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策 第3章 复仇

秦云乔莲步轻移，踏入了礼部衙门那庄严肃穆的大门。

礼部衙门之内，青砖铺地，灰瓦覆顶，廊道幽深曲折，仿若一幅静谧的古画，却又弥漫着一股严谨而古板的气息，无端让人觉得压抑。

她款步盈盈，迈入议事厅。厅内，礼部官员们早已等候多时，见她到来，纷纷起身，恭敬行礼，姿态间满是对皇家的尊崇。

秦云乔绽出一抹温婉笑意，示意众人落座，而后开口：“诸位大人，今日本宫前来，是想与大家一同商议上元宴会的流程。本宫思索良久，觉得此次宴会可增添一些别样的环节，如投壶之戏，既能展现各位大人的技艺，又能为宴会添几分趣味；还有猜灯谜活动，可让皇室成员与大臣们一同参与，拉近彼此的距离，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礼部，素为朝廷中最坚守祖制的部门，每一项礼仪、每一个活动，皆严格遵循着祖宗留下的规矩，容不得丝毫差错，犹如金科玉律，不可触犯。

而秦云乔欲在庄重的上元宴会上增添投壶、猜灯谜等互动环节，这无疑是对传统宴会模式的大胆突破，似在平静湖面投入巨石，激起千层浪。

果然，片刻后，礼部尚书眉头紧蹙，率先起身。

他身着深褐色官袍，袍角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摆动，神色凝重，语气恭敬却又坚决：“公主殿下，上元宴会乃我朝传承多年的盛典，每一个环节皆遵循祖制，容不得丝毫更改。您所提的这些活动，虽看似有趣，却与庄重的宴会氛围格格不入，恐有违祖制，还望公主殿下收回成命。”

其他官员们纷纷点头附和，齐声说道：“尚书大人所言极是，祖制不可违啊！”

声音整齐划一，在厅内回荡。

秦云乔试图说服众人，言辞恳切，条理清晰，可官员们依旧固执己见，只是一味地重复着“祖制不可违”，对她的劝说充耳不闻，仿若被执念蒙住了双眼。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之时，门外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仿若沉稳的鼓点，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氛围。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中书令孟令琛迈着从容的步伐走进厅内。

他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袍，衣袂飘飘，腰间束着一条黑色玉带，更衬得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神色平和却自有一股威严之气，仿若芝兰玉树，遗世独立。

孟令琛先向秦云乔行礼，动作优雅，尽显臣子之礼，而后环顾众人，微笑着说道：“诸位大人，方才在门外，我已听闻各位的讨论。公主殿下心系朝堂，所提想法亦是为了增进君臣情谊，稳固朝纲，用心良苦，实应赞赏。”

礼部尚书微微皱眉，说道：“中书令大人，我等明白公主殿下的心意，可上元宴会关乎祖制，实在马虎不得。”

言语间满是对祖制的坚守。

孟令琛点点头：“尚书大人所言极是，祖制的确不可轻忽。”

他停顿片刻，目光扫过众人，继续说道：“但今日公主所提上元宴会之互动环节，看似与祖制有悖，实则是在遵循祖制大框架下的创新。”

接着他话锋一转，语气骤然生出一股不容拒绝的压迫感：“如今朝堂君臣关系略显拘谨，圣上亦望有所改善。若因拘泥祖制，错失良机，恐怕圣上也会失望啊。”

此言一出，众人心中一凛。如今朝堂内外谁人不知，中书令孟令琛于揣摩圣意之道，堪称登峰造极，无人可出其右。

凡朝中大事，圣上未言，孟令琛常能窥其心意，所言所行，每每契合圣心。

此前一次朝会中，大臣们正围绕着西北边境的屯田事宜展开激烈争论。

一方主张大规模扩充屯田，认为此举既能解决边境驻军的粮草供应，又能促进当地经济发展，巩固边防，言辞激昂，滔滔不绝。

另一方则忧心屯田规模扩大会引发与当地少数民族的土地争端，导致局势不稳，力主维持现状，据理力争，分毫不让。

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朝堂上一时争论声此起彼伏，仿若一场激烈的战场厮杀。

龙椅之上，圣上眉头紧锁，神色凝重，眼中满是忧虑。

孟令琛在双方争论稍歇之时，从容地迈出一步，躬身行礼后，掷地有声地开口：“诸位大人，且听下官一言。”

