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分明是熟悉的面容,可三人陌生的神色与语气却分明在提示着李霸地,这不是他的朋友们。
为什么他们会忽然变成这个样子?
李霸地定下心神,赶紧开启内力视野,查看是否有异样。这一看,还真让他瞧见了:
从苍狼和银燕的头顶分别延伸出两道陌生的银色内力丝线,在剑无极的脑中聚集成团。那丝线与武者本身自有的内力痕迹非常相似,但颜色上稍有不同,更有金属质感一些。
李霸地一看是陌生内力作祟,知道这是有人在捣乱,而不是怪力乱神,顿时来了勇气,愤怒也在此时才姗姗来迟。他做了个深呼吸,一把按住剑无极的肩膀,掌心聚上内力,啪的一声盖在剑无极脑门上,将自身内力运送进去,把那个陌生的内力光球弹出剑无极体外。光球措手不及,在上空不甘地盘旋了两周,才向上飞去,隐没在天边。
这一巴掌下来,三个人顿时陷入沉默。剑无极捂着通红的额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李霸地:
“你为什么打我?”
李霸地说:“你刚才一直在挑拨我和阿月的关系,我不打你还打谁。”
剑无极说:“哪里有,我们刚才分明是……”
他忽然沉默下去。半晌,才喃喃道:
“对呀,我刚才干了什么?”
李霸地说:“该问的是我,我可被你们吓死了。现在说好,阿月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可能因为她一直没露过面,你们不信任她,但是不要当着我的面诋毁她。不然的话,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剑无极说:“好了,好了,懂了,懂了。刚才是月昭星,现在是阿月;现在阿月是你的朋友,说不定以后就是你的相好呢。”
说着,他又不小心碰到了刚才被打的地方,疼得直抽气。
“哎呦,这手下得可真重……行了,银燕,咱俩也洗得差不多了,我们去吃中饭。”
说着,他爬上岸边去换衣服。雪山银燕看着剑无极的背影踌躇两步,最后还是转向李霸地,说道:“小花!剑无极他从来不会这样。我相信他不是有意如此。”
李霸地问他:“你能想起来刚才说了什么吗?”
“当然是……”雪山银燕想要回应,记忆之中无所搜寻,一时间也卡了壳。李霸地安抚他道: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你记得这种状态不正常就够了。以后剑无极要是再不老实,你也揍他。”
雪山银燕低下头,略有些羞赧:“这……不好。恐怕我会伤到他。”
李霸地把他往外推:“行了行了,他一身铜皮铁骨连温皇都动不了,更何况是你呢。赶紧出去吧,晚了他要埋怨我跟他抢男人。”
等雪山银燕辩解的声音在外面消失,李霸地转回身面对苍狼。
“到底是什么事找我,现在能说了吗?”
苍狼低垂着眼睛,犹豫半晌。风吹过温暖的池水,四处飘落的粉色树叶随着水波微微晃动。
“你……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里吗?”
别说,李霸地还真的差点没想起来,自己已经是第二次过来泡澡了。美丽健壮的粉叶子树还是和以前那样,随风摆动枝叶,将一树花叶慷慨地洒进池子。细细算来,也不过近两年的时间,却总觉得似乎是上辈子的事情。
再抬头,迎上的是苍狼的蓝眼睛。
“我一直记得。我很高兴,我的继位典礼上有你我很开心,我的祭鼓节上有你。现在,我很希望……我的婚礼上,也有你。”
他一边说一边靠近,眼中情感真挚深沉,掺不了半点假。李霸地沉默半晌,小心翼翼地问:
“……哪个位置?”
苍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自然是最佳的观众席。放心,我对霜的情感是独一无二,只是有你在场,我会觉得圆满。”
李霸地说:“好说,只要赤羽不作妖,我肯定到场。”
苍狼说:“我已安排铁军卫协同舅父设下明暗哨,日夜轮流看守。目前为止,他还没什么动静。”
李霸地思索着,说道:“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他是个擅长动脑子的,得谨慎为上。不过……对了,雨音霜怎么说也是他的属下,待会我去打探下态度……喂!”
