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折鸾（双重生） 第16章 第16章 兄长

剧烈的震颤让李芳歆站不稳身子，幸好有高家两兄弟从旁搀扶。强光令她无法睁开双眸，她慌忙低声问道，“他死了吗……”

高力骅声音发颤，“公主，爆炸没有发生。”

李芳歆急促的呼吸瞬间暂停片刻，她猛地抬眸望去，大梵无相镜佛塔仍然完好无损，巍然耸立在万佛寺内。

到廊外查探情况的谢煊掀帘入帐，语速飞快，“阿姝姐姐 ，外头乱成一团，我恐怕要下去帮曹公他们疏散群众。你还好吗？”

“刚刚的震动是怎么回事？”

“是九重花灯被全部点燃后出现的正常现象。前几日工部试验的时候我也在场，那时震动比刚才还厉害呢。”

“那官家……”

“塔内情况确实有点不妙，但官家应该没什么大碍。”谢煊少有地用慎重口吻说话，这一瞬他仿佛成熟许多，“我刚刚问了几个消息灵通的世家子，萧世子好像受伤了……哎不说了，阿姝姐姐你多保重，我先走了！”

不等李芳歆喊住他，谢煊已经跑得没影儿。

高家两兄弟自知大计失败，缩在角落里活像两只鹌鹑，半句不敢吭。

李芳歆看见他俩都烦，“还不去问问你们那位神通广大的高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力骅、高蓥二人扶着帽子，东倒西歪地爬起身，却听公主突然改口，“等一下。”

他们循着公主的视线呆呆望去，一颗心彻底凉了半截。

·

“哐当——哐当——”

大梵无相镜塔的祭典礼钟发出沉闷声响。众人齐齐望去，只见禁卫军在第八层外廊一字排开，万众瞩目中，官家负手而出，身后跟着浑身被鲜血染红的萧琰君。

这位北齐战神捂着胸口，走路微有颠簸，依旧不失冷峻气度。

片刻后，几个银甲禁卫推出一个五花大绑的人，面白唇红，一身内监装束分外惹眼。

不是别人，正是皇城司名义上的头儿，内侍省都都知，高亓。

玉枭坊万籁俱寂。

曦烨开了口，“就在刚刚，有奸人暗中布下机关，预谋趁燃灯之时加害于孤。”他斜眼瞥着萧琰君，“幸得世子相救，孤才免于此祸。萧家护驾有功，该赏。”

“保护官家是微臣分内之事。”萧琰君低垂眼眸，答得不卑不亢。

曦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今夜过后，萧卿就是堂堂正正的驸马爷了。夙愿达成，可喜可贺啊。”

听到驸马二字，萧琰君井然无波的脸上有了细微变化。

他叩首，“谢官家恩典。”

原来最后是萧世子点燃了花灯啊。塔下众民心道。

不过，他们现在更关心刺杀君王的贼人。

高亓被压在地上，没了昔日威风，一夜间苍老了许多。他曾经最得力的下属——皇城司亲从官吴敬蕴几步上前，将一捆箭簇高举过头顶，展示在众人面前。

“奸人设下暗箭，藏在灯塔机关之中，箭上淬了无解剧毒，箭出直指官家原本该坐的凤首灯塔。然今夜官家与世子比武，第九层已提前清场，灯起时凤首塔内只有世子一人，若非世子自小修习偏门功法，体质与常人不同，恐怕此时已经为君英勇牺牲。”

吴敬蕴清了清嗓子，“我们查验了这些毒箭，发现了其中端倪。三年前，官家特准我司代表朝廷，与江湖几大武林门派联手研制兵器，扩充武库军力。后来这批最初诞生的新型武器便以我司司公高亓之姓赐名，暗器上都刻有高家专属的家纹。这是官家的恩典。而今日塔内用来刺杀官家的暗器，正是那一批！”

曦烨睨着地上那人，“高亓，你可认罪？”

高亓仰起头，面色不改，“这样的场景奴经历过很多次。在毓王府，在祁王狱，在麓山，在深宫。可笑今日终于轮到高家。奴并无怨言，甘拜下风。奴一人做事一人当，只求官家念在旧情上，对贵妃娘娘和小皇子网开一面。”

“一介宦奴有何资格与孤谈旧情。”曦烨冷道，“将这奸邪佞臣拖下去，全力抓捕高氏余党，任何与高家有密切来往之人，无论身份地位，查！”

此令一出，人群瞬间轰炸。皇城司亲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荡整个玉枭坊，荟聚王公贵族的玉景大雁塔更不能幸免。

“砰——！”

正音阁的厢房突然被猛地撞开，将高家两兄弟团团围住，架着拖出殿外。

为首的亲从官吴礼言是吴敬蕴的弟弟，他朝李芳歆鞠躬，“官家有令捉拿高氏逆党归案，请公主恕臣等叨扰之罪。”

