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衣[清] 第293章 落魄贝子

事实证明，鹅梨帐中香丝毫掩盖不了一些该有的气味，反而将人刺激得更是**高涨，让胤祥在半日与夜里过得很是疲惫。

初五日被皇帝翻了牌子的黄叔琳，来自顺天大兴大家，几年中，五个儿子一齐考上进士。黄叔琳在辛未科探花及第，最为瞩目，年轻有为。雍正元年，黄叔琳之弟黄叔琬亦幸得新帝赏识，补授为福建布政使。刚上任，更特别的事发生了，黄叔琬不久就收到皇帝从京城寄送给他的一个木匣子，这匣上有一把极精致的铜锁，送匣子的钦差当即转交了这锁的钥匙，叮嘱道，“这是内廷造办处特制的密匣，此匣的钥匙只有你与皇上有，民间任何人都无法打开，上密折给皇上用。根据内容，你照规矩分别用素纸、黄纸、白绫面纸、黄绫面纸缮写，带上封套，放进去后送出去。切记折子只能你写，谁也不能知道匣中内容。”千叮咛万嘱咐之后，黄叔琬倍感受宠若惊，连连磕头谢恩。

黄叔琬是真心感动，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写信给皇上，主要是布政使原来是不能写的。于是马上先写了一个密折：“荷蒙皇上逾格擢用。陛辞之日跪聆圣训，又蒙恩许奏事，复荷钦赐圣祖仁皇帝御用物件，臣于六月二十二日到任。随望阙叩首谢恩。”接着，黄叔琬还是按不下自己快乐的心，又上了一折，向皇上奏明近来清查不足存库银之事。本来以为，在地方做再怎么样的好事也不能直达天听，这是自己没有兄长的命。如今能拿到密匣，可算是报功有门了。黄叔琬心中充满的感恩之情，一点不比在养心殿受到皇帝直接称赞的黄叔琳少。

八月初六，胤禛收到黄叔琬折子。胤祥懒得起来，又不想离开胤禛，于是胤禛干脆在榻上批折子，没有桌子，自己拿着写。先看到的是黄叔琬报明库项银两事。“窃臣蒙皇上天恩补授福建布政使，今彻底清查，共应存银七十九万七千余两。实在存库银只有四十余万两，今已归补壹拾玖万余两。一系前布政使沙木哈因公挪用，一系前布政使沙木哈自己亏空。”胤禛派新人上任就是为了这个，能更有上进心与初心，及时将前任遗留钱粮查清。但胤禛也知道，新人也难免受老官压迫，不小心就做了好人，更快地不中用。所以胤禛在黄叔琬此段后叮嘱这清查的规矩，“亦当察其原委。详悉其情。再奏以闻。倘有可疑处亦不可代为隐讳。据实密奏。不可将此谕在督抚处作人情。威胁上司使不得。”叮嘱他密折究竟是做什么用的。胤禛太清楚这还没做出什么大事就急着上奏的原由，无非是他自己说的，看到密匣太感动了。要是把这当作自己的权力而非责任，那可真是一上来就要犯错了。所以胤禛对新的官员，反而都爱多叮嘱几句。又在黄叔琬那自谦的话“臣不敢学习从前陋弊。惟谨守正项钱粮”后，强调着，“如此方是。只要言行相符”。

胤祥抱住胤禛的腿，又搭了上来：“胤禛，你今日倒是勉励。”胤禛单手摸摸胤祥：“都是王子给的气力。”胤祥别开了头又问：“都看到什么了？”胤禛如实答：“黄叔琳兄弟，坐上福建布政使，激动给我来信。”胤祥只道：“能理解。”胤禛侧头看了眼胤祥，凤眼还闭得很安然，但语气里透出莫名酸意。胤禛又逗笑道：“也许我该赐他些什么？”胤祥挑眉：“赐什么？”胤禛道：“不知新做的如意砚如何？”胤禛看向昨日胤祥带来的乌玉香筒。胤祥侧身背过去，随口一回：“哦。可以。福建可能是没有养心殿这样的。”胤禛在胤祥语气里愈发听出些不舍，于是坚定道：“还是不了，留给我王。”胤祥坚持用温柔懂事的语气背过身道：“鼓励人嘛。地方烦心事多，奖赏也是应该的。我用不上。”胤禛看着弟弟如此可爱，藏不住小气地装大方，感到好笑，扳过了胤祥，摸了摸他的眉眼道：“不要装懂事，我就要留给你。”