方才还激烈争辩的朝臣们闻言迅速安静下来，仿若被施了定身咒。

“西北屯田之事，关乎国之安危，需权衡利弊，谋定而后动。扩充屯田，固然能增强边境实力，但不可忽视与当地少数民族的关系。依下官之见，可先在远离少数民族聚居地的区域，谨慎试点扩大屯田规模。

“同时，朝廷应加大对少数民族的安抚与扶持力度，设立互市，促进贸易往来，以经济交流增进彼此情谊。如此，既能推进屯田之利，又可避免激化矛盾，确保边境安稳。”

孟令琛的话语条理清晰，切中要害，既考虑到了加强边防的实际需求，又巧妙地化解了圣上对民族关系的担忧。

圣上原本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眼中露出赞许之色：“中书令所言极是，此乃两全之策。”

礼部尚书思及此事，终于拱手说道：“中书令大人所言有理，既然如此，我等便依公主之意筹备宴会。”其他官员们也纷纷应和，声音此起彼伏。

秦云乔心中大喜，对孟令琛投去感激的目光。

然而，孟令琛只是微微点头，神色平静，仿若这一切不过是举手之劳，并未对秦云乔做出更多的回应。

宴会商议结束后，秦云乔心中疑云顿生。

孟令琛恰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帮自己说服礼部官员，此事无论怎样看都透露着蹊跷，仿若迷雾笼罩，让人捉摸不透。

