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些苍蝇吸引了米糕的注意,平时不太爱动的它忍不住伸出爪子扑住它们。
看到米糕凑近了嘴巴要吃时,晴山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皱眉道,“不可以。”
米糕爪子一松,那只苍蝇跌跌撞撞的飞走了。
晴山看蒋筠始终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不免有些担心,从桌洞里抽出一张纸,写下一句“别听她讲课,小心被厄梦催眠”。
她把纸条团成团,让米糕悄悄带给蒋筠。
蒋筠接收了米糕的消息,展开回复了一句,给晴山送了回来。
晴山把纸团打开,只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确实催眠,我一听数学就犯困。”
晴山放心的把纸团撕掉,这种催眠起码安全。
好不容易熬完数学课,紧接着又上了语文、地理和外语。
这一上午课程紧凑科目繁多,比她上学那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很久没这样长时间的坐着不动过,到最后屁股都麻了。
好在这里的老师没有拖堂的习惯,铃声一响,说了一半的话就戛然而止。像录音机突然换台,收拾教案头也不回的离开。
第四堂课结束后,走廊里响起了一段悠扬的音乐,根据多年上学的经验判断,这应该是到午饭休息时间了。
她们入梦的时间是晚上,公交车站是下午,现在连上四节课像上午,晴山脑中的时间一片混乱,不觉得困也不觉得饿。
但是蒋筠明显饿了,连睡两节课彻底激活了她的胃。
史莱姆同学们和其他几个人偶新生早已离开了教室,只剩她们俩和任鸿雪站在门口踌躇。
蒋筠问出了她的困惑,“咱们一会儿去食堂吃饭是和那些东西一起吗?”
回答她的是左右两侧的沉默。
“我们能不能端到食堂外面去吃?”饭还没吃,她已经戴上了痛苦面具。
“我同意。”晴山没有任何意见。
就像档案室的前辈说的,厄梦发展总是不会顺应年轻人的想象。
这话确实没错。
三人到了食堂,还没看到打饭师傅,先看到了人头攒动的腐化物们。
餐厅的环境比教室更加拥挤,晴山感觉自己像要走进一片垃圾的海洋里。
她和蒋筠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关键时刻任鸿雪提醒她们,“这几天应该都是这样的环境。”
如果不吃的话,用不了五天就会饿死。
这句话成功说动了两人,他们取了不锈钢餐盘,排在队伍后面打饭。
“幸好这里没有苍蝇。”蒋筠嘟囔道,“不然我真的会绝食。”
“我们可以带馒头或者面包出去吃。”晴山控制住自己尽量不要左顾右盼,以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影响她所剩无几的食欲。
米糕在课桌下面吃了猫粮,又呼呼大睡了一觉,这会儿成了几个人里最活泼的,它在餐厅里四处嗅闻,从餐桌下和腐化物们的身边穿过。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学生似乎看不到它。
晴山就没再把它收回挂件里。
队伍很快排到了她,看着面前的菜色,晴山平静的表情出现了难以伪装的裂痕。
饭菜的种类很多,西红柿炒蛋、清炒菜心……但这些最普遍的家常菜,像从垃圾桶里刚掏出来泔水。
西红柿腐烂成红色的汤汁,和不成形的鸡蛋搅在一起,盛到汤勺里时还在滴答个不停。
菜心里不知道放的什么火腿肠,颜色是塑料质感的白色,被烂到半透明的菜叶包裹着。
她僵硬的将目光转向旁边的一盘馒头,浓重的绿色霉菌如同油画般点缀其中。
“快点选!后面那么多人看不见啊?”食堂阿姨手里的饭勺在不锈钢饭盆的边缘重重敲响。
突然听到声音,餐厅里的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于是晴山伸手随便指了两样,紧抿着唇屏住呼吸。
因为饭勺刚一搅动泔水般的饭菜,她就已经闻到了阵阵酸臭味。
非常具像化的,腐烂的味道。
很快餐盘交回了她手上,晴山刚要接,食堂阿姨从一旁的大盆里拿出一颗鸡蛋,直接扣在菜上。
“下一个。”她用饭勺催促晴山离开。
晴山默默走向餐桌。
没一会儿,蒋筠和任鸿雪也端着两盘相似的东西出现了。
“这菜本身就够恶心了,给的量还这么少。”蒋筠有一道看不出是什么的荤菜,只有两块烂肉漂浮在汤汁里。
