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介绍了一番后,徐小哥也加入了外卖行列。
看他土行孙似的沾得浑身都是灰尘,王丽丽特意点了条四斤的野黄鱼,她听说这个吃了补脑。
徐小哥和祝如意都吃不惯这些,愣是馋小龙虾,柳杏杏作为资深网民,一听野黄鱼钱包就馋得流口水。
哪知道祝如意和徐行知异口同声:“换成六斤麻辣小龙虾吧,当季的很贵,三十多块才能买一斤呢。”一条黄鱼能有多少钱?
当然是一万多块啊!柳杏杏欲言又止,她不敢扯祝如意,半天才对徐行知说:“你赶不上外单就没有想过从自己的智商找找原因吗?”
徐小哥奇怪地看她:“赶不上斩妖除魔没关系,赶得上分钱不就行了?对了,你们给小祝发了多少钱?”他比较关心这个。
祝如意脸色尴尬,心里却乐开了花,跳大神这行哪里都好,就是出单定价宛如买玉,无关玉质好坏,就看顾客心里你值多少,像她这等脸皮薄的人,很难在这么多人前问出“多少钱”的话。
“哎呀,干什么问这个,给得不符预期多不好的。”祝如意把耳朵竖了起来。
王丽丽本来打算等吃了饭再结账,但有了徐小哥的话头,她就回屋拎了一个大容量的黑色塑料袋,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婚礼没办成,但礼收了不少,现金多得家里都放不下了,你收吗,这一袋有八万块。”
她也不知道行情,就是看祝如意耗损了不少木符,那喜丧神的阵仗看着也是要命的,八万块也就是一个mini手提包的钱,王丽丽觉得这个应该差不多。
祝如意正装模作样地在喝水,看她拎着塑料袋还以为要丢垃圾,听到是钱,整个人都是哆嗦的,她活了二十二年,身上钱最多的时候也不超过一万块。
而且一万块放卡里和八万现金给人的视觉效果完全是不同的,她提了一下,估计得有个几斤,手感和大麒麟瓜差不多重了。
祝如意嘴角都裂到耳朵根了,低着头假装淡定。徐行知也是个没出息的,他连五块都舍不得,八万,比他的命都贵了。
他看着塑料袋馋得都流口水了,态度也谦虚谨慎了许多,百忙中还擦了满手红油关心孟云,他来时听说,这人老是做怪梦,“但喜丧神入梦都是动作片,拜神不是它们的作风啊。”
家中邪气一清,孟云也已悠悠转醒,虽然人还虚弱,但他也急着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会儿也被王丽丽推出来看着一屋子人吃红油鸡爪和麻辣小龙虾,闻言半吞着口水,道:“说来也怪,刚刚我还过阴了,不过这回没在门外看见人影。”
过阴在锦花市指的就是魂魄离体看到了阴间之人,生活中也可以代指睡觉时做了鬼梦。
恶鬼入梦远远没有孟云做的那么美好。
徐行知毕竟是世家出身,自己也经常借用先人力量,梦见过不少祖先,道:“你们家供奉了家仙?这景象有点像祖先托梦专门庇护你的啊,估计你们家不怎么祭祖,他没能力示警,只能强行拉你入梦祭拜。”
孟云摇头:“我们全家都是无神论者,连我妈祭拜祖宗都是在厨房借自家烧菜的铁锅烧纸钱。”
退一万步说,要真是家仙,也解释不了梦里给他喂的汤啊,每次他喝了都昏昏欲睡,这还能是好人?
祝如意若有所思:“其实能解释,喜丧神入梦一直不得进门,按理说也会对你造成很大的影响,少则重病多则短命,但你只是昏昏欲睡,说明那碗汤完全是在救你,下次入梦,你给他道个谢吧,这回他不用分心抵挡鬼怪,估计能和你说上话了。”
徐行知道:“那你们家是死过有功德之人了?”
“这跟我的梦有什么关系?”孟云有点莫名其妙,不过他也是真不清楚,这年头谁还打听家里有没有雷锋?他们这一代连同辈都见面不识。
在一边的孟母倒是脸色微变。
祝如意在一边看见心里便有了点数。
其实从孟云出门那一刻,她就感受到了一点淡淡的阴气。
这种阴气跟喜丧神不同,很像奶奶家衣柜里的樟脑丸,不好闻但令人无端怀念,有祖先保佑的人,身上大多都会沾上一点这种味道。
如今没有地府,人死后若无供奉七日内魂魄就会消散在天地间,孟云身上有香火味却见不到鬼影,说明罩着他的祖宗很可能已经不行了。
她道:“有功德的鬼即使不受供奉也被天道庇佑,能在阳间生存许久,还能产生鬼域成为一方大鬼,你喝的那碗汤,估计是用他的功德光所化。”
徐行知一脸肉疼:“功德化汤,孟婆都不敢这么奢侈,要是真的,你祖宗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天……”
在孟云眼里,祝如意在关键时刻挽救了自己全家性命以及贞操,俨然已经是一副大师形象,见两人都这么说,马上就决定赶回乡下给祖宗上香,盼着他能多保佑自己一会儿。
这事他也没假以他人手,送走祝如意等人后,愣是撑着病体带着一家人上了香。
说起来也玄,孟云自己一直在昏迷,各种灵异现象他几乎没有目睹,这时点火之后,一看纸灰竟然是螺旋向上,仿佛飘到了什么人手中一般,心中也是一惊。
王丽丽吊着一只手,在现场给祝如意发了个视频。
祝如意已经带着徐行知和柳杏杏回了永安堂,因为发了笔财,几人正躺在沙发上吃得遍地麻小壳儿,看到视频后,她吃水不忘挖井人,道:“纸灰横飞,说明先人收到了,等会儿我给孟云念道经,他晚上入梦意识也能清晰一点。”
挂了电话后徐小哥在一边嘀咕:“那鬼都要没了,要维持他的梦境,需要很多法力,你才入门多久啊,受得了吗?”
