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侠客实地考察报告 第78章 踏光

黑白郎君把那本小册对着太阳举得高高地查看，任李霸地跳来跳去地抢。

“你就是因为它才熬了夜？”黑白郎君漫不经心地翻阅着册子，“这种东西，我一天能画两千本！”

“这个——这不是普通的东西啊！”李霸地努力伸长胳膊去够，但黑白郎君总有办法将册子放在他差一点就能够到的地方。他不知道俏如来有没有跟黑白郎君说过胜邪封盾的事，只不过，看样子要是想拿回小册，只有先投石问路了。

于是李霸地说道：“这是镇安的布防图！我好不容易弄到的，师尊别闹了，快还给我！”

黑白郎君还在浏览册里记着的人名：“我知晓！”

“诶？”这倒让李霸地猝不及防了。

啪的一声，黑白郎君合上册子。

“吾知晓！”他半闭着眼睛，李霸地知道这代表他开始不耐烦，“黑白郎君又不傻！树林生长，若无严格规划，绝不会自然生成四方形！即便如此，在那基础之上，林中道路与镇安走向的重合，也不是偶然。你究竟怎样拿到这地形图，我没兴趣；我只在乎你因为这种东西耽搁了练习！黑白郎君不允许你不专心习武！”

他举起册子，一道灿然银光从他的手腕流出。

坏了！李霸地骤然意识到：黑白郎君要把它毁掉！

不容他犹豫，眼见黑白郎君内力已经触碰到册页的边缘；李霸地眼中只盯着那本蓝色小册，身一轻，脚一点，眨眼间手指便已钳住小册封皮。

但他拉扯不动。黑白郎君比他高了一头多点，意识到的时候他只有勉力踮着脚尖，又不敢放松手上的力道，整个人几乎挂在黑白郎君高高举起的胳膊上。

黑白郎君转过头来盯着他。他以为黑白郎君要为他的唐突发难，但黑白郎君没有。黑白郎君将举起的手一松，李霸地便捏着册子掉了下去；一阵手忙脚乱后，他才将小册贴身收好。

直到这时，李霸地才意识到，黑白郎君在意的不是自己的抢夺。不然，他直接加催功力，把册子毁去更省事。黑白郎君在意的，是……

李霸地挪了两步，走回拿到册子前的位置。黑白郎君的扇子开始摇了，没错！拿到册子前，他是从黑白郎君的左前方起步；可是拿到册子后，他的位置就变为黑白郎君的右后方。中间没有来时的脚印。黑白郎君在意的，是他究竟如何变换的位置！

可实话讲，李霸地也说不出来。他能记得的就是骤然变轻的体感和霎时间视角的变动，如果不是黑白郎君表现得比较在乎，他可能也就略过去了。就算现在要他再重复一遍，恐怕……

“踏光。”黑白郎君开了口，“你没感觉，我看得很清楚。方才那一段路，你是化作光团而行。”

李霸地感觉自己是不是马上要成仙了。

“这是武者常见的功夫。”黑白郎君无情地打破他的幻想，“若说作用，也不过是赶路时省些力气。但……”

黑白郎君将扇子背在身后，踱开两步。他做了个深呼吸，灿烂的内力自丹田起覆满全身；接着，一团光芒自他身上绽放，缩小，短促的劲风过后，黑白郎君便出现在李霸地身侧了。

“它需要对内力完全的掌握。”黑白郎君在扇子后面打量着李霸地，“你对内力的熟悉程度，比我想象的要高。”

也许吧……李霸地抓抓头发。毕竟自己能看得见内力轨迹，怎么说也比完全看不见的人要方便许多。

然后他下腹一痛，黑白郎君又把他的内力封了。

“所以更要加紧锻炼，让你的体魄与内力相称。”黑白郎君走到他们常烤肉的篝火痕迹旁，坐下，“有信心浪费休息时间，看来五百里已满足不了你。今天若跑不完六百里，在你的眼前把午饭吃完，就是黑白郎君的快乐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来啊！李霸地苦哈哈地热完身，一头扎进雀鸣林里。这一个月，他好不容易将跑完五百里的时间压缩在半个时辰中，这下加码到六百里……

荡神灭罪该万死啦！！！

在李霸地狼吞虎咽炖牛肉的时候，黑白郎君回答了他“踏光”究竟是怎样的招式的问题。

说白了，就是心神一念的具象化。“踏光”这个名字，不仅描述了行招时旁人眼中所见景象，也形容了行招的方式。在脑中想象出所要到达的地点，再让内力充斥全身；全神贯注，踏步而行，在心念的指引下，自然会到达想去的所在。

但并非所有武林中人都擅长使用这个方式。首要限制，便是内力。若不能让它充分包裹经脉，再怎样迈步也是徒劳。对一部分武者来讲，与其费这个力气，不如直接乘车行船来得方便。

