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衣[清] 第18章 找关系（上）

夕阳西垂，胤祥果然睡了个好觉，他也没想到自己竟是真睡着了，梦中是当年与先皇游历各地的场景。也许是因为这日再见了荣宪公主，梦中的画面在蒙古部族所在的草原展开，草原一望无际，草绿席卷万里，其上是万里广阔纯蓝天宇，天空中的云一大片连一大片，忽而被风吹来就会遮下一大片阴影，乘马而奔又可逃出阴影，看到光芒万丈的艳阳高照。

那时胤祥有过一些和皇帝、诸位兄弟一同策马草原的机会，旁边还有一个穿着红色骑装的女子，英姿飒爽同路，那便是固伦荣宪公主。虽然那时兄弟间已经明争暗斗，身处其中的人并未感到怎样的沉重，一切也都是日常的生活。几个兄弟意气风发，论骑射不相上下，他们一起奔腾在呼啸的风里，灿烂艳阳之下，互相比试各自收获的猎物，所有京城的沉闷与算计总能在巡游时被遗忘，这里只有血性男儿的角逐比较，没有心机，没有虚伪的兄友弟恭，只有称兄道弟的满腔热血。皇帝，是他们的父亲，和草原上的父亲一样，带领着他们，训练着他们，和他们一起比试。

“不错，胤祥！猎得不比哥哥们少！”画面定格在先皇在艳阳下，在众皇子面前夸他时的场景，这种感觉好畅快。可是这样的画面，渐渐消散，只剩下一点点白色的光影，最终消失。胤祥眼尾的纹理默默地流过一滴泪，被坐在一旁的胤禛看到了，感到些微不知名的心疼。

胤禛知道胤祥心中藏了许多滋味，是自己未能全然理解，知道了，也只是无力的心疼。想着，胤禛轻轻放下折子，先用手轻轻抚平胤祥眉间不起眼的褶皱，而后慢慢俯下身子，放得很低，薄唇轻轻触上对方的眼尾，不觉在其上轻轻摩挲了一下，那泪便沾上了胤禛的唇。

夕阳残余的最后一点光芒夹在那滴泪中，又渐渐暗了下去。胤禛准备轻轻起身，谁知身下那人已经默默抬起双手将他脖颈圈住，眼睛还未睁开，低低开口问对方：“兄长，味道如何？”胤禛凝视胤祥未睁开的眉眼，轻赞：“很甜。”

听到回应的胤祥，眼睛缓缓睁开，眉眼上的褶皱一层一层地折上去，眼中晶莹缓缓展现。胤禛温声问道：“王弟可是梦到什么故事？”胤祥淡淡回味道：“梦到先皇带着出巡，日子清闲，又有些许惋惜你不在。”

胤祥的记忆很单纯，越是单纯，有时却连他也分不清何为苦何为甜，苦有多苦，甜有多甜，对照起今日，往事就像是一场梦，貌似美好又让人觉得劫后余生，不觉难过。胤禛明白，胤祥心里还是怀着不甚分明的爱恨，他不说，或说也说不清，以致胤祥如今看起来对一切都淡然，无欲无求。

胤禛看着胤祥还是如少年般清澈的脸，说不出什么多余的安慰来，只默默希望自己此后能多陪他看些风景，让美丽的地方愈发清晰些。胤禛这么想着，不自觉露出点严肃表情，胤祥一个用力将胤禛更是抱紧，抱住他和自己一齐起身，让两人一同坐了起来，胤祥脸上最后的一点惆怅消逝了，只剩满脸光采，他握住胤禛的手，说道：“兄长不必为我担忧，你还在已是很好。”眉眼坚定，目光如冬日的暖阳，温暖不刺眼，让人想抚上去。

胤禛点头，又伸出手，朝对方脸上去，却被胤祥一个闪身躲了过去，胤祥使坏道：“兄长今日已经偷袭过我了，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去会会允礼了。”胤禛的手一个落空，便更带随意语气要求道：“晾晾他无妨。你陪我用过晚膳再走可好？”胤祥见胤禛恳切，也不舍拒绝，很容易就听了胤禛的，准备让允礼再等等，用过晚膳再回去。用过晚膳，胤禛看着那座亲王暖轿越走越远，直到看不见才回了养心殿。回到殿中，便安排人跟着十七阿哥看他近日动向。

话说胤祥回到怡亲王府，在门口轻轻落了轿，果然，一位身材瘦长，面容如玉的男子在一个马车边已是等在了王府前。见胤祥从轿中出来，对方快步迎了上来。来人正是十七阿哥允礼，允礼向胤祥请安道好，接着主动说道：“今日听荣宪公主传话，怡亲王说如若我心中有疑问，可以来登门拜访，所以就又来叨扰兄长了。”允礼知道跟胤祥说话，需要直接些，不然可能正事还没说到，对方已经走了。

胤祥简单回了一句：“何事？”允礼一个深鞠躬，表现出十足诚意，也更加直接地问出心中问题：“允礼想知此次去修建景陵可有需要小心的？”胤祥被对方对困难的想象逗得觉得有趣，心中暗道，果然如胤禛所说，多晾晾，对方就会更小心。不过觉得时机已经差不多，所以也不准备为难允礼，简单回道：“无事，努力做事即可。”这简单的几字可算让允礼悬了几天的心终于放下，心里舒坦了，连忙向兄长道谢。

胤祥摆摆手，便移步准备往府中走，允礼连忙将兄长叫住：“兄长，我近日都在编刻《古文约选》，如今也算小有成果，我知兄长素日喜欢珍奇本子，之前也问过我这书雕进程，如今便带来自己亲做的初版赠予兄长。”原来允礼带着各种礼物即将出门时，经过书房，忽然一瞥，看到自己最近刚刚完工的《古文约选》，一笔一画均是自己操工，珍惜非常。心中反思，怡亲王什么宝贝没见过，自然不会看得上自己搜罗来的这些，也许自己的特长能博对方欣赏喜欢。于是就将自己亲手初次成版的《古文约选》带上，包在锦缎中带着。

果然，刚想走的胤祥留了步，转头看到允礼真挚的眼神，心中不忍拒绝，将书接了过来，温和回道：“多谢弟有心，如此精美，不愧是弟的作品。待弟回来，我料想也读完了，便还于弟。”允礼听了对方的夸赞，更生欢喜，回称：“能得兄长称赞，已是有幸，兄长如喜欢便留下，我再派人编修也是方便。”见对方真切，胤祥也不推却，就暂且收了下来。

允礼知道胤祥性情，也不再多说，便再次道谢拜别。从此，允礼与胤祥倒是多了一分共同兴趣，多了点往来。

探子回到宫中向胤禛复命皇帝：十七阿哥今夜在怡亲王府门前停留了片刻，将一书雕赠予怡亲王便离开了。听了消息的胤禛，心中感到舒坦，又觉得允礼这人到底还算知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