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罗姆 | 杀死那个假面青梅 第13章 长夏无熄

那串熟悉的项链再度物归原主，金属冰冷质感的项圈如同毒蛇般缠上她的脖颈，头尾相连，吞噬着中央吊坠处那朵闪着银制光泽的百合花，它仿佛要将她再度吸入那片古早的回忆之中。

监察员小姐抬起头来，握住了那枚吊坠，谨慎地看向他。

此刻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淡淡的悲哀，像是要隔着眼前这个面目破碎的苍白疯子，从他在月光映射的影子里，窥见另一个世界中某个早已魂飞魄散的红发少年。

这是一桩最荒诞的笑话——当一个监察员开始对自己的观察对象投以真心，或许她将被同化为这个世界的角色，失去自我。

但是每个秩序监察员都明白，不要向月光索要你的爱人，不要试图通过回到过去挽回未来的遗憾。因为感情是最没用的易耗品，最致命的补丁。当每个超级英雄的故事走到最后，所有人物已然被写好的命运便如镜花水月，都是一场空。

更何况……她喜欢的角色只是一个被抛弃的小龙套。

她想小丑一定是早就看穿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在心理诊疗室里对她讲诉那么多朦胧又情感充沛的故事，试图将自己套上那个脆弱孩子的身影。

但他还记得什么？

什么都没有。

她知道，他不是他。

想通了这点后，她冷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怎么了？难道我们现在是步入了什么新游戏？先生，当我说对你的名字，你就能放我自由？”

小丑笑得更大声了，他攥紧了她的手，将刀刃刺入深了几分，他们的血液彻底交融在一起。他盯着她，如同要将她整个人吞入腹中，“亲爱的，你可以猜猜看。”

他吻了吻她的手腕，沾着鲜血，在她的唇角画上了一个笑弧，歪了歪头，“这或许比杀死我更容易些，不是么？”

这是她今日第无数次想要杀了他，当然，这很好。他甘之如饴。

“这不是另一个陷阱吧？J？”她笑着推开了他，拒绝了他的提议，“我只知道……如今的你是 J 先生。”

乔瑟夫，约翰，杰克，杰森，吉姆……往字典里随意一翻，J 开头的名字有很多，也包括……杰罗姆。杰罗姆·瓦勒斯卡。她最初的任务目标，在那个最后被上层决定废弃并销毁的世界里，她失败的任务目标。

但回答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每一个 Joker 都是没有过去的。

应该说，每个在哥谭成为反派的角色都将抛弃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时的历史。他不会再思考自己过去发生了什么，经历了些什么，他那时是谁。当他忘掉一切后，他才彻底疯了。剥夺了自我的身份后，他成为了一个符号。

在这个世界，Joker 则是其中最鲜明的一个象征物。

他不再是什么人，只是一个纯粹的代表，一个象征，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恐惧和尊敬的符号。即使在那个符号的背后，或许隐藏着无尽的孤独和失落。但比起前者，更大的可能性是……这只是他用来玩弄人心的把戏，一个新的陷阱。

过去的他或许是个失败的喜剧演员，但他擅长讲故事。

为了转移这个话题，她明知故问，切换到了一个浅浅的层次。“我原本以为你会更热爱那种概念——「成王败寇」，将整个世界玩弄于掌心。”

监察员小姐顺着他的喉结一路往下滑动，将指尖落于他的心口，“建立自己的犯罪事业，以此作为表演舞台，例如抢劫银行，大开杀戮，给所有人找不痛快。开开俱乐部，玩玩女人……”

嗯，这当然。比如突然闯入他人家中，将那个可怜的芭芭拉小姐脊椎打断。

小丑挑起了眉，他将肩膀瘫在沙发侧，垂眸淡淡地看着她，像是认真思考着她的提议，又像是在听一个远去的故事，“继续说……乖女孩儿。”

“呵，当然……也玩玩男人，那只小蝙蝠。”她嘲讽地勾起唇角，“或许……再玩玩小孩。”

嗯，这当然。比如拿着撬棍狠狠敲烂了那只可怜小红鸟的脑袋。

Joker大笑起来。这些只是他打发时间的小小调剂品。如果不是她的提示，他都快忘光了。

说了那么多，她只是想确认一个事实而已——他到底是谁？

可是她呢？

她又是哪一个监察员？

她会是他的Lily吗？

******

开开俱乐部，建立稳定的犯罪事业，时常被扔进疯人院。这些旧式反派的作风，在Joker身上也曾出现。

据监察员小姐01所知，在某个遥远时空线上的 Joker 就是这样做的，他享受被人恭维成犯罪国度的地下之王，混乱，但是守序，他的行为能够被合理预测，加以干预。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长寿的小丑。