次一级的限制，便是精力。诚然内力越精纯，踏光的距离就越长；然而距离越长需要集中精力的时间就越久，目的地愈是远，到达后便愈是劳神。这就让这一招显得有些鸡肋：若有急事，不论是比武还是筹谋，提前耗损心神为大忌，不如提前就近等待；若是闲散观景，踏光在落地之前也不能欣赏沿途风光，不如自行前往。

与以上两点相比，不熟练掌握便无法精准操控的落地位置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李霸地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汤，满足地叹了口气：“所以，师尊你在我跑步时要封我的内力，是怕我用这招偷懒吗？”

黑白郎君嚼着牛肉：“不是。在今天之前，我从来不认为你能有无师自通‘踏光’的水平。

“内力只要存在，便一定会影响到躯体。若不将二者隔离开，修炼□□时内力也会随之提升，但二者相对的差距却不会改变。这样不会达成我要的效果，即通过练习使躯体的强度匹配得上内力的强度。

“这可是专门针对你的训练！寻常的武者，他在开始修炼内力时，□□已经达到相当的强度，这样不管内力如何增长，哪怕有一两次的集中爆发，躯壳都能承受得住。而你的□□欠缺应有的磨炼，如果内力过于集中，你承受不起！”

黑白郎君喝了一口肉汤，润了润嗓子。

“踏光这招，需要的正是集中。”他接着说，“将体内真气激发至体外的技巧，对你来说还太过危险。我本打算在你练体的过程中慢慢教你，没想到你却先一步做到了。”

“这不是精诚所至吗？”李霸地给黑白郎君重新盛上一碗牛肉汤端过去，“这个册子对我来说确实蛮重要的。但是师尊，您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像是内力会对人体造成损害，可内力本身就是自己的东西，怎么会伤害到自己呢？”

直到黑白郎君手里的那碗肉汤见了底，他才一抹嘴开始解释。

“问题不少，但这个答案关乎你的性命，听好了。人体内的经脉也有粗细之分，越粗的脉络便能行走更多的内劲，但难以及时掌控；那些较为细小的脉络，容纳内劲虽少，但也能进行更加具体和精细的操控。”

他拿起扇子，点了点李霸地的手和脚。

“这几个地方，便是典型。多数招式需要由手脚发出，而手脚的经脉，恰恰是最为精细复杂的。这也是为什么到了后期，许多武者便会开始专精一项便于容纳内力的武器，将内力转移到武器上发出，便可在一定程度上兼容力度与招式所需的内力变换。”

也许是李霸地看黑白郎君扇子的疑惑眼神过于明显，他被扇子敲了脑袋。

“黑白郎君已是天下第一，不稀罕那些花里胡哨！”黑白郎君一脚踢灭篝火，“接下来是重点。那些借武器发出的强劲招式，很多都是他们本身的经脉所承受不起的！”

“我方才讲，经脉有粗有细。如果强行让细小的经脉去承受过多的内力，若没有恰当的保护措施，便会碎裂。轻则习武受限，重则爆体而亡！武林从不缺不自量力去贸然学习高深武功的人，那些人的下场大抵如此。

“而你要杀荡神灭，□□和内力缺一不可。我要教你更精深的功夫，就必须让你能够承受运行武功时内力对经脉的扩张。现在的进度，黑白郎君尚嫌慢了。你若不是半道出家，黑白郎君非得让你感受什么叫武道极致！”

每天五百里够极致了！李霸地收起碗筷，拿到河边清洗。不对，今天跑了六百里，那就是以后每天都得跑六百里……

他恶狠狠地洗碗。

等到桃花开过一半，枝头上开始凝出青涩的果实，四月份也即将结束了。这段时间兰叔来得频繁，让李霸地多留意近几个月勾栏的戏剧和节目。

“恋红梅说你天天出去玩，你也得有个玩的样子才行。”方子兰整了整衣服，这次他穿了件浅蓝带白的飞鱼服，看着还蛮精神。他看了看四周，从袖子里抖出两张纸递给李霸地：“这是二月份到现在的节目单，我整理过的。你也可以去打听打听，随机应变。”

李霸地从节目单里挑了几个容易记的名字记下。用玩的心态去看戏，当然不会记那么清楚。而在节目单上，他看到了不属于戏剧杂耍的内容。他指给方子兰看，方子兰竖起手指嘘了一声。

“我相信你能处理。”方子兰拍了拍李霸地的手，“我还有其他的任务，先走一步了。”

这次李霸地看清了，方子兰消失前是转了一下手腕上的银环。那好像还是需要内力启动的道具，胜邪封盾改耍魔术了吗？

不知道。李霸地一边温习节目单，一边往外院走，他想找恋红梅商量一下。可是，门外传来的动静让他果断把节目单毁掉，冲到外面迎客。

那是杀生鬼言在高声叫嚷：“帝尊驾临，通通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