米糕跃上餐桌闻了闻,嫌弃的离开了。
三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这种菜吃了也会拉肚子。”解决温饱一下子成了最大的问题,晴山拿起躺在西红柿炒蛋里的那颗水煮蛋,“只有这个看起来能入口。”
一颗再普通不过的水煮蛋,颜色和质感都正常,加上有外壳的保护,它看起来还算安全。
只不过被阿姨随意丢在餐盘里,已经裹满了烂菜。
“那边有洗手池。”任鸿雪伸手一指,就是这片餐桌那头。
三人拿着水煮蛋前往水龙头,一路上看到学生们沉默地吃着腐烂发霉的饭菜,谁也没有说话。
虽然这些学生都是史莱姆的样子,实在算不上漂亮或者干净,但晴山有一种莫名地感觉,她们都很乖。
乖乖上课,乖乖吃饭,乖乖端着餐盘去冲洗干净后放进塑料筐里,然后安静离开。
三个来洗鸡蛋的人变成了异类,但也并没有学生投来疑惑的目光。
她们对身边的一切似乎都不关心,只沉默地在这个学校生活着,或者说生存。
冲洗干净的鸡蛋终于可以剥皮入口,好在里面并没有什么异样。
蒋筠捧着鸡蛋在食堂门口吃出了一脸幸福的表情,“啊,我第一次觉得水煮蛋这么好吃。”
晴山却在担心晚上的住宿,“恐怕宿舍环境也不会太好,你做好心理准备。”
蒋筠一张笑脸顿时瘪下去,“我下午课上尽量多睡会。”
说完,她一口吞了剩下的鸡蛋,痛苦道,“天呐为什么我在梦里还要上课,这里不但是厄梦还是噩梦。”
“是啊,像个真实的噩梦一样……”晴山蹲在食堂墙边,吃着冰凉的鸡蛋,“你们不觉得这里太正常了吗?”
“正常?”蒋筠惊愕道,“那些学生都快变成行走的垃圾站了。”
任鸿雪听懂了晴山的意思,给蒋筠解释,“但我们乘坐校车来上学,上四节课,中午吃饭,下午还要回去上课,晚上住宿舍,这是很标准的学校生活。”
他用指尖把鸡蛋皮慢慢按碎,“除了学生的外形以外,这里确实是很正常的学校。”
“好像确实是这样哎。”蒋筠摸着下巴点头,“那梦魇想做什么呢?”
“现在还不知道。”晴山坦言道。
这样一个逻辑自洽的厄梦,往往说明梦魇也是具有一定智慧和思考能力的存在。
但她们进入的时间太短了,暂时只能顺着安排走。
但晴山突然想到了同化,再次提醒道,“虽然我们要按时回去上课,但不能将其视作正常,要时刻提醒自己我们身处的地方。”
这是她们目前遇到的唯一明确的危险。
学校生活和工作生活一样,都是长期保持同一套生活规律,且有明确的时间节点和对应事项要做。
这种生活很容易让大脑在无形中习惯并接受,譬如到了十一点就想去吃饭,到了下午一点半就准备上课。
就像周末在家休息时,睡眼惺忪瞥到八点的时钟,也会突然划过该起床上班了的念头。
这是很可怕的。
公交车站的事时刻提醒着她,同化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
任鸿雪想了想,“下午上课的时间很长,我们也没法互相接触,可以找一件能提醒自己的东西,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随时提醒自己正在厄梦里。”
蒋筠一拍手,“好办法!”
但她摸遍浑身上下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东西,最后干脆把鞭子别在腰间,“我看着是不是有点傻?”
“挺好的。”晴山回答。
徐行不在,这里没人会损她。
蒋筠似乎也想到了他,有些感伤地叹了一口气,“那我就用武器作为提示,只要看到它,我一定就能马上反应过来。”
晴山摸了摸米糕,“我用猫作为提醒。等开始上课之后,我会让米糕轮流去你们身边呆一会儿,你们如果有什么想说的话,可以写在纸条上让它传给我。”
“喵呜。”米糕十分骄傲地挺起胸脯。
她看向任鸿雪,“你呢?”
任鸿雪从颈间轻轻勾出一条银质项链,“这是我自己的项链。可能因为是贴身物品的缘故,它在梦里始终没有被隐去。”
没人想回那个蝇群飞舞的教学楼,她们在食堂门口陪米糕玩了一会儿,踩着上课铃到了教室。
其他学生都已经端正坐好,看到突然跑进来的几个人,纷纷投来注目礼。
晴山脚步停顿,同样感觉到了其他两人的惊讶。
“他们……”蒋筠喃喃道。
任鸿雪站在最后面,他轻轻推了两人一下,打断了她没说完的话。
蒋筠及时闭嘴,三人佯装正常的回到各自座位上。
他们知道蒋筠想说什么,早上一起被送到这个教室的八个人,已经有好几个变成了正在轻轻蠕动的腐烂物。
经过一上午的熟悉,几位新生彻底融入了这里的校园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