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错刀 第5章 丹衡

纺缘姬图乐，集天地之灵气所化，诞于神庭之情海，认时府命尊为师。着红衫白裙，挽单髻，持纺锤，织万灵之姻缘，解百物之愁怨，故得名纺缘姬。

——《古语·神庭·十二君》

一石激起千层浪。

九皇子宣烨，皇后幼子，出生时天霞灿烂，金光璀璨，恒帝以此为吉兆，特为幼子赐名“烨”，取光明灿烂之意，又取小字“宸”，取天潢贵胄之意。九皇子娇养于凤仪宫十年，生得聪明伶俐唇红齿白，未满周岁便得封洛王，其恩宠隆重，不言而喻。

宣烈率先反应过来，高声斥道：“胡言乱语！走时烨儿还好好待在凤仪宫里，怎么会无故落水？”

话音刚落，又见一内侍从梅林跑出来，高声报道：“秉皇后娘娘、熙王殿下，大事不好了！荣王殿下落水现昏迷不醒，肃王妃受了惊吓动了胎气！”

皇后大惊失色，提了裙摆就跌跌撞撞往梅林深处跑，宣烈急唤了一声“母后”，连忙跟了上去。觥筹交错其乐融融的宴会就此被打乱，有人跟着往梅园深处走，有人在吩咐宫人去请太医，素来宁静幽僻的梅园此刻乱作一团，人声嘈杂沸反盈天。

宋长煜惊道：“我只是随口一说，真来这么刺激的吗。”

季悯疑道：“那小子遭报应了？”

两人又齐刷刷看向宣凛，皇后与熙王都不在现场，身为皇子的宣凛是现在最大的话语权，出来主持大局稳定人心自然是无可厚非理所当然。

但宣凛看起来完全没有这个心思，见两位好友看他，还不急不慢地饮了口茶。

“看我干嘛。”他说，“我可哭不出来。”

宣凛对他的兄弟姐妹们一向亲昵不到哪里去，不过同样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看宣烈是既熟且烦的掐架式复杂情感，看宣烨就是非常简单的抵触和厌恶。原因无他，性格不合而已，宣烨被养得眼高于顶自大傲慢，素来瞧不起这个性格阴沉又不受宠的陌生哥哥，宣凛也不喜欢这个吵闹聒噪的弟弟。

宋长煜自然知道他们兄弟之间的龌龊。见宣凛这么说有些无奈，刚想说又没打算让你哭丧，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句冷静威严的女声：“宫宴庄重，何人在此高声喧哗。”

众人闻声而望，便见一宫装华服女子立于宴会主位，姿容端美却气势凛冽，垂眸望着台下一刹那噤若寒蝉的宾客，神色冰冷而严肃。

御前女官碧斛姑姑自她身后走出，不紧不慢地同众人行礼：“宫中有变，今朝赏梅宴就此作罢，奴婢奉命送各位大人出宫，还望诸位多多海涵，他日再叙。”

季悯悄声道：“看来是用不着你出场了。”

这华服女子便是当今的丹衡长公主，宣彧。

丹衡长公主是先帝最小的女儿，如今也不过二十五六岁光景，于皇族宗室里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她至今尚未婚配，孤身一人住在平康坊的公主府，恒帝几次有意为这个小妹妹做媒，都被她用无心情爱的借口搪塞了回去。

宣凛对这个姑姑并不熟悉，只知这位丹衡公主出身煊赫，乃先帝最为心爱的掌上明珠，因其性格骄纵跋扈，便专为她修了青梧殿以供静心。青梧殿前后两任宫主，一任骄傲，一任孤僻。

宣彧的往事还是他们在青梧殿掌事含心姑姑那里听说的，他们在宫宴上再见丹衡长公主时，只听到皇后赞她沉稳得体，不愧为皇室风范。那位跋扈任性的先帝爱女成了过往云烟，只活在含心姑姑久远的记忆里。

丹衡长公主的出现犹如定海神针，宾客在她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出了宫，暗香园恢复了往日的静谧，只是梅林深处传来几句哀切的哭声，似真似假听不清楚。