高家兄弟眼巴巴地看向李芳歆。李芳歆毫不理会，他们尖叫着被拖了下去。

外面不断有厢房门被撞开，不断有人被拖走。

其中一个女子被好几个禁卫军架着，经过正音阁外时，扑通跪在李芳歆面前。

“公主，求您救救我哥哥，现在只有您能救他了！”

高芳龄仰起头，泪眼斑驳、梨花带雨。

人人都说昭元贵妃与公主样貌相似，李芳歆从前并不觉得。无论性情还是气质，高芳龄与她都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

要说与她最像的，当属从未谋面的真公主东方彦姝，否则她也不能如此顺利的以对方的身份安居十年。

但此时此刻，在面前这张脸上，李芳歆仿佛看见了自己。

那个麓山坳处匍匐于东方曦烨脚边，苦苦哀求他放过姜翊麟的自己。

她的心顿时仿佛被狠狠抽了几鞭。

高芳龄哭道，“我哥哥一片赤胆忠心，不可能犯下弑君的糊涂罪！如果真是我们高家做的，为何要用自家暗器？”

高亓对这个妹妹百般呵护宠爱，不愿她触碰半点儿污渍，将她养成一朵深宫中出淤泥而不染单纯不知世故的小白花。也不知当初她是怎么与姜婉儿分庭抗礼的。

高芳龄对这次弑君计划一无所知，但她说对了一点，高亓的确被人摆了一道。那人将他布置的火药替换成具有醒目高家标识的箭簇，显然是要置高家于死地。

如果对方也是冲着弑君去的，大可不必如此。相比箭簇，火药的命中率更高。

会以这种方式处理的，只有绝处逢生、反将一军的受害者。

也就是说，官家识破了计谋，将计就计，顺势铲除高家。

李芳歆的目光投至对岸佛塔，看向那个高大的身影，“高家树敌众多，一朝失势，铁证如山，没有哪个朝臣会站出来替你们翻案。本宫亦无能为力。”

“不，不，”高芳龄死死攥着她的裙裳，“官家最听你话了，只要你肯开口，一定有办法彻查此案的！”

查？本就有罪之人，怎么查？

李芳歆有些心烦意乱。

为了弑君，已经搭上了一个姜家，现下高家也全数覆灭，却只换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今后她该何去何从？难道真要找萧家、曹家合作？

可曹家素来效忠君王。萧家看似与君对立，但萧琰君刚刚才救了东方曦烨，观其神情似乎对今夜的变故并不意外。

也许替换火药这事就有萧家的功劳。萧琰君入塔参加选亲，也是为了保护官家。

这样的人怎会助她弑君？

李芳歆脸色越来越差。高芳龄看出了她并不在乎高家生死，挣扎叫唤起来：

“东方彦姝！我兄长对你们姐弟尽心侍奉，上刀山下火海，也曾救你们于水火，哪曾想你们竟如此凉薄！枉我兄长常与我说，见你总觉分外亲切，像他幼时在江州的妹子，你根本不配……！”

“且慢，”李芳歆拦下他们，蹙眉问道，“高亓不是蜀地人吗？”

高芳龄憋着嘴欲言又止，随后赌气般别过脑袋，“是，他是蜀地人，但他小时候去过江州游历，不行吗？”

李芳歆三步上前捏住她下颌，“你给本宫把话说清楚！”

“说再清楚有什么用？人都要死了！”高芳龄眼中噙着热泪。

吴礼言提醒道，“公主，事出紧急，耽误不得。”

“本宫只想问她几句话！”李芳歆怒而扫过一计眼风。

皇城司众兵面面相觑。到底是官家器重的长公主，他们一时拿不定主意。

“只需半柱香时辰，耽搁不了多久。”李芳歆松缓态度，“虽说是犯人，可她仍是小皇子的亲生母亲。吴大人，做事留一线，对谁都有好处。”

这番话说动了吴礼言，他挥挥手，“半柱香，过时不候。”

皇城司的人尽数退到厢房外。

高芳龄来不及整理衣冠，转身又朝李芳歆跪下了。

李芳歆嗤道，“你还真是病急乱投医。我把你留下来，可还没说要救你。”

她和高芳龄从来不是一派，高芳龄能找上她，也说明高家处境有多困顿了。

“你先告诉我，关于你兄长跟你谈及的江州之事。”

高芳龄本不想说，她觉得这些跟救人根本没有关系。但眼前是唯一有能力救高家的人，她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兄长入宫前遭逢大难，很多事都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小时候生活在江州，有个妹妹。但妹妹叫什么，长什么样子，全都忘了。他说他的父母死于冤案，来京是为复仇。我不知道他的仇人是谁，但这些年他忍辱负重向上爬，都是为了这个。”

说着说着，高芳龄脑子里骤然闪过一道光，“难道……不可能啊！你是先皇后的亲女儿，官家的亲姐姐，这不可能有错！难道我兄长是皇子？不，这更不可能……”

“够了！”李芳歆突然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