与此同时，他拥有自己绝对忠诚又炽热的恋人，哈莉·奎茵。她像是只小狗般粘着他，即使他根本就不在意她，必要时候甚至会将她毫不犹豫地抛弃。

他很稳定，也很可靠，不需要高纬度监察员过分操心。他会给主角们照成麻烦，但绝不会毁灭世界。

但这改变不了 DC 本身已经是一个混乱到要崩溃的世界，它膨胀出了无数个平行时空，它们交织在一起，试图进攻着主世界。关于小丑的来历,有一千个传说。每一个时间支线上，都会蔓延出一些异样的怪物。

他们试图打破时空，挣脱秩序，毁掉一切。

比如她曾经的观察对象。

在过去，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沌体，他总是能为观众们带来一个精彩的故事，但是只有「一个」。

是的，因为他没有原则，他只想要看见这个世界陷入彻底的混乱，他多么希望，世界末日就是当下。于是他的故事结尾，总是伴随着所处环境的彻底崩坏，迅速幻灭。

这就是为什么他必须被强行扼杀的原因。

听到这里，Joker 脸上的笑容兀然消失了，他将指尖放在了唇间，摇了摇头，眼里带着诡秘的疯狂。“不不不，亲爱的，你知道吗？能不能做不做王，这个世界存在还是毁灭，对我来说，压根不重要。”

在静默声中，小丑随意地按下了按钮，监察员小姐听见远处传来爆炸的轰鸣声，整座城市堕入黑暗，或许更甚。或许这次，死掉的人会很多，但生不如死的人会更多。他咬上了她的耳垂，“嘘——不要把我和这座城市里一般普通罪犯混为一谈。”

他说：“我只是个理念。”

他的笑声带着悲怆的必然，像是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但是却忍不住讥讽地展开反抗。

——亲爱的，你以为你是谁？你只是一个「理念」。

这句话与过去的某个声音重叠在一起，让她耳边响起一阵仿若电路接触不良轰鸣。她下意识抚摸上了他的脸，掉漆油彩露出了他那张破碎的实质。

在某个时刻，监察员小姐听见自己像是如鬼影般不受控制地开口说道：“不，J，我们逃跑吧，逃到世界的尽头。”

她轻轻地说：“在一切濒临崩溃之前，我们还有三天，我们至少还有三天时间。”

“忘掉一切吧。”

“忘掉一切？”小丑缓缓地掐紧了女人的脖颈，他的声音变得古怪极了，“亲爱的，这真是一个美好的谎言。”

他继续说：“你是不是接着还想说，我从未想过，你还活着。我后悔了，我对发生过的一切感到抱歉。”

“亲爱的，我也是。我也从未想过，你还活着呢。结了婚，生活幸福，抛却前尘，重新开始，像是一切从未发生过。”

“你难道会相信，我依旧在等你？如同十年前那样？”

其实当一个旧爱突然跃入眼帘时，如今的他只想要将她扔进焚烧炉里，把她变成一只烤鸡，可他依旧忍不住盘算着，“三天，三天我们能做什么呢？”他自言自语道，“或许我们能花一天认识，花一天相爱，花一天赴死。”

“只可惜，今天未必是个好日子。”

“因为你也是个冒牌货。小姐。”

他突然想起来了，原来她也只不过是一个笑话，有史以来最盛大的那种。他们之所以碰面，之所以分别，之所以相爱，之所以互相仇视，只是因为“命运”。除此之外，她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爱过他。

当然，“爱”？这种东西真的存在于世上吗？

在过去，那个可怜的杰罗姆·瓦勒斯卡总是忍不住确认着她的种种，他试图扒出每一个细节的角落来证明，他们之间的真实性。他试图罗列出过往种种的痕迹，但她的每个举动都反驳着他的答案——不，她从未爱过。

“你还记得我们的婚礼吗？”

“你是指哪一场？”

她再度将刀刃对准了他。

当然，这当然。从这次醒来后，她就一直想要杀掉他，就像他一样。

“没有蝙蝠捣乱的那一场。”

“唔……你还记得吗？那也不是一个好日子。”

“嘭——我们还没来得及交换戒指，你就在我的面前，被炸成了一堆血肉横飞的鲜花。”

看着眼前恋人迷茫的脸，他笑着，疯狂地大笑着，开怀地笑着，像是要将自己的心脏给干呕出来。

这才是一个顶级笑话。

他早应该承认，他的Lily早已经死去。

剩下的家伙都是赝品。

直到他笑得喘不过气来后，小丑打开了身后的衣柜，里面挂着无数具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尸体，他将她们展示在他的面前，“亲爱的，这才是我为你准备的惊喜。”

