津南汉北 第17章 第 17 章

到了周日，余落一早就开始等喻霖上门来蹭饭，直等到十二点过了，做完了四套卷子，还没有等到人，余落开始犯嘀咕。

【怎么还没来？】余落拿起自己的小灵通给喻霖发了一条短信。

【？】几乎是秒回。

【不是要过来吃饭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今天要过去吃饭？】

【今天是周日。】余落以为喻霖忘了日子，特意给他提醒。

【所以呢？】

余落看着这三个大字，是真正的不明所以了。什么意思？他在所以什么啊？算了，不来就不来，难道还要自己求着他来吗？

喻霖【在外上补习班，今天去不了了】

哦。迟来的解释比草都贱。

没有再回复。也无心再做试卷。今天中午吃啥呢？他啥时候报了补习班了？啊……吃啥啊？！

余落气恼地薅了两把头发，决心去菜市场逛一圈儿。

等兜着圈子绕了菜市场三圈儿之后，那种熟悉的不知道挑啥的烦躁感觉又涌上心口，他才惊觉不过一个多月而已，他就已经习惯了听从喻霖的安排，以前，只觉得那人就会按照自己喜好点菜，现在想想，这何尝不是在替自己做决定。

他一向不是一个会选择的人，所以他经常吃同一家餐馆的同一种食物，走同一条熟知的路线，用同一家超市能买到的所有日用品，他突然想到，喻霖看出来了，是在照顾他。可这太奇怪了，自从再见到他，好像一直在被“照顾”，他温柔、耐心、不计较，一切貌似合理又离谱，就像脱轨的列车高速行驶，却没有任何事故发生的征兆。

他离开菜市场，拐去民主路，买了常吃的三鲜挂面，打包，提溜回家，不再去想根本想不通的事情。

连着三个周末，他都没有再见到喻霖，无一列外的，给他的理由都是要补习，于他而言，见不见的，无可无不可，毕竟半年没咋联系，刚遇见就熟络黏糊，冷一下也好。

放在桌角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余落没看，接着刷题，过了几分钟，又震动一下，余落还是没看，然后下一秒，手机开始持续震动，余落烦躁地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几乎是刚接通，贺思的大嗓门就窜进耳朵——

“干啥呢余落，发消息你也不回？！”

“大哥，今天周日……”

“我知道啊，不是周日我咋找你？有没有搞错啊你！”

“啥事儿，有屁快放。”余落彻底靠进靠椅里面，抬起一条腿架上桌面，左手握着手机贴在耳边懒洋洋说话，右手麻溜转着中性笔笔杆。

“嘿嘿嘿，我和你说，我把咱学校周围都摸排了一遍，有家网吧环境上乘，气氛热烈，去不去，去不去？”

“贺思，我必须提醒你，咱俩，一个15，一个16，上哪门子网吧啊。”

“嗨，学校周边的网吧，你还指望搁里面有多少成年人啊！一句话，去不去。”

“不去。”

“诶呀，小落落，小落落～余～落～”

“口—区—正常一点。”

“是不是兄弟？我就问你是不是兄弟！”

“你好啰嗦啊。”余落承认还是有一点点心动的，毕竟他已经从他们班好多男生嘴里听到诸如网吧、游戏这样的字眼，好奇心驱使，他已经开始松口。

贺思几乎一下就探到了气口，马上接话，“那就学校北门，二十分钟后不见不散啊。”不等余落回复立马挂断电话。

余落简单收拾了一下试卷，揣起钥匙出了门。从学校南大门进，走过主干道，绕进知行路，路过实验楼，鬼使神差地，余落朝里看了一眼，只是柏杨太过高大密集，只能零星地看见些许墙皮，余落摇了摇头，兀自笑了笑，这个时间他在补课，怎么可能在学校见到，笑完，又加速沿着知行路走，拐了好几个弯儿，中途路过食堂，教职公寓，还走了一片巷道，终于在一个角落找到北门，直走得余落气喘吁吁，怪不得，网吧会开在这边，这片也太杂了。

