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在溪只能缩卷在门口的蒲团上,她不敢关门让自己独自和一堆牌位待在一起,也不敢抬头看外面的夜色。
忍过去,只要阿娘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是难道她什么都要靠阿娘吗?
阿娘不在的时候她就只能任人欺负吗?
屋内只有牌位前的几支蜡烛点亮一小片空间,外面时不时有夜风吹过,发出的声响像恶鬼的怒号。
春寒陡峭,谢在溪白日里为了爬树放弃了厚重的衣服,穿得很单薄。
正常她会待在烧着炭火的室内,根本不需要考虑衣服保暖的问题。
但是现在,再不关门她一个晚上就冻死也不是没有可能。
谢在溪终是鼓起勇气站起身要关门,只是当她看向屋外时,她于沉沉夜色中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群丫鬟把院门都锁了,怎么还会有人来院里?
谢在溪突然想到,按照这个世界的不科学程度,不会真的有鬼吧?
这个祠堂不知关过多少人,有一两个死在里面好像也不奇怪。
谢在溪看着人影似乎向自己走来,脑子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了,手机械地想要关上木门,但是在她快关上门的那一瞬,门的另一侧传来拉力。
救命,难道这还是一个修成了实体的鬼怪?!
谢在溪用上了自己现有的最大力气,但是依旧无法阻止门被拉开。
完了,谢在溪被吓得瘫倒在地,然后她看到了……秦红愿?
不怪她没认出来,对方下午时还是一袭红色劲装,现在换了一身白色长裙。
“你……没事吧?”秦红愿没想到一打开门就是狼狈的谢在溪。
“你怎么会来这?”
“你院子那个大娘醒了,发现你因为她被关进祠堂,在院子里哭,被我听到了。”
“你的听力这么好平时不会很难受吗?要忍受许多杂音。”谢在溪一下子忘记了恐惧,好奇地发问。
“……我们住的地方就隔了两道墙。”
啊?原来,这么有缘啊。
秦红愿从怀里拿出一块包好的布,拆开,里面是几块饼子,还是温的。
“谢谢!”谢在溪激动的接过饼子,她真的好饿。
秦红愿又从怀里拿出一块叠起的兽皮,抖动展开。
“你……衣服里能放这么多东西?”
“没有了……穿裙子不方便。”
“所以为什么要换成白裙子啊!黑色劲装不好吗?我都被你吓到了!”
“……黑色劲装被发现会被误认为是刺客,但是白色裙子就不一样了,他们只会以为我是鬼魂。”
天!好有道理啊!
“……太聪明了!”
“来吧。”秦红愿向谢在溪张开手臂。
“嗯?”谢在溪不解。
“抱一起睡,更暖和啊。”
谢在溪吃完饼子后恢复了一些力气,但是依旧浑身冰凉,闻言她毫不犹疑靠了过去。
“你考虑得好周全。”
“我平素喜欢在外游历,所以积累了很多经验。”
即使刚从外面进来,秦红愿的身体也比谢在溪暖多了,不愧是练武的。
秦红愿抱着谢在溪,腾出一只手打理盖在她们身上的兽皮。
“那你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
“我自7岁武艺大成之后就出门游历,近日收到家里传来的信件才归京。外面有很多好玩的,北面有高大的雪山,南面有神秘的海族,西面有广袤的戈壁,东边……”
“我就是从东边来的!我家在边境附近的小镇上,但是因为阿娘经商,还算热闹。”
“那你娘很厉害,大夏境内的官道稀少,交通不便。”
“你娘呢?”
“我……一生下来就父母双亡,但是她为了自己的信仰赴死,临走前也为我安排好了一切。义母待我如同亲子,为我请最好的老师教导我武艺。”
可是她的义母却不顾她的个人意愿,要她参军。谢在溪想,如果秦红愿的父母还活着,她想要混迹武林的心愿一定会被支持。
阿娘从来不逼迫她学习,但是会变成为她遮风挡雨的屏障,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谢在溪被温暖的怀抱包围,忍不住沉沉睡去,今日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她好累。
等到谢在溪再次醒来时,秦红愿已经不见了,她几乎以为昨夜发生的只是一场梦。
推开祠堂的门,已然有两个丫鬟站在门口。
“小姐终于醒了,想来小姐已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谢在溪不欲与她们多言:“我可以回去了吗?”