在场只留下了两个宣家本家的与两个暂住在宫里的，宣凛起身唤了一声姑姑，宣彧朝他撇了一眼：“还不走？”

宣凛道：“我想去看看母后他们。”

宣彧不可置否，只道：“随你便。”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季悯与宋长煜，到底没说什么，只是自顾自朝梅林深处走去。

他们赶到的时候，宣烨已经被人救起来送去了最近的宫殿，太医进进出出，皇后坐在榻上低声啜泣，宣烈本来陪着皇后，见他们进来不由得一愣：“姑姑和怀英怎么来了。”

宣凛说：“我来看看宣烨。”

宣彧问他：“当时园中的宫人在哪里？”

宣烈对宣彧指了指方向：“都被带去偏殿关着了。”

宣彧微微颔首不再多语，带着身边女官径直去了偏殿，宣烈拉着宣凛去了角落，低声问他：“你一个人来就算了，怎么把他们也带来了。”

宣凛说：“他们也来看看宣烨。”

宣烈骂他：“狗屁！这话你自己说出来信不信？还看老九，我看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宣凛选择性地忽略了这句话，问他：“宣烨和皇嫂如何了。”

宣烈一脸阴郁：“反正都不太好，老九发了高热，现在还昏迷不醒，皇嫂受了惊吓，太医说有了小产的……母后现在急得很，已经让人去禀告父皇和大哥了，你们看够了就赶快走。”

宣凛疑道：“暗香园不是用来给你办相亲宴了吗，宣烨和皇嫂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宣烈叹道：“谁知道呢，老九是个跳脱坐不住的性子，皇嫂素来爱赏花做诗，或许就那么碰巧在暗香园碰到了吧。”

宣凛听出他语中的搪塞之意，也不再执着于追问，只道：“那我先走了。”

宣烈朝他背后望了一眼，嗤笑了一声：“晚了，你刚刚跟我说话的时候，朝辞和燃月跟着姑姑去偏殿了。”他拍了拍倒霉弟弟的肩，说了句“你自便”就去陪皇后了。

宣凛站在原地，只觉得好生无聊，季悯与宋长煜抛下他跑了，宣烈陪着皇后没空理他。他想着要不要去找点事做，于是他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去看看弟弟，然后很快否决了这个提议。他还考虑要不要去关心一下嫂子，又觉得关心一个不熟的人实在太奇怪了。最后他想到了要不要也去陪陪母亲，但他实在没办法像宣烈那样露出同情担忧的表情（但是可以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皇后看到他应该只会更生气。最后宣凛放弃了思考，麻木地站着等待季悯和宋长煜认领。

他等了好久，期间还等到了自己八百年不见一次面的亲生父亲和八百年不说一次话的好大哥。恒帝见他在这里有些惊讶，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宣良看了他好几眼，“难得在青梧殿外见一次三弟。”

宣凛假笑：“皇兄说笑了，我这还不是担心老九和皇嫂吗。”

正巧季悯与宋长煜从偏殿走出来，听见他们的对话纷纷露出了被雷劈的表情。宣凛撇了他们一眼，淡淡道：“既然皇兄来了，我也不在这里碍眼了，改日再来看老九和皇嫂。

宣良温和笑道：“三弟慢走。”

出了暗香园后他们便分道扬镳，宋长煜说自己衣裳脏了要回听雨阁换衣服，让宣凛与季悯先回青梧殿。

青梧殿同暗香园都坐落在御花园角落，来往不过一盏茶的脚程，宣凛有意快些赶回青梧殿，还没多走几步，就被季悯叫住了脚步。

“雪天路滑，怀英回来搀着我点。”

他们青梅竹马十载，季悯使唤起他来自然是理所当然，宣凛向他伸出自己的胳膊，季悯却将手腕一转，反牵住了他的手。

他的掌心极凉，宣凛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握住了一捧冰雪，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冰冷，季悯却借力朝他靠过来，将唇附在了他的耳边，动作虽亲昵，吐出来的话语却冰冷。

“九皇子落水一事有疑，事关你我性命，不可轻视。”

丹衡妹妹终于出场啦~[加油][加油]太开心了终于写到夺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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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丹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