余落在北门稍稍站定，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去23分钟了，第一想法是居然迟到了，第二想法便是贺思这丫的又来迟了！！

余落当即给贺思拨了过去，铃声响了两秒便被接起，“喂，余落啊，那啥，我车出了点问题，还在路上呢，你等等我。”

“我看是你人出了点问题。”

“诶呀，别气别气，你这么着，你先去，那网吧就在北门往左拐50米的地方，有个楼道，你上二楼，先开两台机子，我马上到！”

“贺思，我真想杀了你。”

“行行行，没问题，你等我过来，给你千刀万剐，好吧，快点儿的，那地方可火热了，等会儿没位置了，我把链条装上，马上过去找你。”说完便挂了电话。

余落握手机的手攥地死紧，恨不能把手机捏碎，气冲冲地朝左拐进巷子，走了几十米，看见一个红色指示牌：网吧上二楼。

平复了一下心情，迈进黑黢黢的楼道，直上，没有拐弯儿，阶梯设计十分不合理，根本不符合人体跨步的高度，狭窄幽黑，让人非常不舒服，黄色的胶布条垂落在门口，看着起码挂了三年以上，氧化之后黄地发黑，这就是环境上乘？？余落伸出拇指和食指，捏起一小边边，掀开走了进去。

走到前台，还来不及忐忑，说明没带身份证的事情，座椅里的大叔就熟练地开口：“一中的学生是吧？”

“啊……啊是。”余落隔空挠了挠自己的头。

只见大叔随手拿了一张不知道谁的身份证，问：“几个点？”

余落意识到这是在问他开几个小时，“先开两个小时吧，我还有一个朋友，一会儿过来，先把机子开了。”

大叔又摸出了一张身份证，一顿操作，然后说：“236、237，十块。”

余落付完钱，朝里走，猛一进去，就是刺鼻的烟味，里面还混合着泡面辣条汗液等等无可言状的味道，余落被呛地咳了起来，沿着机子一排排看过去，206、207——218——228——238。那是——喻霖？？

余落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使劲揉了揉，再睁开，视线由模糊到清明，屏幕的光线映在那人脸上，平顺的眉尾、狭长的眼角、高挺的鼻峰、薄成线条的唇角，阴影、光线糅合在一起，下颌线越发分明，除了他，还有谁？？可他不是在上补习班吗？

好啊——原来是在骗我。

余落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拉开237的椅子，坐了进去，喻霖戴着头戴式的耳机，眼睛盯着屏幕，左手按着键盘，右手操作着鼠标，玩着余落没见过的游戏。余落不急着和他打招呼，也不急着开机，就静静地坐在一旁，伸着脖子看，只见喻霖时而在远处端着一把枪点射，时而在近点切出一把匕首肉搏，行云流水，十发九中，他端坐在椅子上，一脸冷漠，完全不似场内其他人那样大呼小叫。

等一局游戏结束，喻霖立即排了下一把，余落适时咳了一下，也许是戴着耳机，喻霖完全没意识到，余落只好两只手一左一右搭上喻霖的耳机，因为坐在一侧，这样看起来像把喻霖的脑袋拥进怀里，几乎刚搭上去，喻霖的右手就覆盖了上来，并立即转了脑袋，只是转错了方向，然后又转了一次，这才对上余落的视线。

好巧不巧地，随着喻霖的摆头，耳机脱落下来，余落两只手还一左一右抓着，于是乎，这动作演变成了左手穿过脖颈前侧，右手搭在肩背，连着耳机，彻底把喻霖环进了自己怀里，而且脸贴脸，咫尺之遥，呼吸相抵，喻霖刚上来的火气迅速扑灭，又飞速升腾起更难以压制的火热气息，连带着心脏快速反复博起，喻霖想，这一定是梦。

余落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喻霖越靠越近，几乎下一秒两人就要唇齿相接，余落下意识地松开左手，推开喻霖，撇过脸去。

