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麟一听孔浪的话,也愣住了,下意识和袁聿对视一眼,两人同款诧异,仿佛想不明白赵清随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赵清随也很懵,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过敏的毛病,粘在脸上的胡子刺疼难忍,抬手摸脸,已经起了满脸红疹,瘙痒的恨不得把皮肤抓烂。
幸亏本能还在,慌乱的时间还不到一秒,很快调整过来,做出一副明明很害怕,还在强撑着伪装淡定,语调平缓和孔浪解释:“我是渝省的网络通讯员,进山里调试基站网络,电话只能我们内部用,你抢了也没用。”
如果不是声音带着颤,兴许还真的能骗骗大家,他一点都不害怕。
孔浪没文化,自然不知道赵清随话里的真假,好在他有脑子,会验证,拎起听筒,对着上面的按键摁下去。
“你好,这里是渝省的基站指挥中心,网络调试请按1、内部通讯请按2、调度中心请按3、人工服务请按4。”机械的女声响起,孔浪啧了一声,把看上去像是卫星电话的东西扔回赵清随怀里,一挥手,转身带着马仔离开。
他也不知道,在挂断之后,指挥部通讯员精准调整定位,呷了一口茶提神,迅速将这次意外汇报上去。
等孔浪等人离开,祁麟吹着口哨,被丁喜扶着手,像抬手拍袁聿的肩膀一起走,抬起来才发现两人身高差距实在太大,停顿一瞬,往胳膊上拐去,顺便还杵了丁喜一肘子,三人依次走下去。
常余回头看了一下,双方默契对视一眼,又纷纷撇开,渐行渐远。
小跑两步追上前面的三人,四个人并肩走在一起,中间祁麟低了不止一个头,常余和袁聿在两侧,祁麟和丁喜站在中间,衬得跟个孩子似得,打闹起来更像了。
“还好吗?”还是同样的配置,车队缓缓往前开,袁聿太知道注射过毒.品之后什么感觉,就两个字:放纵。
他倒是能够忍受,保持冷静。
可是见祁麟也同样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到底不放心,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祁麟撑了一下眼皮,没想到他问这个,靠在一旁闭目养神。
“没事,我这人吧,平生最爱自由,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影响我的。”如果有的话,那就杀掉自己,她在心底小声把后半句补充完整。
“那就好。”袁聿放下心来,常余已经代替丁喜开车,车里一时无言,剩下的三人都抓紧时间睡觉。
这是他们难得放松的时候。
袁聿率先进入梦乡,这么长时间,好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祁麟侧头看他,刀锋一般的侧脸,清晰可见的凹陷,足以想到是怎样的如履薄冰。
轻轻给他盖上毛毯,也跟着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漆黑,车停在路边,丁喜拍打膝盖,让自己醒来。
祁麟透过窗户看向外面,周围荒郊野岭一片寂静,只有几间平房连在一起,屋子里橘红色的灯光,正常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进去的地方。
杜金花已经被众人拥簇,往屋里走去。
还不忘回头看祁麟,让她赶紧下来。
“你们先下去吧,不用等我,我等会下去。”祁麟在人群中看见一张熟悉的脸,陈婶,好久不见。
这张脸,就算化成灰,她都认识。
袁聿上下扫视一番,见她没事,才答应下来,和丁喜,常余一起往前走。
“人呢?”杜金花没见祁麟跟上,张望的往那辆车看了一眼,状似随口问了一句。
袁聿叼着烟,声音低沉满脸不耐烦:“我又不是她保姆,你问我我问谁去。”我又不是你马仔,问得着吗。
“你!”杜金花显然听明白他的未尽之言,现在正事要紧,懒得和他掰扯,转头吩咐孔浪:“去,把人带下来,磨磨蹭蹭干什么。”所有的怒火都冲着祁麟去了。
孔浪在黑暗的遮掩中面颊阴沉,暗骂杜金花就知道指使自己。
也就是一瞬的事儿,等她话说完,又换上一副嘴脸,陡然变得逢迎起来,转身就往车里走去,板着脸,眼底都是阴狠,同样选择把怒火宣泄给祁麟。
祁麟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一开车门就对上孔浪那张丧脸,心情一下就不好了,右侧脸颊还流着血,长长的一道血痕从太阳穴划到嘴角,几乎贯穿整个右脸颊,皮肉外翻看上去十分恶心。
脸一沉,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浑身带血的爬出来一样,阴沉又沙哑质问他:“你在给我甩脸色,嗯?”
最后一个字轻轻挑起,眼睛紧紧盯着他,好像一只匍匐在山坳,瞄准猎物,等待着最好的时机,獠牙大张敏捷扑上去,咬住猎物的脖子,给他致命一击。
孔浪自认自己不是个好人,风里来雨里去这么多年,杀了很多人,也见过很多狠人,但其中绝对不包括祁麟这种。
她喜怒无常,看上去像个正常人,做出的事儿却跟正常人不搭边。
谁都不知道怎么着就惹到她,羊富贵看了一眼,就挨了一刀子,自己还没说话呢,脖子上陡然一凉,垂眸看见那个捅过羊富贵的匕首,正贴着自己的脖子,缓缓挪动。
明明自己脸上伤口那么大,却脸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没有感觉,这他.妈不是变态是什么。
很快痛感转移到孔浪身上,从脖颈处开始蔓延,鲜血顺着刀刃缓缓滑落,滴落在地上,转眼又没入土里。
孔浪闻着血腥味,心里骂娘。
想给她一枪,又怕面前的神经病手快,把自己割喉,只能忍着怒火好声好气解释:“冷静,花姐让我叫你下去吃饭。”眼睛时刻盯着祁麟握刀的手,脖子好像被冻住一样,根本不敢挪动分毫。
余光看见她一脸狰狞全是血迹,更怵了。
俗话说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自己现在就是中间那个。
即使祁麟手里没有抢,也凭着一股狠戾,成功站上食物链的顶端。
见他害怕,祁麟终于大发慈悲收起匕首,照样在孔浪不可置信,又不敢动作下,拿着他的衣服缓缓擦拭,重新将血渍擦拭干净,缓缓开口:“去包扎一下自己的伤口,顺便给我带点止血药和纱布过来。”
“行,您稍等。”孔浪忙不迭转身就跑,半点没敢停留。
“人呢?”杜金花见他一个人回来,刚皱起眉头表示不满,以为祁麟又闹什么幺蛾子,抬头就看见孔浪脖子上的血:“你这是什么情况?”