“自然可以。”
谢在溪走出祠堂的院门,就看到了等候已久的花娘子。
花娘子似是一夜未眠,看了她十分激动:“小姐……都是我连累了小姐。”
“我们回去吧。”
谢在溪抚上花娘子的手,果然温度又不对劲了:“你要好好休息,不要糟蹋自己的身体。”
“是……”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谢在溪就压着花娘子睡觉,待花娘子睡着后她跑到海棠树下面。
“秦红愿——”她不敢喊得太大声,害怕引起侯府其他人的注意。
但是随着她话音落下,一道身影出现在花树上。
她倚着花树,向下看着谢在溪。
“哇!你真的来了!”
“恰好我在院子里练武,一下就听到了你在叫我。”
“你都这么强了,还需要练习吗?”
“一日都不可荒废!”
“哇!”
“你……”秦红愿不知道怎么开口,谢在溪看上去乐呵呵的,可是明明她昨日才被残酷地处罚了。
要是昨日自己没有出现,说不定这个第一次见面就肯定自己的知己就没了。
秦红愿自己也被罚过跪祠堂,还不止一次,只不过她每次都是思过而已,连过夜都不用。
“怎么了?”
“昨日的事,解决了吗?”
“还没有……”谢在溪想到这些日子受到的搓磨,她忘记给阿娘写信了。
情况对自己太不利,她还是让阿娘来解决吧。
思维的长大毕竟需要一个过程,对方是一个老油条,自己不容易玩过对方。
大人之间的战斗更加公平。
“那……你可以确定是谁在欺负你吗?”
“啊?”
“只要狠狠报复回去,一下子把对面打到怕就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谢在溪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她一直都表现得很强势,明明白白地告诉钟陵越自己不好拿捏。
但是很明显,她跳得越高钟陵越越觉得她刺眼,上赶着找她的麻烦。
所以还是不够强势吗?
“可是对方是这府里的主母……”谢在溪想了想,这府里好像是钟陵越独揽大权,没听说过其他管事的主子。
能压住钟陵越的,大概只有侯府的主人谢侯爷还有他的母亲。
如果找了阿娘的话,阿娘大概会直接去找谢侯爷的麻烦,然后让谢侯爷回去找钟陵越的麻烦。
“我有办法!”秦红愿说得很自信,她有经验!
“什么办法?”
“要等到特定时间才可以实施,先不告诉你!我们先去南街买些药吧,你的乳娘再不用药干预就熬不过去了。”
谢在溪确实也担心着这个问题,花娘子大病初愈又不好好休息,要是再犯一次发热说不定整个人就没了。
“好……等等我先去锁个门。”
要是有侍女跑进来发现自己不在又是一场风波,不过发现自己锁门应该不算什么的吧?
算了,锁就锁了,侯夫人要找麻烦自己也躲不掉。
谢在溪跑进屋内特地找出特制的锁,除非她们把整个门都弄坏了,不然进不来。
谢在溪锁门的时候还看了看周围,有丫鬟注意到了想过来,谢在溪立刻把门锁上。
秦红愿抱起谢在溪,谢在溪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们就跳出了墙。
“太酷了!”
“有轻功傍身确实会方便许多。要不要等有时间我教教你?”
“好!”
“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骑马过来。”
骑马?谢在溪还从来没有试过。
李辛夷身体素来不太好的样子,出行都是靠马车。
阿娘虽然有时候走南闯北,但是她很少亲自骑马。
至于自己,很少外出走动,总是闷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连坐马车都很少。
秦红愿的动作很快,谢在溪听到一阵马蹄声,转眼她已骑着马来到她身前。
马上面的装饰很华贵,谢在溪还以为秦红愿会喜欢简约一点的设计,那下次她送礼可以考虑考虑华贵的马具?
秦红愿立在谢在溪面前看着谢在溪发呆,这才意识到谢在溪上不来,握着缰绳下马,将谢在溪抱上马,她坐在后面控制马。
“准备好,我们要开始出发啦!”
