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空气猛然炸开,数丈内的花草宛如被飓风击打身躯,齐齐压倒一侧。片响之后,二人同时弹跃退后,空气突然膨胀开来,又是“轰”地一声,无形的气流刮起一阵风沙,迷了众人的双眼。
千面一整条手臂已被震的毫无知觉,他动了动手指试图找回感觉,却发现已是徒然。
楚燿抓着千面的手臂焦急问道:“你有没有事?你!你的手!流血了!!”
千面这才注意到,他的整个掌心逐渐变得乌黑,并且伴有血丝渗了出来,那血,也是乌黑乌黑的,这是中毒的迹象!
千面即刻封住手上的经脉,奈何毒性太强,他的动作还未完成,便觉整个人如浮毛般轻轻飘飘,毫无着力,眼前冒起一片金星,随即瘫倒在地上。
“千面?!!”楚燿立即奔上前查看他的情况,“千面!你没事吧?”
千面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说不出声来。
连鹤鸣也赶了前来,看见他整个手掌已是黑色,怨恨再起,“我要杀了你!!!”
“肖骐”哈哈仰天一笑,道:“这就受不了了?放心,一点小毒而已,要不了他的命,就是让他暂时失去行动罢了,免得在这里碍手碍脚。还有你。”他指着楚燿又道:“我只要姓连的命,至于你,想活命的话就给我滚远点!否则,休怪我痛下杀手!”
楚燿嗤了他一声,骂道:“你个死了变成白骨还要作怪的黑心鬼!怪不得当初连伯父会将你赶出连府!像你这种人,就该下十八层地狱每日受扒皮之痛!永不超生!”
“肖骐”笑意收敛,周身黑雾顿生,只见挂在他脸上那张肖骐的面孔慢慢褪了下来,变成那张妖艳却令人作呕的面容。
这时,雾气之中,忽闻“吱吱”声起,楚燿正感不妙,只见那雾气涌动,果不其然,一堆藕怪正从雾气中跃了出来,估摸看去,约有百来余只。
连鹤鸣眉头一皱,不做多想,持剑迎了上去,来一只砍一只,来两只杀一双,只是这次的藕怪似乎比上次的要更加难缠,复活速度竟也比上次还要快,只是转眼之间,连鹤鸣还未再次落剑,它们便又生龙活虎地活过来了!
楚燿见状,暗骂一句“他娘的”,便速速将千面又拖又拽转移阵地,刚想将他拉到院门后藏起来时,却看见梅花竟躲在此处,也不知躲了多久:“你在这里作甚么?!不是让你跟护卫们去唤人去了吗?!”
梅花借着门缝偷偷瞄了一眼外面的情况,心不在焉道:“我,我担心公子,所以…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楚燿将千面拖了进来,将他安置在花丛后面,眸色幽幽看了梅花一眼,又把手中的剑递给她:“你帮忙看着他,千万不要出来!听见没有?如果有藕怪过来的话,你就拿剑护身,不过我会尽量缠着它们不让它们靠近这里的。”
梅花连连点头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会看好千面公子的。”
楚燿没有与她再废话多说,拎起放在门旁用来除草的铁镐就奔了出去。
一出来时,就见连凤逑、连府护卫和地付也已赶至。
霎时间,一众人和藕怪混成一团,一时难分你我。
连凤逑和连鹤鸣则是主力围打战恶,昨夜的混战不过几个时辰又再次上演,并且越演越烈!
楚燿亦是不甘示弱,抡起铁镐对那些意图复生的藕怪就是一顿乱砍,奋力之战,也总算是消灭了十来个畸形怪状的藕怪。
就当他要再次奋战之时,眼角突然扫到一抹熟悉的影子。定睛望去,便看到他的银镯正套在一个藕怪的脖子上?!“应当是脖子吧?”楚燿心想道,原是那藕怪一节一节的,谁分得清是脖子还是手臂?言而总之,他终于找到他的银镯了!这次绝不能让它再从自己眼前消失!
这么一想,他赶紧朝着那只藕怪追去。追了一阵,那正和一名护卫相互追逐的藕怪察觉到身后有所异样,回头一瞧,就见楚燿举起铁镐朝它砍来!
藕怪芝麻大小的双眼登时瞪的又圆又大,嘴里发出一声嘶吼。
“吱吱吱吱!!!”