孔浪垂头丧脑一脸晦气,看媳妇没有给自己包扎伤口的意思,可怜兮兮一个人艰难的往脖子上缠纱布,时不时嘶一声,十分落魄。
“花姐啊,那位姑奶奶可真是个神经病,她给自己脸上划了一刀,我过去还没来得及说话呢,也给了我一刀,不是我跑得快,现在头都没了。”
“哦对了,她还让我给她送点伤药和纱布过去,花姐,不是我推脱,是真的不敢啊。”孔浪好不容易给脖子打了一个结,苦着脸小声哀求,就差抱着杜金花的大.腿嚎啕大哭了,死活不过去。
这是什么事儿。
周围人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全都扭头看羊富贵,呵,难兄难弟。
至于孔浪说的话,没一个人相信。
祁麟是狠了点,但她又不是真的神经病,怎么可能没事找事。
袁聿和常余对视一眼,眼珠朝陈婶的方向倾斜一瞬,反应过来。
祁麟见过她,只有划伤自己的脸裹上纱布,才会让人认不出来,暂时避开她。
丁喜年轻,脾气暴躁容易冲动,脱口而出:“我去看看她。”眼底焦急,好在屋内灯光昏暗,不太明显。
袁聿眉头一拧,冲着已经焦急迈出去半步腿的丁喜冷声呵斥:“与你何干?”声音低沉,眼睛隐隐带着威胁,让他别坏事。
丁喜挨骂,悻悻收回蠢蠢欲动的脚,周围已经响起一片揶揄调笑声。
“元哥,你就让这小子去呗,年轻人嘛,看对眼很正常。”
“就是,喜子这小子又长得好看,俩人说不定真能成。”
就连孔浪也忙不迭找替死鬼,频频点头,“对对对,喜子长得好看,让他去,那姑奶奶不舍得动手。”
孔浪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和羊富贵长得不好看,说不定祁麟就是嫌弃辣眼睛,才突然犯病的。
丁喜被大家调侃,理智终于重新回来,冒了一身冷汗,脸上带着希冀看向袁聿,就像大家说的那样,自己是喜欢上了祁麟,才会这般控制不住情绪。
袁聿维持人设不松口,“要去可以,这次的钱你就别拿了。”毒贩怎么可能真的和马仔称兄道弟,模样十分冰冷。
这个关键的时刻,他们和祁麟保持距离,才是对她最好的安排。
谁知道什么时候身份会暴露,现在拉开距离,她到时候也好有退路。
丁喜神情立刻变换,重新站在原地,再也没动,还笑嘻嘻来了一句:“女人哪有钱重要,元哥我不去了,你别生气。”
顿时又引得大家嘿嘿直笑。
杜金花揉着眉心十分头疼,不明白她又在闹什么幺蛾子,一手拎起桌子上的纱布,转身往门外走去。
一路走过去拉开车门,坐在后座,把袋子扔给她:“你又在闹什么幺蛾子?”语气是遮掩不住的无奈。
平时闹脾气也就算了,她就当小孩子不懂事。
现在这么紧要的关头,不到一天时间连捅两个,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大病。
目光停在外翻的皮肉上,血还在流。
祁麟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把酒精往上倒:“嘶。”疼的身子直颤抖。
还不忘嗤笑着怼她,“你的好属下要睡我,我不乐意,生怕你们回头把我卖进窑子里,可不得提前做打算么。”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听到不喜欢的话,杜金花突然想起从前那段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日子,脸上挂不住,顿时脸一黑训斥。
她承认自己不是好人,但再混账,就算把祁麟杀了,也不可能送到那种地方,那丢的是她的脸。
祁麟往脸上倒云南白药,期间手动将外翻的皮肉往后贴了贴,接着一层一层裹上纱布,把右脸颊连带着下巴一起裹起来,只留下鼻孔和一小片左脸颊,把自己伪装的谁也看不出来,才停手。
“你不信我?我污蔑孔浪?就他那样,满脸坑坑洼洼,拉□□都比他强,我诬陷他有什么好处,没一刀把人捅死,都是给你面子。”
祁麟越说越气,动作太大,带动着脸上的肌肉也跟着抖动,刚包扎好的伤口又沁出鲜血。
和杜金花话不投机,到最后干脆懒得解释,双手抱在胸.前,眼睛一闭往后靠去:“你走,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见她闹脾气,杜金花有一瞬相信了她的话,忍耐着脾气:“不吃饭了?”
“呵,你来试试。我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就是想睡觉,给我送点水果过来,别让人打扰我。”说着伸出胳膊露出针眼,看向杜金花的眼神全是嘲讽。
“行吧。”杜金花叹了口气,揉着脑袋离开。
祁麟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冷哼,好一个慈爱的小姨,看上去多包容自己的样子,还不是把自己弄到如今的地步,只会在小事上装好人,大事肯定第一个牺牲自己,把自己推出去挡枪子。
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