他撩开被水泼湿的头发,朝苍狼嚷道。明媚的阳光下,苍狼笑得十分灿烂:
“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聊公事。之前你泼了我一次,现在我还回来了。”
好啊,你小子!李霸地果断加入战场,水池里掀起另一阵惊涛骇浪,经久不绝,难以平息。玩闹过后也到了午饭时间,李霸地的胃口恢复得不错,就着奶茶干了两个半的肉馅馕。吃完饭,他来到厨房,朝厨师长要来一条冰鲜鱼。
他可太知道日本人都喜欢吃啥了,以前看的日漫几乎是逮着机会就强调。刺身芥末酱油三件套通通安排,正不正宗两说,在他看来,那些炫技的词他能编三百套不重样。一整条鱼剥皮剔骨取肉要不少时间,李霸地干脆只割了一块鱼肚子,按记忆中的日剧套餐处理完毕后,随手抽一个木头托盘盛了,端到牢房前去。
接着,在那里和忆无心汇合,互通有无。
洗澡前的时间,李霸地当然是抱着书和阵法图去了忆无心那里一趟。忆无心对《七伤兑灵注》的详细与精到大加赞赏,说很有帮助。李霸地便请她在午饭后协同自己,前去对阵赤羽信之介。忆无心一开始有点犹豫,但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现在是时候了。守卫在他面前让开了通路,赤羽信之介端坐在牢房里,仍像他离开之前看到的那般。
面对摆上来的生鱼片,赤羽也没什么表情。
“盟主既然前来,想是有话要讲。赤羽信之介没什么能说的,无事,盟主请回。”
李霸地抖开荻花题叶夹在书里的阵法图,让守卫在栅栏对面一人抓一角抻开,铺平。赤羽的目光只在图上掠过一瞬,他的表情好像变了变——李霸地没抓住。
“你有没有想说的,不取决于你,取决于这张图。”抓不住没关系,李霸地伸手点了点阵法图,试着诈他,“这东西你认不认识,装可是装不出来。赤羽军师术法造诣颇高,总不会不熟悉由术法改造而来的阵法吧?”
赤羽信之介没有回答,却是看了忆无心一眼。
“赤羽对此图全然不懂。盟主是本师最优秀的学生,如果盟主一人便能与本师辩个明白,何必带旁人来呢。这次盟主前来,只怕不是本师给你做解释,而是你要为本师解释。”
看这老鬼子死装的德行。李霸地刚要回答,身后忆无心上前一步:
“我们来找你,自然是因为苗疆灵族叛乱之事与你有关。”
赤羽冷哼一声:“陈词滥调。”
李霸地说:“哼什么哼,待会别求我饶你一条老命就不错了。无心别管他,接着说。”
忆无心缓缓深吸一口气,说道:“这张阵法图,是由东瀛与道域的术法互相结合而制成。之前我们在为阵法定性而犹豫,是因为对这两处地界的术法特性缺乏了解。”
她说着,缓缓踱步至阵法图前。继而,在赤羽视线转向她的刹那,一掌猛拍在阵法图上:
“所以!当盟主带着道域的注解回来之时,这张图上的迷雾,便烟消云散!
赤羽信之介面无表情地盯着忆无心。忆无心不闪不躲,坚定地注视回去:
“经由那本注解,我明白了道域术法最核心的特性。就是天人感应,顺应自然!道域术法不会强行促成不符合自然规律的现象。但此阵阴险之处,就在这里!”
她从怀里拿出一支笔,在阵法图上重重描了几道。随着黑色墨迹的覆盖,李霸地看到赤羽信之介的眼睛眯了起来。而原先的阵法图之上,忆无心画出的黑色,呈现出另外一种图案。它尖锐张扬的放射点与阵法图一一重合,又自带一种冰冷的精巧繁复。
“这就是异样感的来源。灵族叛变涉及地域广泛,此前我一直以为大范围的道域术法才是此阵核心。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在道域的皮肉之下,隐藏的是东瀛术法的筋骨!这才是真正起到作用的阵法!而如果以新阵法的脉络,对应苗王宫附近地形——”
忆无心从怀里抽出一张地图,展开。地图上黑色纹路与阵法图上的墨迹别无二致,每一条纹路都对应上了苗王宫的大道小路。
而阵法的中心,正正好应上苗王宫祠堂。
“赤羽信之介。我希望你能就此解释!”
忆无心又拍了一下地图。她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加上情绪激动,有些微微的喘。赤羽垂下目光,提起筷子,夹起一片粉色的鱼肉。
“青皮白腹,肉质紧实,纹路细腻,是新鲜的鲮鱼。”
他对着光看了一会鱼肉半透明的边,又把它放了回去。
“刀功尚可。只可惜配菜寡淡无味,这顿饭,恕赤羽难以下咽。”
他把筷子往旁边一搁,“唰”地展开折扇。
“方才盟主叫你无心。赤羽记得,你是忆无心吧。昔日西剑流来到中原,有一支力量,曾经让本师颇为头疼。不过再难缠的势力,终究只会被本师踩在脚下。倘若本师记得不错,你是出自——”
“够了!”李霸地喝止他,“证据已经摆在眼前,不准扯开话题!”