而孟令琛离开时望向自己的眼神中也藏着她看不懂的意味。

上元佳节，夜幕如墨，却被漫天绚烂的灯火点亮，仿若一幅梦幻的画卷。

巍峨的宫廷在璀璨光影中，宛如梦幻仙宫，喜迎这场一年一度的盛大宴会。

宫门前，朱红的大门洞开，金色的门钉在灯光下闪耀着尊贵的光芒，仿若繁星坠落人间。

门前矗立着两座巨大的花灯，一为祥龙，龙须灵动，鳞甲闪烁，似欲腾空而起，翱翔九天；一为瑞凤，凤尾舒展，羽色斑斓，仿佛引吭而歌，鸣声悠扬。

龙凤花灯交相辉映，寓意着吉祥如意，为宴会拉开了华丽的序幕，仿若一场盛大的开场表演。

踏入宫门，一条宽阔的御道直通宴会主场地。御道两旁，每隔数步便设有一座精美的宫灯，灯上绘有神话传说、山水花鸟，每一盏都工艺精湛，美轮美奂。

宴会场地设置在一处园林中，平日里雅致的园林此刻被装点得如梦如幻，仿若人间仙境。

花园中央的湖泊，湖面上漂浮着一盏盏莲花灯，花瓣由彩纸精心裁剪而成，花蕊处放置着香烛，烛光在水波上跳跃，与周围的灯光相映成趣，美不胜收。

宴会上，王公贵族们身着华服，衣袂飘飘，纷纷入场就座。

男子们身着锦绣长袍，头戴乌纱帽，腰间束着玉带，尽显儒雅风度。

女子们则身着绫罗绸缎，头戴珠翠凤冠，面施粉黛，摇曳生姿。

众人入座后，宫女们如穿梭的蝴蝶般轻盈往来，为宾客们送上精致的茶点和美酒。

随着一阵悠扬的丝竹之声响起，宴会正式开始。

乐师们在舞台上倾情演奏，编钟、古筝、琵琶、笛箫等乐器相互和鸣，曲调时而悠扬婉转，如潺潺流水，轻柔舒缓；时而激昂澎湃，似万马奔腾，气势磅礴。

舞者们身着华丽的舞衣，在舞台上翩翩起舞。她们舞姿轻盈优美，水袖挥舞间，如行云流水，飘逸洒脱；莲步轻移时，似弱柳扶风，婀娜多姿。

在精彩的歌舞表演间隙，便是秦云乔精心策划的互动环节。

场地一侧，摆放着精致的投壶器具。投壶之戏，引得众人跃跃欲试。

王公大臣们纷纷下场，他们手持箭矢，神情专注，瞄准壶口奋力投出。

箭矢入壶，发出清脆的声响，引得周围观众阵阵喝彩，掌声雷动。

一旁的猜灯谜区域同样热闹非凡，宫灯上悬挂着各种灯谜，内容涵盖诗词歌赋、历史典故、天文地理。

众人或低头沉思，眉头紧锁；或相互讨论，各抒己见，每当有人猜出谜底，便能赢得一份精美的小礼品，现场欢声笑语不断，热闹非凡。

宴会上的美食更是令人垂涎欲滴。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有金黄酥脆的烤鸭，皮脆肉嫩，香气四溢；有造型逼真的牡丹燕菜，燕窝如丝，配菜似花，色香味俱全；还有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透过薄如蝉翼的外皮，能清晰看到里面鲜嫩的虾肉。

此外，还有各种精致的糕点、水果，每一道都制作精良。

就在宴会接近尾声时，原本明亮的灯火忽然渐渐暗下，只剩下几盏宫灯散发着柔和而朦胧的光晕，仿若夜幕降临，万籁俱寂。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场地中央，只见秦云乔身着一袭特制的舞衣，款款登场。

那舞衣融合了大景传统的丝绸材质与西域独特的色彩搭配，用金色丝线勾勒出大景传统的如意云纹与西域风情的葡萄藤蔓图案，在微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仿若星辰闪烁。

她的腰间系着一条镶嵌着宝石的彩色绸带，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仿若一首美妙的乐章。

悠扬的丝竹之声缓缓响起。

起初，音乐如潺潺流水，婉转低吟，秦云乔微微颔首，莲步轻移，双臂如弱柳扶风般缓缓抬起，手腕上佩戴的西域银铃随之发出清脆的声响，仿若风中的铃声。

她的动作轻盈而优雅，每一个转身、每一次抬手，都带着大景舞蹈的端庄与典雅，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让人沉浸其中。

紧接着，节奏陡然加快，琵琶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急促而有力，仿若急雨敲打芭蕉。秦云乔的舞姿也瞬间变得热烈起来，她旋转着，裙摆飞扬，如同盛开的花朵，绚丽夺目。

她模仿着西域舞蹈中灵动的眼神与明快的步伐，眼神时而明亮如星，时而含情脉脉。

王公贵族们的目光紧紧追随着秦云乔的身影，原本谈笑风生的面容此刻变得专注而痴迷。有的大臣甚至微微前倾身体，眼中满是惊叹与赞赏。

就连一向威严庄重的皇帝，此刻也不禁微微点头，眼中露出赞许之色。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秦云乔优雅地停下舞步，屈膝行礼，动作优雅而得体。

一位诰命夫人微笑着说道：“七公主殿下不仅舞艺超凡，这仪态风姿更是无人能及。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散发着皇家的高贵气质，真真是让人移不开眼。”

“没错没错，”另一位夫人连忙点头，“如此精彩的舞蹈，怕是连那传说中的广寒仙子见了，也要自愧不如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夸赞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上元佳节，宫中宴会的热闹如潮水般渐渐退去。华灯依旧璀璨，却也在寂静中透着几分清冷，仿若繁华过后的落寞。

中书令孟令琛，身着一袭墨色长袍，衣角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摆动，仿若暗夜中的幽灵，神色凝重地穿过曲径通幽的长廊，来到了宴会场地中一处极为僻静的院子。

秦云乔早已等候在此，她转过身来，眼里是藏不住的诧异：“孟大人，怎么是你？”

孟令琛颔首，语气平静：“看来玉佩和密信您都收到了。”

秦云乔前几日在梳妆台前发现一个从未见过的精致锦盒，一枚背面刻着“舒知”二字的玉佩静静躺在其中。

而舒知正是秦云乔母亲赵静宜进宫前的名字。

锦盒的夹层里有一封密信，约她今晚在此地见面。

秦云乔瞬间警惕起来：“孟大人为何会知道我母亲进宫前的名字？约在此地又有何目的？”