于是今晚监察员小姐的情绪终于泛起一点波澜。

下一刻，受到她的心跳频率变化，她看见他在她的眼前兀然爆炸，优雅，得体。他粘腻又阴冷的那堆肉泥与血渍沾在了她的脸上，溅入她的眼球内部，那种神经质像是要入侵她的灵魂。

在这份无休无止的幻觉中，她笑了，她终于露出一个苦笑，可它看上去太接近于世俗意义上对于幸福的象征。

她再度想起了遗失的记忆。

因此她无意于再去管那只蝙蝠还有多久才能来到案发现场。

她知道这个世界再度无可救药了。

她站起身来。

砰——

她倒在了那片粘腻新鲜的血肉之中。

她想她的讣告明天便会登报。

至少弄清楚了一点。

关于她那堆丢失的工作记忆，这个Joker所了解的信息远比她更多。

消灭他势在必行。

她不知道自己在后续的时空里还会丢失多少记忆。但在最后的最后，她为自己灌输了一个永恒理念：杀了他。

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杀死。

【叮！玩家已达成成就·生同寝死同穴】

***

三个月后，监察员小姐01重新走进了阿卡姆精神病院。

熟悉的布局，熟悉的时间线，他们之间隔绝着一层钢化玻璃，透明塑料杯里装着温水，她将手肘放在冰凉的金属桌板上，翻开了诊疗本，小丑闲散地坐在椅子上，慵懒地同她打着招呼。

一切像是从未发生过，除了她的无名指处不再戴有那颗戒指。

她拎出了这个疯子寄来的新鲜录像带，挑了挑眉。

在那天结束后，她想起他对她说过的话，“小姐，当一个噩梦没有从头开始时，你该意识到，它将永远不会结束。”这个夏天太漫长了，荒原上被点燃的野草像是永远不会扑灭，这场火灾将会旷世持久。

她永远不关心所处环境的身份背景，这或许就是她总是任务失败的原因。

在上一周目里，他为她讲述了那堆早已烧成灰的青梅往事，给她寄来了愚蠢的网页恐吓，仿若情书，并将她素未谋面的未婚夫炸成了碎片，他试图说服她，如此诚恳，如此真心。

在这一周目里，他直接将她划为了他的所有物，把这堆她与他之间“暧昧交往”录像带送给了“情敌”家族，他试图改造她。当然，她的那枚未婚夫代码还是在屠宰场被砍成肉块被拎到了黑市售卖。

他们彼此对视着，一切不言而喻。

她早该知道，这个世界的 Joker，他已经不再是个普通反派，而被同化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病毒 BUG 了，根本原因仍然未知。

监察员小姐叹了口气，解下了脖颈处那颗蛇缠百合的吊坠，从口袋里拿出了他们在夜间玩的那一把左轮手枪，枪口在玻璃上摩擦，仿佛咯咯的笑声。

她对准了玻璃壁那头小丑的眉心。

他依旧淡然地看着她，打量着她的好戏。

她接着对他说道：“你知道吗？你还是在停尸间时更令人心动。和你相处那么多周目，我还是更爱你死去的容颜。我记得在我们上次见面时，你的故事很动人。作为回赠，这次需要换我给你讲个笑话吗？”

小丑缓缓将手放在了台面上，他意味深长地盯着她，“小姐，那这个故事可太太太太长了。”

她点了点头，“当然。我们应该换个地方。”

警戒声响起，她扣下了扳机，他们都笑了。他们都眼里写满了独属于夏日的狂热杀意。毕竟亲爱的，你我都知道，这个夏天实在实在是太漫长了。

玻璃被她击碎了一个小孔，男人倒在了地上，挂着永恒恐怖的笑容，脑壳上嵌着一颗银制子弹。

其实杀死一个小丑，并不是像大众眼中所想的那么困难。监察员小姐垂眸，目光幽深地看向躺在地上的尸体，应该说……困难的事情永远不在于“死亡”这一点上。

她知道，他将会再度复活，这个时空永远不会结束了。

Joker，他本身就是疯狂的理念。作为一个污染因子，他将会爬向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在她的内心幽暗处生根发芽。或许他早已经洞穿了她的弱点。

比如说……自始至终，她才是更加偏执的那个。

在警报声与幻觉交织中，监察员小姐蹲下身来，拍了拍他的侧脸，对他说：“可是我亲爱的朋友，故事的开端应该是这样的……”

【警告！玩家已被污染……请退出游戏，请及时退出游戏……】

嗯………已在各种ooc狗塑Joker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但埋了好多伏笔准备在男主最后的独白单元爆出来。

然后下一篇目轮到监察员小姐讲述她的过往版本——某位非法入殓师的连环谋杀之路，又称《停尸间恋爱纪要》，女主的癖好真的很怪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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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长夏无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