赤羽冷笑一声:“证据?本师已经说过,对此图,本师一概不识。我大东瀛人才济济,只有本师一个会术法吗?盟主,你得不到你想要的,回去吧。”
他慢慢摇起扇子,眼见是不准备再说话了。李霸地拉紧一直在微微颤抖的忆无心,看到赤羽重新气定神闲地拿起筷子,只觉一股火气冲上胸腔。
“嗯,行。”李霸地咬咬牙,稳住呼吸,转头吩咐守卫,“给他收了。”
守卫解开牢房锁链。赤羽的筷子还停在半空,第一名守卫闯了进来,把盘子端走。没等赤羽出声制止,第二名守卫进来,夺走了筷子。赤羽伸出折扇要谴责,第三名守卫一把抓住他的扇子抢了过来,扇着风走了。转瞬间牢房内空空如也,赤羽气得笑出了声:
“盟主就是用这样的小动作折损本师。这件事,包括到现在为止,阻止本师见霜的事,本师铭记在心。此后再见到本师,盟主还请一定当心性命。”
李霸地正在安抚忆无心,刚把她送出牢房外。听到赤羽这么说,他头都没回:
“别装深情了!你要是真的关心雨音霜,就不会挑拨她为八刀痕说话。像你这样的威胁,我也不是头一回听。到时候我跟你要是真在别的地方遇上了,不如猜猜看……”
他侧过头,对赤羽露出一角冷笑。
“是我先死,还是西剑流先灭?”
他大步迈上离开牢房的台阶。待牢房外门一关,便从守卫手里接过鱼肉,端到外面去。下午的阳光和煦温暖,却照不亮忆无心斗笠下的阴影。
她双手抓着斗笠边,将帽檐压得很低。
“灵界的人……生来,便对内力有很强的感应。”
她在阳光下打着颤。
“所以……制成傀儡之后,偶尔会对外界……尚存感知……”
李霸地轻轻拍着她的背,将清心咒顺进去。可是忆无心的眼泪却越发汹涌,仿佛什么东西决了堤。
“阿星哥……我,我很羡慕你能在四方山那样指挥……我希望我也能做到!我以为我能面对他了!但我还是……我一看到他的脸,就想到被西剑流操控的……我……”
李霸地什么话也说不出,只好看着她的眼泪流淌,滴落,融进黑色的衣服和深棕色的土地。他来得晚,对西剑流最直接的印象,只有春江月的回忆。春江月并未直接向他展现父母被残害的具体影像,可是怎样硬心肠的人,一想也都该清楚了。
自己的母亲,死了还要被利用,去挑拨和残害仅剩的亲人……
从灵界出来的忆无心,像这样的情况,要面对的可不止一例。
他只有轻轻拍着她的背。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等忆无心开始抬起袖子擦眼泪,李霸地才说道,“我刚才都看着呢,赤羽看见你的图有反应。你画的图是对的。”
忆无心抬起帽檐,蓝色的眼睛在阴影里闪烁。李霸地朝她笑了笑:
“他说没证据的意思,是没有直接证据。但是从侧面来看,阵法中心是东瀛符咒,他无论如何也脱不开干系。这么短的时间你已经将一半阵法探查出来,破解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证据会有的,无心,公义会有的。”
风吹动黑色的面纱,阳光洒进忆无心璀璨的蓝眼睛。她的眼角仍然有泪,但很快融进风里。
“那我就继续努力,直到公义到来。”
她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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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岸 ####/#/# *:*:*
你为什么不和剑无极说实话?
燎原客 ####/#/# *:*:*
怕他们理解不了
燎原客 ####/#/# *:*:*
但老实说,晓月
燎原客 ####/#/# *:*:*
我还挺担心的
燎原客 ####/#/# *:*:*
理论上来说,天道应该是一直看着我们,什么事都知道才对
燎原客 ####/#/# *:*:*
他怎么直到现在才有动作?
杨柳岸 ####/#/# *:*:*
别想太多,你现在安全回中原就够了!
杨柳岸 ####/#/# *:*:*
千万别乱想啊(安抚)
杨柳岸 ####/#/# *:*:*
我只有你了……【消息未发出,请重新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