孟令琛压低声音说道：“公主，臣有一事，不得不告知于您。您的母亲，并非病故，而是被他人所害。”

沉重的话语仿若一块巨石，砸在秦云乔的心头。

秦云乔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子晃了晃，差点站立不稳：“这……这怎么可能？孟大人，你可莫要诓我。”

孟令琛一脸郑重：“公主，臣绝不敢欺瞒。此事事关重大，臣暗中查访许久，才有了这结论。”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打开后里面是一些零散的信件和一块染血的丝帕。

“公主请看，这几封信件是臣从当年您母亲宫中一位宫女后人处寻得，虽言语隐晦，但也能从中看出些端倪。

“比如这一封，提到在您母后病倒前几日，宫中频繁有陌生面孔出入，行迹十分可疑。”

“还有这块丝帕，是在您母后病逝当日伺候的太监居所找到，上面的血迹经查验，与您母后的血型相符，而那太监，在您母亲病逝后便离奇失踪了。”

秦云乔颤抖着双手接过这些物件，仔细端详，眼中满是震惊与悲痛：“可……仅凭这些，如何能断定是被人所害？”

孟令琛神色凝重，接着说道：“臣知晓此事难以令人信服，所以还做了更深入的调查。臣找到了当年负责您母亲膳食的小厨娘，她如今隐姓埋名在城郊生活。

“据她回忆，在您母亲出事前，她曾发现送来的食材有股奇怪的味道，当时她以为是自己多心，但现在想来，极有可能被人动了手脚。”

就在这时，一只夜枭突然从头顶飞过，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仿若鬼哭狼嚎。

孟令琛顿了顿，目光诚恳地望向秦云乔：“公主，臣当年受皇后娘娘恩泽，一直对她的离去心存疑虑，这才暗自追查。如今，线索虽有，但背后势力盘根错节，仅凭臣一人之力，恐难有突破。”

他微微欠身，继续说道：“公主，不如你我联手，您利用公主的身份之便，从宫中内部打探消息；臣则凭借在朝中多年积累的人脉，从外部调查那些与当年事件相关的势力，以及朝堂上的风吹草动。”

秦云乔的内心此刻如翻江倒海一般。她曾经也对母亲的死因产生疑惑，只是母亲逝去时她年纪尚小，实在无法将母亲的死与被人谋害联系在一起。

她看向孟令琛，他已位至中书令，却敢冒着风险来告知自己这一切，想必是已经过深思熟虑。

而且，孟令琛手中的线索，的确都是在指向母亲的死另有隐情。

秦云乔深吸一口气，努力镇定下来，看向孟令琛：“孟大人，我信你。这些年，我在宫中也并非毫无察觉。既然你我都有查明真相的决心，那便携手共进。”

孟令琛微微点头：“公主放心，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行事还需细细打算。”

话还未落，院子的门突然“吱呀”一声被风吹开，发出一阵诡异的声响，仿若夜鬼啼哭。

秦云乔一声惊呼险些脱口而出。

孟令琛反应极快，长臂一伸，手掌轻轻捂住了她的嘴，同时压低声音，温柔地安抚道：“公主莫怕。此人乃臣的贴身护卫，向来行事隐秘，神出鬼没惯了。此番贸然出现，惊扰了公主，是臣的不是，还望公主恕罪。”

他整个人下意识地向她靠近了些许，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热气息。

孟令琛见秦云乔向他点点头，便松开了捂住秦云乔嘴巴的手，眼神中满是关切与歉意。

秦云乔微微侧过身，抬手轻理鬓边发丝，试图遮掩脸颊泛起的红晕。

孟令琛见她神色局促，便识趣地将视线移开，清了清嗓子：“公主，时辰也不早了，此地不宜久留。”

“嗯，本宫这就回去了。”秦云乔转身，莲步轻移，向着寝宫的方向走去。

孟令琛站在原地，望着秦云乔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单薄的背影，久久未动，直到那抹倩影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