又缓了两分钟，两人才各自回神。

“你怎么在这儿？”喻霖先开口。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

“咳咳。”喻霖右手握拳虚捂了下嘴巴。

余落见他这样，来了兴致，转过头来面朝他，勾起身子，朝他压过去，眨着眼睛问：“所以你先前都是在骗我咯。”

喻霖一报还一报，也把余落推回去，然后说：“不算骗你，我真的报了补习班，但不意味着我要去上。”

余落花了一分钟想了想这句话的逻辑，然后得出结论：“你还是骗我了，你先前就是说的你上补习班。”特意把上字说得很重。

喻霖本想就这样敷衍过去的，没想到余落居然会较真，“所以我不能骗你吗？”

“不是，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这是能不能的问题吗？骗人难道是好事吗？再说了，你为啥要骗我啊？就因为不想去我家吃饭？嫌弃我做饭不好吃？”

喻霖眼见余落越说越激动，赶忙制止他，“不是因为不想吃你做的饭，没有嫌弃不好吃。就是自己心态有点问题。”

余落气稍微顺了一点，“怎么个心态有点问题？”

喻霖沉了一口气，还是决心说出来，“你不觉得我们相处有点问题吗？”

“啊？有吗？”

“有。我觉得我现在面对你太小心翼翼了。”

“……不是很懂。”

“你上次不是问我，我是不是对谁都很有耐心吗？”

“嗯。然后呢？”余落记得这件事。

“我说你也太不了解我了。事实是，没有别人，只有你。只对你很有耐心。”

“……”余落总觉得这话怪怪的，听着这话心口还痒痒麻麻。

“但其实我不是这样的人，以前对你也不是这样，是不是？”

余落点点头。

“我看着……”喻霖想说他看着他们班其他男生谈恋爱都是那样，温温柔柔地，小心翼翼地，想来时机不对，“我看别人成熟了，都谦逊有礼的，所以就想学一下，但你上次一问我，我才发觉，那是别人，不是我。”

“……哦。”余落还是没明白。他想喻霖该不是哲学看多了。

“所以你为什么要骗我？”

敢情自己说了一大堆，这人根本没听懂，喻霖气恼地叹了口气。

“哦——我知道了。你是假装温柔的大灰狼，被我戳穿本来面目，不好意思了，就躲着我。是不是？还学什么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余落偏着脑袋眼睛闪亮闪亮的。

“倒说的也没错。”喻霖居然无法反驳。

“那你直接说不想见我好了，干嘛非要找理由？”

“……”你猜我为啥编理由。不想见你？我想天天见你。把别人的恋爱经历生搬硬套确实不太行啊。

“你在和我玩战术，玩战术的心都脏，哼。”余落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话，这是他最近新学的，口头禅，对待不真诚的人都这么说。

“你也不是今天才认识我，我一向如此。”喻霖决定做自己。“说你吧，你来这儿干什么？”

“就许你来，不许我来？”还是这味儿对头，这才喻霖嘛，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怼，才够劲儿。

“会玩吗？”喻霖嘲讽地笑了笑。

“瞧不起人是不是？”余落说完手脚利落地开机，但也就止步于此了，毕竟微机课最多也就教一个开机、金山打字通。

喻霖早就料到，接过他的鼠标，给他点了个扫雷小游戏，绕是这样的小游戏，余落都玩不好，运气太差了，点到炸弹的几率高达99.99%，喻霖彻底笑开了，余落气到当场要给喻霖一拳。

就是这时，贺思紧赶慢赶过来了，他已经一年多没见到喻霖了，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而且，他和余落正有说有笑地聚在一起，他的左手还抓着余落的手腕，两个人完全沉浸在另一个世界，贺思征愣原地，没来由地想起那句“余落知道只会恶心”，又想起某一个时刻他一闪而逝地想余落要是个女孩子就好了，原来自己也不过如此，又拿什么要求别人呢，贺思没有上前，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