“……?”楚燿下意识愣了愣,待回神之后,就见那只藕怪对着自己上下打量,最后将视线停留在他的腰处位置。
楚燿低头一看,腰间只佩戴着楚氏的流云玉佩和那枚紧跟其身的引魂铃。
藕怪口中又发出一声怪响,这次的声音竟还比之前要再尖锐几分。
“吱吱吱吱支!!!”
它乱叫一通后,更是手舞足蹈,看样子像是见到什么令它无比兴奋的东西般。
楚燿捻起玉佩晃了两下,那藕怪的瞳孔随着玉佩的摇晃也跟着一左一右摆动,楚燿这下知道它在兴奋什么了,心里一阵燥意油然而起,“你这贱鬼,拿我银镯不止,现在还想窥觊我的玉佩?!看我不把你砍成十八段拿去喂狗!”怒骂过后,挥着铁镐道:“拿命来!”
“吱!!!”藕怪怪叫一声,转身朝另一方向跑去。
楚燿拔腿追了上去,不下三两脚程,便已追到它的身后,他略略弯下腰伸手去抓它,方才触碰到银镯,它却突然一个闪身,避开了他的手。
楚燿欲再次追去,周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藕怪,将他团团围住。
前方那只藕怪停了下来,一双小眼好像闪过一丝精光,嘴边透着似有若无的奸笑,口中叽叽咕咕不知又在说着什么。
“吱吱吱吱!”
围着楚燿的藕怪们听了他的怪叫,也跟着此起起伏叫了起来。
“吱吱~”
“吱吱!”
“吱吱吱?”
“吱吱吱吱!”
最后一声嘶嚎,似乎是达成了某种协议般,举起手中武器,目露凶光,一步一步朝着楚燿逼近。
“……!”楚燿犹如砧板上肉,心里莫名有些慌乱,可一看眼前这堆奇形怪状的藕怪,他又甩了甩头,暗道:“我干!我慌个屁啊!”
为了挽回气势,楚燿抡起铁镐就是一顿乱挥,藕怪们左闪右避,灵活的宛如一只只泥鳅。
一人几怪僵持了一刻,双方都觉得时间金贵,便不再软磨硬泡,其中一只藕怪趁其不备,萎着身子来到楚燿身后,伸出小手就往他的腰间掏去。
楚燿只感到腰间玉佩忽地向下一坠,低头查看,就见一只藕怪正卖力拉扯着他的玉佩。他哪能让它这样轻易抢走,一手拽紧玉佩,一手挥动铁镐阻止试图向前的藕怪们。
虽与他拉扯的藕怪看着是其中最小的一只,可力气却是出奇的大,楚燿用尽全力与他牵扯了一会,手下力气渐弱,竟也慢慢落了下风。其余藕怪见之,想法设法的靠近他,与他纠缠,企图借此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可楚燿有铁镐助力,哪能让它们这么轻易靠近。藕怪们见此法行不通,嘴里开始嘀咕不断。
“吱吱!”
“吱吱吱?”
“吱吱吱!”
“吱?”
“吱!”
“吱吱吱吱支!!”
叽里咕噜一通之后,它们仿佛又达成了某种共识般,转而不去攻击楚燿,而是,攻击他手中的铁镐!
只见两只藕怪一个飞身跳跃,跃到铁镐之上,双手双脚紧紧裹住铁镐,接着第三只,第四只…
当手中铁镐完全被藕怪包裹住后,楚燿彻底傻眼了,无论怎么挥动,那几只藕怪就是死死抓着铁镐不放。
楚燿怒火中烧,叱骂出声:“你们这群傻不溜秋的玩意,给我滚开!”他一手要拽紧腰间的玉佩,一手已被围守,只好不断乱动着身子,以防藕怪们袭来。
只可惜,四面八方皆是敌方,他一个不慎防守,腰间玉佩便被抢了去了!
楚燿一声厉喝:“你娘个混球子!还我玉佩!”
玉佩到手,藕怪们一哄而散。
楚燿捡起铁镐朝着那只不但偷了他的银镯还抢了他玉佩的藕怪追去,只是方才与藕怪们争斗,体力已消耗了大半,不下一会,一人一怪的距离越拉越长。
楚燿心里不忿,索性就把手中的铁镐甩了出去,殊不知,这一下还真让他击中了!