随着秦红愿的话音落下,马开始跑动,谢在溪吓得向后贴紧秦红愿。
“速度这么快真的没有问题吗?”
“放心吧,我至少骑了十年马了!”
谢在溪好像隐隐明白秦红愿为什么会选择一个华贵的马具了,当街快速纵马,肯定会遭人嫉恨,马具华贵一点就可以扮演让人不敢惹的纨绔子弟。当然她们才只认识了两日,说不定秦红愿还是京城闻名的纨绔子弟呢?
幸好秦红愿的马技没有夸大其实,她们没有撞到人。
谢在溪也想不明白秦红愿到底是怎么避开这些随时在巷口可能出现的小贩的,大概她在这里生活了很长时间,已经很熟悉这里了。
在快速行驶下,不到一个时辰,她们几乎横穿京城。
谢在溪现在才知道原来南街和侯府在京城的两端,要是她昨日没有遇到秦红愿花娘子就没救了。
京城拥挤,马在这个环境下确实很好用。
谢在溪想着她也要找时间学学骑术了,毕竟她以后估计就要一直呆在京城了。
南街完全就是一条商业街,什么都有,药铺也集中在一段上。
秦红愿首先下马,接着抱下谢在溪。
谢在溪看着秦红愿放下马绳,连忙拦住她:“难道马不会跑吗?”
“不会的,它已经认主了。马是很有灵性的。”
“但是路上人这么多,万一遇上心思不正的想要偷马……”谢在溪不认为凭大夏目前的生产水平京城的百姓就会有很好的素质。
“哈哈,很多马有凶性,他们不敢的。”
谢在溪看着比自己还高的马,觉得这很有道理,如果不是秦红愿,她也不敢靠近这匹马。
秦红愿拉着谢在溪走进一间平平无奇的药铺,但是进去后谢在溪就发现这里别有洞天,竟然都是女子!问病的是女子,看病的也是女子。
“这家是从皇宫里出来的一位专门治疗妃子的御医开的药铺,对女子方面的疾病研究更加透彻。”
哇!谢在溪再次感叹京城的开放程度。原来女子也可以做御医,她本以为就算会医术做个女官就了不得了。
那么娘亲将生意转移过来也有好的一处,她不用再遭受非议了。
明明娘亲创立商帮让许多人的日子变得好过起来,他们依旧看不起娘亲是个女子,对于娘亲的非议依然存在。
秦红愿带着谢在溪上前,一个看起来上了年纪的妇人向她们打招呼:“红愿你又受伤了?”
“不是我,暌姨,放心,我们只是买点补药。”
“补药也是有大讲究的,可不兴乱补身体。”
妇人问了好几个问题,谢在溪一一作答,最后她给谢在溪开出药方。
“小姑娘,老婆子精通妇人病,有需求就来找老婆子哈。”
谢在溪看了整间铺子,面前的老妇人年纪最大,想来就是之前秦红愿口中的退休御医了,顿时对她充满敬意。
“好的,婆婆。”
“我还有事,暌姨我下次再来找你玩!”
秦红愿接过老妇人配好的药,拉着谢在溪出门。
“但是我院子里没有小厨房,不方便煎药……”
“那就去我那里煎药?反正隔得不远。”
“好……”
谢在溪有点好奇秦红愿的家会是什么样子的。
她需要练武,院子应该很大吧?说不定还有梅花桩。
但是秦红愿带着她回去,并没有带她去她的院子,而是抱着她重新回到她的院子。
谢在溪进屋查看花娘子的情况,果然不太好,幸好她今日去拿了药。
再回头,秦红愿带着煎药的工具来了。
“你不考虑在院子里建一个小厨房吗?更方便一些。”
谢在溪知道有些人家是一个院子一个小厨房。
“以后再说吧,有可能用不到。”
等阿娘来京城她应该会买房,住在别人的地盘太不自在了。
秦红愿很快搭建好煎药的工具,点燃火焰。
“我们已经去南街买过药了,特定的时间还没到吗?”
秦红愿抬头看了眼天色:“再等等,等夜深了。”
“哈?夜深了?”
“对,月黑风高、套麻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