胤禛一边逗胤祥，一边看黄叔琬折子剩下内容：“如有私派重耗苦累小民者。臣仍不时查访。据实揭参。再闽省地方事宜或有应奏者。容臣次第访确。始敢奏闻。”有此等雄心壮志当然可以，只怕不够慎重，胤禛便又最后叮嘱：“次第访奏可也。第一要密。若不慎密。尔督抚有一点风声奏闻。是尔自干罪谴。怪不得朕矣。”胤祥仰起身看胤禛的折子，看到那句“怪不得朕”，只觉胤禛又在吓人，随口道：“胤禛总是着急脱干系。”胤禛摸了摸胤祥脑袋：“我只管你。管不过来别的。”

即便如此，胤禛还是得坚强拿起黄叔琬另一折，一看还只是谢恩得匣的折子，更觉自己猜测得对，倒也不烦，像胤祥说的，能理解，便又嘱咐了一次：“虽许汝奏折。不可因此挟制上司。无体使不得。若督抚有不公义处。只可密行奏闻。向一人声张亦使不得。一省没有两个巡抚之理。权不画一。下重上轻。非善政也。”胤禛想让黄叔琬知道，密折不是让他自以为权，僭越上司，而是帮他于必要的，还特地指出应该怎么用，不要积极上折：“尔可凡事与督抚开诚。就尔所见呈知上司。若有徇私不法之举。有实凭据之处方是。尔当奏之时。其寻常地方事。宜与督抚共见同行之……奏不可频。恐尔上司疑忌于尔。无益。尔但实心勉力。秉公効力。朕自知也。特谕。”坦诚第一，少用密折，这才是胤禛真正希望看到的。虽然喜欢与官员们通消息，但也不愿多生事端。

自游猎回来，允礼也愈发勉励地干活，果然，想要为上出力，需要出力的地方也便不少。太后梓宫装运之事开始筹备，初六这日一早果郡王就前往寿皇殿查看安排情况。刚到殿便看到十四贝子允禵正在四处张罗着。殿中人见果郡王来，纷纷停了手里的活儿，十四贝子先是轻蔑地瞥了一眼，而后在众人的请安声中仿佛知道了什么，顿了顿脚步，也就地落跪向果郡王请安。允礼不喜欢和人有太多争执，除非自己受到怠慢，十拿九稳能讨回公道。所以他也只是慢慢走到允禵前，轻声道了句：“兄长免礼。”大概是一直被留在寿皇殿偏殿没得到多少问候的缘故，允禵听到那句“兄长”时，方才那不快的心又淡了一点。两人的距离又近了些。

“不知弟今日来为何事？”允禵问，允礼也实诚答：“发送梓宫之日也不远了，我署理前锋统领事务，故来看有什么需要，好上报皇上。”允禵道：“哦，是有些事，前两日负责的官员上奏，找皇上，也找怡亲王，与果郡王你，甚至还去问庄亲王，都没找到个回话。最后只从畅春园管事的诚亲王那得了句与本王无关，从廉亲王那得了个没办法的说法。”允礼算是明白了，为何初见时允禵的面色很差，原来是前两日刚好找不到地方解决寿皇殿问题。允礼很会做人，连忙解释：“近来，皇上与怡亲王应是很忙。我与允禄也是刚好去办了点事才回来。”允禵知道，自己现在是没资格跟这些以前名不见经传的阿哥理论了，他要说自己有事，自己也不能问是何事，只好给彼此一个台阶下，直接说了问题：“我明白。发送梓宫，还需从护军里抽调些人，大概还要大车八十辆。”允禵也想赶紧解决了这些问题，自己好休息，不再需要去找胤禛，便开口直接问，试着看允礼是不是真能帮到自己。允礼若有所思，此事确应该是自己负责，便暂且回到：“皇上已传旨，停止抽调。如此，兄长容我先与各护军统领商议，再向皇上请命，今明两日应该能给你回复。”允禵放下心来，果然这允礼有点用处。说完此事，允礼又去别处转了一转，最后离开了寿皇殿。允礼的白色长袍翩翩，风度很不错，看得十四贝子羡慕此种自由，自己曾也是个自由的人。

允禵不禁回想，当年自己在阿哥所甚至与胤祥、胤禛睡过同一张床，如今也不知何时才能重获自由了，心中一阵落寞卷了起来。当初为什么要如此坚持，为何从小要与自己亲哥闹不和，落得今日下场，不然也许能图个亲王当当。闹了半天，允禩都坐上亲王了，自己倒是一直被看守着，允禵心里苦，苦得甚至有点埋怨允禩。

允礼很快就去与各军都统商讨了一番，最后联合向皇帝上一旨意，“今既奉旨停止抽调等项，臣等若蒙俞允，此次带运堂屋里帐房，请准从工部领官车八十辆。为此谨奏请旨。”过了一日，胤禛就看到了折子，允得也干脆：“因送梓宫，这一次可也。至再有祭陵行围军务等事，此正项军差不可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