祝如意也不知道:“试试总比没试强。再说有机会在梦里和亲人说话,多好。我妈失踪这么多年,我一次也没梦见过。”
徐小哥爸妈是除鬼师,一般除鬼师意外横死都是立马身死道消了,他也一次也没有梦见过父母,“那我跟你一起,我爸妈是死得透透的也见不着了,就当日行一善好了。”
话是这么说,徐行知私下还是给王丽丽打了个电话:“我话到位了,你的钱也要到位哈。”
祝如意赚的八万分了他十块地铁费,他走神想到自己用土遁术过来都悔得捶胸顿足。
王丽丽:“……我知道!”
晚上十点左右,祝如意取了三柱清香,摆了祭台,默念孟家三代内祖先名讳,以线香为引,燃烧自己的法力,助孟云入梦。
香上逐渐燃起淡蓝色的烟雾,徐行知在一边守着,要是祝如意力有不逮,就接着由他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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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孟云又做了个长长的梦。
这次梦里的场景更清楚了,他在里边也不再是小孩子,而是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
孟云五岁时父亲去世就去了乡下和母亲生活,关于锦花市的一切,除了蓝玻璃,大多都不记得了,但这会儿腿仿佛自己能认路似的,一拐就拐进了柿子街。
这条街种满了柿子树,据说都是动乱时期本地的大学生风雨无阻种下的,当时也不图别的,就图一个“事事平安”“万事如意”的好兆头。
现在的年轻人估计不能理解冒着生命危险种树的傻事,但在那个年代,很多青年学生都把希望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重要。
他们自己的信仰是很坚定的,主要还是为了让柿子街居民的心能亮堂一点,心亮堂,日子就能好过。
后来现代化建设,老房拆迁,这些柿子树都被砍掉了,孟云还挺遗憾,那些柿子树结的果很甜呢。
不过有个人跟他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如今比起种在街上的树,结在人心的柿子才是最重要的呀。”
对了,这些事,是谁说给他听的呢?
孟云停在来了好几次的民房前,这次他终于认清楚了,这是一家中药诊所,店里放满了中药柜,入目所及都是深棕色的小抽屉。
店外许多大人都抱着小孩儿在排队领药,似乎城里正流行什么病症。
嘈杂的讨论声在孟云耳中犹如惊雷,一下就把他打醒了。
那些因为疾病和恐惧尘封的记忆像海浪般朝他扑来。
锦花市是座温柔富裕的城市,但它也不是年年岁岁就这样,至少在二十年前,它出现过一种比较严重的小儿传染病。
当时大医院一床难求,柿子街每天晚上都有很多小孩的呜咽声,一停顿就是断气了。
孟云吓得发了高烧,没过多久,一批民间小诊所的医生站了出来,他们只取少量钱财日夜兼程地给周围居民看病,里边有一小部分人因此积劳成疾,传染病一控制住就去世了。
哦,他的爸爸,孟澜就是这么走的。
啊,原来柿子树的故事,也是爸爸讲给他听的呀!
孟云已经记不得孟澜的样子,那时他太小了,又因为传染病受了惊吓大病一场,孟母从来不在他面前说以前的事,怕他想起来太伤心。
要不是此刻故地重游,这辈子孟云也未必能记得起来,但他记得孟澜的左眼有一颗痣。
孟云怀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走进被自己遗忘了二十年的店里……
一个高高瘦瘦戴着口罩的年轻医生忙着给小朋友打针、挂水,让人说:“啊——。”
孟云在门外看了许久,他发现那位医生的左耳垂上也有一颗痣。
孟云有点局促地走了进去。
他会怪自己忘了他吗?他会责骂自己偷懒敲电子木鱼吗?
想到这里,孟云自己都觉得有点滑稽。
年轻医师长身玉立地在柜台抓药,孟云走近,他便有所察觉。
他的脸逐渐和孟云脑中模糊的那张脸合二为一,露出了尘封已久的记忆。
医师和煦一笑,只道:“你来过家里许多次,都是小孩子的样子,也没有跟我上话,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孟云心神震动,以前在肚子里准备对孟澜说的话,这时竟然一个字也说不上来,千言万语,开口叫了一声“爸”就堵在喉头。
年轻医师神色依然温和,他笑着伸手从柜台拿了一包药交给他:“我大限将至,以后不能再来看你。这里有三包药,你带回去,等养好身体替我给小祝妹妹的女儿一份,剩下的自己存起来,以后说不定会用到。”
……
……
这天之后,孟云再也没有做过关于这位医师的梦。
三日后,孟云精神恢复了许多,便提着药往永安堂跑。
祝如意燃烧自己的法力在梦中为孟云引路,自然对他的梦也一清二楚,虽然知道外边有份大礼等着,奈何法力消耗过度,一直被李煦按在家里睡回笼觉没有露面。
插科打诨的过程中,也要走走心,不过有点担心大家会不会看了难受。总体来说这篇文的基调还是很欢乐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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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人心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