那只藕怪恰恰被铁镐砍了个两半!
楚燿大喜,飞奔向前,就在他快触碰到银镯和玉佩时,一道剑光闪进他的眼中,他举手去挡,便觉手腕一阵刺痛,待再睁眼时,手腕已被划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鲜红血液滴滴落下,恰好落在那枚与玉佩携在一起的引魂铃上。
楚燿不顾伤口,拾起地上的武器反手给那偷袭他的藕怪一击!解决了眼前藕怪,他伸手想要捡起银镯和玉佩。可就在此时,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引魂铃上竟闪着淡淡的绿光,闪烁之间,那几滴鲜红滚烫的鲜血随着光芒慢慢隐入银魂铃中。
下一刹,绿光大盛!
绿光所照之处,藕怪们皆是发出刺耳的嘶叫,不出片刻,被绿光折射到的藕怪们都化为一阵轻烟,随风散去!
叮铃……
一声清脆至极的铃声响起,接着绿光渐渐淡去,慢慢隐入引魂铃中。
众人惊愣地看着眼前一切,目中全是疑惑万分。
而另一旁,战恶手中黑雾忽地爆开,将连鹤鸣二人生生弹开,他一回头,狠狠瞪着楚燿,阴声道:“毁我走鬼,早知刚才就应该杀了你!!!”
楚燿更是云里雾里,迷惑间也不忘将东西拾回,玉佩别回腰间,银镯向上一抛,转而变成了一把长剑。
长剑在手,楚燿顿时信心爆棚,喜道:“谁杀谁还不一定呢!”他携着剑风一跃而起,长剑如电般朝战恶刺去!
战恶冷哼一声:“不知死活!”
而在一旁看着一切的地付若有所思道:“果然还是要他的血才能启动引魂铃,不知这事少境主知不知情?”
那厢,藕怪都已被消灭,护卫们也一拥而上,试图以多制胜,将战恶擒下!
众人围着战恶攻打,只是他招式实在诡异飘忽,普通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不下十招,有几名护卫便已被他撂倒,没了声息,剩下的也是身受重伤,难以行动。
连凤逑见势不对,立即将几名护卫转移到他处,“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呆在这里别动!”
其中一名护卫一边呕血一边激愤道:“不!公子,我们生是连府的人,死是连府的鬼,我们一定要和公子你共同进退!绝不贪生怕死!”
其他护卫附和道:“公子!我不怕死!”
“没错!管他是人是鬼!我们不怕他!”
“如果公子有事,我们怎能苟活!”
“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听到这些话后,连凤逑冷了两日的心终于稍稍回温了些许,只是失去至亲的苦痛实在太过沉重,他不希望他们的至亲也要承受他承受不住的这种悲痛,“你们的忠心我都明白!只是,我不希望再有无辜的人牺牲了,你们明白吗?你们放心,我一定手刃了他替门主还有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护卫们眼眶湿润,还想挣扎一番:“公子!!”
连凤逑倏地起身背对着他们,不敢再看他们的表情:“行了!这是命令!你们必须听令!!!”
他话已至此,护卫们皆不敢违命,只得默默乞求老天护他安全,“公子!一定要当心!!”
连凤逑点点头,持剑还击。
只见战恶与连鹤鸣几人刀剑相见,周身刀光剑影,凶光四泄。他举刀迎击地付挥来的一剑,腋下露出了破绽,连凤逑挥剑急急刺去,战恶便是手腕一翻,持刀变成了左手,举刀一挡,挡住了连凤逑的暗中出剑,又是一腿扫来,连凤逑弯下腰肢,躲过他的腿风。
连鹤鸣紧接其上,长剑连连刺中,毫无虚发,可他依然轻松接下招式,又轻易将它们化解,转为自力,掌心一推,便将连鹤鸣击得连连退步。
地付不遑多让,出剑犹如疾风,剑影虚晃,时而有影无痕,时而有踪无影,剑法极妙,饶是战恶也险些被他几次击中,只是他剑法虽是精湛,可功力稍浅,对招一番之后,其几处奥妙之处也便被战恶识得漏洞,一一击溃。
连凤逑脚下生风,剑影翻飞,十击十收,招招致命!剑尖携着凶气,如贯通千万重山之力朝他眉心直直刺去!
