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间暗房又传来了“邦!邦!”的打击声,可从来没有不知情的人听见。
房内的周生瑶正紧握着一根铁汤匙,不停息地捶打着铁链。
“邦!邦!邦!”
直至手打得酸痛,可仔细看脚上锁链,竟一点小坑都看不见!
再扭头看看头中的汤匙,已曲得不成样子。
周生瑶怒气横生,一把将手中的汤匙向侧墙砸去。
她累得瘫靠在床上,嘀吐着:“董公子!你个混蛋,我是招你惹你了?”
她越想越气,“竟将我关了几个月,浮春楼没有东家,也不知她说让人去打理是真是假。”
“吱呀——”
门被缓缓推开,门外的阳光穿过门缝,透进来。周生瑶顺声而望,是李风芷。
可周生瑶没给李风芷好脸色看,一脸怨恨地别过头去。
进门的李风芷见了一边的汤匙,忍俊不禁地微微扬起嘴角。
这些日子,李风芷常常来看周生瑶,几乎每一次,地上都躺着扭曲,破烂的铁物件,她知道是怎么一事,可就是视若无睹。
李风芷从背后一把抱住周生瑶,很紧。
周生瑶震惊了,连忙挣扎,可力气很大,很根本没法逃。
突然,她感到颈处一阵热气,是李风芷靠着她的肩膀,手劲仍不见松。
李风芷一脸坏笑地盯着周生瑶乌黑的双眸:“我的生瑶……你可不能这么快就离开我。”随后离她的脖颈更近些,周生瑶感到热气更盛,双颊不自觉地通红。
“你……你……离我远些!”
李风芷没变动作,看着周生瑶满脸通红,又凑近些,闻到了淡淡的花香气,漫不经心:“生瑶身上的体香可真让人顺鼻,不似那些香水艳鼻的青楼女子。”
“你!……你竟然还去青楼!”
“如何?不可?”
“……”
周生瑶被问住了,不过也确实是,自己不心悦于她,又何管别她的事?
可周生瑶却觉得心里痒痒的,不是很舒服。
“莫不是生瑶有了醋劲儿?”李风芷冷艳的双眼低垂,赏着她脖间如雪白般的肌肤。
李风芷在十六岁时确实去过青楼,不过,是为了寻日日夜夜在花天酒地间度过的林府少爷。
那天林府少爷喝醉酒,蹒跚着往林府赶时,正好遇见了在青楼一旁医馆抓药的傅言,醉着酒,心神都迷糊,又和着他平时本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见傅言貌美些,便上去调逗傅言。
傅言并不多理会,迈步便走,林少爷以为是看不起他,一巴掌拍在了傅言脸上。
待傅言回府时,被李风芷瞧见了傅言脸上的红手印,当天晚上便过去寻仇。
李风芷相貌上是个顶美的女子,扮上男装,更是雌雄莫辨。
一进青楼,便被衣衫不整的风流女子抢着抱,一边撒娇,一边扒拉着她的衣服,将手往伸。
她找了许久,直至最后在一间厢房中找到了林少爷,将他拉出青楼,带进了府中。
不日,林府的大少爷竟不知怎的,溺死在了河中,人们只当是醉洒失足,而林府也鸦雀无声。
周生瑶思量很久,终于想好了借口:“我只是没想到像公子您这样的商贾大户,也会去青楼这种烟花柳巷之地。”
“哦?”李风芷喜欢看她四处找补的样子。
随后松开劲,任周生瑶挣开她。
脱身的周生瑶赶忙缩在床角,生怕李风芷再次那样做。
李风芷见她那害怕的样子,觉得挑逗够了,起身出门。
李风芷刚一踏进傅言房中,就发觉一旁的茶桌处坐着傅言,傅言笑眯眯地看着她,眼中似要流出无尽柔绵。
“风芷,快些来些喝茶,暖暖身子。”
手端起茶杯,用余光扫到了在茶桌一个不起眼的小边角处有淡如白水的不明液体,透亮,没有丝毫混浊。
李风芷发出疑问:“这是一杯白水?你要一杯白水作甚?”
傅言嘴角淡淡地勾起笑,将低垂的眼眸缓缓抬起,出声温柔:“这不是白水,是一碗无色光味的毒。”
“你要做毒作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最近周岩应该得了风声,派黄乔一户户地寻三公主,我们总该消了隐患的。”
傅言的双眸转瞬成担忧,似乎一切都为了李风芷着想。
“这毒色无味,若是加到茶中,必不会被人查觉。”说完,原处桌角的碗被推到李风芷面前。
李风芷垂眸扫了一眼,碗中平静无波,一眼便望到底,还倒映着李风芷犹豫的目光,她知道,这碗“水”是杀人于无形的刀。
越是安静的东西,便越是毒辣,掠食者总是悄声无言地靠近自己的猎物,再给予致命一击,
走兽如此,人亦如此。
不久,周生瑶的房中多了一盏茶和几只茶杯。
跟着来的,是李风芷,周生瑶疑惑了一番:这人良心发现了?竟带来了茶具?”