战恶依旧云淡风轻,侧身一晃,伸出两指,将满是凶光的剑尖夹于两指之间,轻轻一挑,剑力落入虚无,连凤逑手下一阵虚软,几乎连剑都握不稳了。
地付见状,出剑从中将二人劈开。连凤逑急急向后弹跃而去,战恶黑如幽冥的袍角扫过他的双眼,他的世界仿佛在一瞬之间陷入黑暗!
在一旁始终无从插手的楚燿向前扶着他虚晃的身子,担心问道:“你没事吧?”
连凤逑的眼中仍被那层黑暗笼罩着,在那对小小的瞳孔之中,影映出昔日熟悉的那抹身影,那个他曾经唤为“师傅”的人。
可那个人,不再是当初教他与百剑共谈的那个人;也不再是为了铸成一把好剑而不歇不停跑遍整个金玉朝的那个人。那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是他了?
“小心!”
连鹤鸣挥剑挡去战恶来势凶猛的刀刃,地付从间缝中插入,与他兵刃相击。
连凤逑从恍然中醒来,眼前那抹黑色的身影在他眼中虚虚晃晃,面目陌生,他突然喃了一句:“鹤鸣,你说这真的是他吗?”
连鹤鸣红着眼回头:“大兄,你清醒点!他早就死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恶鬼!”
连凤逑突然坠入噩梦之中,浑身冰火缠绕,他猛地甩了甩头,眼含坚定道:“你说得对!他早就死了!”说罢毫不犹豫挥剑而上。
剑影重重,刀光涌涌。
“轰隆!轰!”
天色乍变,天空飘起了毛毛细雨。
细雨如绵密的纱丝,将天与地紧紧地织在一起,密不可分。
不下多时,众人身上都被雨水浸湿,雨幕层层,混乱了众人双眼。
连凤逑只觉身子变得沉重起来,出剑的动作也变得缓慢。而眼前战恶,却依然如幽魂般,忽远忽近。
雨势渐大,天地混沌一片。
几人轮番交替,却败于重雨之中。
战恶宛如一只雨中野兽,持着刀一步一步地走向趴在地上的连鹤鸣。
朦胧雨帘之中,连鹤鸣只见那黑影拖着手中那把大刀在朝他慢慢走来。
连鹤鸣动了动手指,只觉五脏六腑都在剧裂撕扯,他强撑着身子想要起来,心口的剧痛却一路蔓延至他的四肢乃至身体每个经络,浑身如被烈火灼烧,他的脸又白了几分,宛如一张惨白易碎的纸张。
他抬起被雨打湿的双眼,眼中的怨恨如箭般锋利射在战恶身上的每个部位。
战恶在他面前停了下来,厚厚的雨幕也未能将他狰狞的表情掩盖,他缓缓举起手中大刀,嘶厉的声音在雨中回荡不绝:“我要你们,都给我的爱妻陪葬!!!”
语毕,挥刀而下!
楚燿看准破绽,携剑刺去,却被他一掌拍飞到墙角下。
“不要!!!求求你!”
不远处,连凤逑虚弱的求饶声从雨中传了过来。
战恶的手顿了顿,微微偏过头去看他。
连凤逑向前爬可爬,求饶声再次响起:“不要,不要,求求你!他可是鹤鸣啊!”
战恶面上突然露出一丝挣扎,可很快的,这丝挣扎便被他眼中的恨毒而取代,“姓连的,都得给我死!”
再次举刀挥下!!!
这一次,没有人能阻拦!
滚热的鲜血四处飞溅,混杂在冰冷冷的雨中,很快便被洗刷干净。
可紧接着,又有无数的鲜红流下。
连凤逑再睁眼时,只见朦朦胧胧间,一抹纤细的,翠绿的身影挡在连鹤鸣面前,摇摇晃晃,如一片残叶。
“砰~”
那身影似乎承受不住雨水的拍打,终于倒在了连鹤鸣的面前。
这一刻,天地宛如冻结一般,所有的事物在这抹翠绿前都失了本色。
大雨顷刻转为了暴雨,伴有几声电闪雷鸣,在这片轰然喧杂之下,一声撕心裂肺的低吼却依旧清晰地响彻在在场每个人的耳朵。
“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