李风芷正在为她倒茶,柱形的水环着热气,倒水的声小而长,她的动作很慢,只是做着动作,心神却不在这。
端起茶杯,又一次看着茶水中的自己,轻扫一眼周生瑶,手中的拳头纂的更紧。
一步一步地走向周生瑶,她明明只隔才十几步,可却好似要走到世界尽头一般。
每一步,都是煎熬,她自己的心在做祟,在拦着她。
她还是来到周生瑶的身边,坐在床边,将手中的杯子递出去:“生瑶,天渐渐冷了,喝杯茶暖暖身子。”话落,又往周生瑶的方向推了推。
周生瑶对她的话半信半疑,凝视李风芷的眼眸许久,觉得里面装着说不尽的哀,明明眼角没有泪珠,也没有泪痕。
可似乎对方要嚎咱大哭起来,泪止不住般。这是周生瑶从未见到过的。
周生瑶心生困惑:董公子这是如何了?似哭非哭的。”
随后又奈不住心中的好奇心作崇,问出声:“董公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何心事?”
李风芷回过神来,“没有,你快些喝茶吧!莫等茶冷了去。”李风芷硬逼着自己,无声地嘀咕:没事!她只是颗棋子,死了就死了,不足为惜……
应了声“哦。”,周生瑶接过茶杯,晃了晃杯中茶,棕褐色,没有一片零丁的茶碎乱入,看起来是精心准备的。周生瑶没想这么多。
周生瑶缓缓抬高手臂,红润的唇微张。
李风芷静静凝望,内心挣扎。
千均一发,正当茶水快碰触到周生瑶那红润的唇时,手中的茶杯瞬间飞了出去,应声便是瓷器破碎的“啪啦声”。
棕褐的茶水飞溅,洒了一地,与地面的木板融为一体。
周生瑶满腔怒火,转过头来,对上李风芷那冰冷刺骨的眼神,她的怒气浇灭大半。
董公子这是如何了?疯了吗?
这无情的眼神推翻了周生瑶以往对她花花公子的形象,她无论如何也没法在脑中搜寻到刚才所见。
“董公子为何让我喝茶,却又打翻茶水!”
“您是纯心捣乱的?”
“这水已凉透,不适饮用。”
“凉透?可那上面不还冒着热气?”
“是生瑶的双眼看错了,生瑶若是要喝,我去帮你换。”
语毕,李风芷端着茶具出门了。
只留下周生瑶的不解,没人解答。
“凉透,怎么可能!在饮用之前我还被那热茶的蒸气蒸地有些灼热,不可能凉透!”
李风芷房中。
李风芷无神地凝视地面,身旁是那杯毒壶。她内心挣扎,被两力量撕扯着。
真的要杀她?我真的对她没有好感?
李风芷不敢将自己对生瑶的感情归为爱,那种一眼便定情的爱,随着与周生瑶亲近而爱意疯长。
李风芷还在找借口,企图欺瞒自己的内心:是有好感,但是是对她的愧感,无他!”
李风芷缓缓收回目光,伴随一阵敲门声,李风芷起身开门,她猜的不错——是傅言
二人对面而坐,傅言眸中颇具深意地瞄到一旁的茶壶,黑瞳不禁又沉几分。
“风芷还没行动?莫不是……不想?”
“是。”
李风芷淡淡地答道,也不遮掩。
傅言的眼神在李风芷没看到的地方狠厉起来,明知而故问:“为何?”
“不为何,此事我不愿细说,莫问了。还有,周生瑶不一定非得死,只不过多几分忧患而已。”
李风芷的语气生冷,不像是商量,而是告知、命令。
闻言,傅言微笑,但只是皮笑骨不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叮嘱几声注意身体后匆匆离开。
傅言寝房。
傅言背靠房门,房门被猛得一推,连“吱呀”声都没来得发出。
傅言关上门,胸中的怒气膨胀,似要撑破了胸口。
“你变了,你之前可是不会留丝毫隐患危胁你的。”她自言自语着,“你是爱上她了吗?只半年不还到?而我呢?十二年了!”傅言不甘地冷笑。
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四年前,李风为了替自己报仇而将林府少爷硬生生拖回府的画面,将他杀了后,还以自身的身份去危胁林府,避免声张。
那是李风芷第一次以自身身份压人成功,她体验到了“权”的甜滋味。
那时的李风芷身边只有自己和齐肖,还是属于自己的。
“可现在呢?自己养大的鸟跟别人飞了!”
傅言自嘲着自己,不一会儿,眼中又露阴狠:我的风芷,你只能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随后,她从怀中掏出一瓶药,上边写着两个细小的字——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