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口 第14章 14. 旧生活来扰

去了一趟林芸老家，花了点钱，通过这里的熟人关系网，轻易就能从个别几个节点了解到有关他们一家人的日常活动范围，接触的人，主要的社交圈，以及里面其他人的基本情况。——可以说，他们一家八成以上的**，基本都被林云用很便宜的价格给掌握了。

由此，基于林芸十八岁离开这个小县城之前的成长环境和他对现在的她的性格的了解，林云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她最大的软肋是什么：她缺爱。

她的冷漠，是一次次被父母拒绝，被这里的整个群体意志压制甚至剥夺她的个人意志——这样地长大，才让她不得不强迫基因里自带的特性暂时地休眠。而最好的休眠式自我保护的方式，就是封闭自己，与世隔绝。

“对，一定是这样。所以只要我给她足够的空间，愿意耐心等着，迟早有一天，她那迟钝的神经一定能够感受得到我的感情。她不是没有感觉，只是变得迟钝了而已。”

林云觉得这一趟一下给他注入了强心剂，过去两个多月被林芸的无动于衷给挫败得都要怀疑起自己是否过分高估了自己的魅力，——终于，这一次他又得到了他想要的鼓励，又有了信心。——不仅如此，他甚至觉得，自己其实是在拯救林芸，所以更有坚持下去的意义！

这样的想法，连他自己都被感动了。

一路心情甚好地坐动车去就近城市的机场，再直飞回京城，却在下机领了行李后，刚要开机给林芸打个多半不会被接听的电话，就先一步接到刘芳打来的电话。好心情一下又变得不好了。

她又想干什么？不是都说清楚了吗？

林云忍着心里不耐，接通电话。

“什么事？”

“我到京城了。你来接我。”

“你在哪儿？”

话刚落，两人就遇见了。四目相对。

这下子，不想帮刘父母照顾她一下都不行了。

“你怎么来了？”拉着行李走到刘芳面前。比起上一次见她，这一次的林云，俨然多了几分警惕，有意跟她保持着一米多距离。

刘芳刚想近前，林云就一边后退一边抬起另一只手阻止她靠近，“有话就这么说吧，不用靠太近。”

“你一定要这样吗？”刘芳原本的好心情一下被他破坏。带着控诉地努起嘴，眼眶里隐隐有了些水雾。

“我已经跟你们家说得很清楚了。我是不会跟你订婚的，更不会跟你结婚。我不想让你们误会，我一直只把你当妹妹。如果你不想把我当哥哥的话，那我们就保持距离吧。”林云第一次真正向刘芳展现了他冷漠绝情的一面。仿佛过去对她的好，都不是他做的，那些都与他无关？

一个人怎么能这么绝对且迅速地就对自己的感情、自己和别人的关系都划分得这么彻底？

“你变了……”刘芳有些不敢置信，眼泪已经在眶中打转。

“是你一直只看到我‘好哥哥’的一面。你也不是真的喜欢我，你只是喜欢你自己的想象。你想象的我并不是我。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一无所知。”

说完，林云自己错开她，走去提走她的行李。

“走吧，我先送你去酒店。我本来也打算回去了，你就跟我一起走吧。送你回去。”

刘芳来不及回味刚才的挫伤打击，就听到林云说他要回去！一下又来了精神，眼里一下有了光亮，破涕为笑。把他刚才说的那些狠心话全都抛诸脑后，紧走几步跟上了他。

本来她是打算要赖着他。一听说他竟然跑来跟那个女人同居了？！——她立刻飞来，就是想要赶走那个女人。不然最坏的打算也一定要住进他的家里，插在他们中间，看那个女人还能不能待得住！

没想到林云自己要走？——那敢情好！她就不必非要降低自己的格调来跟那个浑身一无是处的老女人争男人。只要乖乖地在他身边等着，林云最后还是会跟她一起走的。然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想到兴奋处，刘芳待林云放好行李，就一下扑上前，搀住他，紧紧黏着他，无论他怎么甩都甩不开。

“我要跟着你！你到哪儿我都要跟着！”一如小时候向来只要她一撒娇任性，他就会无条件投降一般。

林云这次也是最终停止了反抗。她成功了。

“先上车。”哄她坐进后座后，林云立刻关上车门，自己去计程车前头副座坐下，关上车门。

“你！”刘芳知道，林云真的变了。不一样了。

“系好安全带。”一边说，一边给自己系上。然后吩咐司机开车。

刘芳这才意识到，好像林云确实已经不一样了。不再是以前那个会一直宠着她让着她，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林云。

*

林云忽然一连几天的没有回来。看了他的房间，什么也没动过，确实是没有在她不在的时候回来过。终于，在他消失的第十天，林芸给林云发了短信：

“你的租期快到了。你是不是该回来准备收拾一下自己的行李？你这么多行李，不可能一天就能全部清理干净。联系搬家公司帮忙也是需要时间的。不要以此为借口在我这儿拖延时间。过期我就将你的东西全都扔出去。后果由你自行负责。”

算算时间，还有一个星期左右租约期满。她保存了这条短信，算是留存了自己有提前通知过他的证据。

叮咚。

“谁来的短信？”刘芳听见铃声，好奇道。

林云刚好安顿了刘芳，起身来打开讯息。是林芸！

他先是意外，而后又有些惊喜。“同居”了两个多月，还是头一回看到她主动联系他。之前一直是他打电话没人接，发简讯也是已读不回。

本以为可能是“短暂的别离”起了效果？——没想，看了内容，再加之这段时间对林芸行事风格的更多了解，心情又一下沉到谷底——期待有多高，失落就有多深：原来不是记挂他，而是想给自己之后一定会准时结束与他的租约做铺垫，给她自己留个证据。

“还真是铁石心肠。”只不过现在，他已经不生气了。反而有些心疼。——那样的环境，根本就是在压制她的天性。她能好好地长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也难怪她会变得这样小心翼翼。

“我就回去。门禁之前一定回家。”最后的“回家”那么自然地输出，让林云自己心头一暖。是啊，她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真希望他们的“家”能够早日实现。

收起手机，转过身来，看了眼正在忙着把自己粉红色22寸行李箱里的一堆衣物取出来挑选的刘芳，林云丢下一句“我要回去了，你自己照顾自己。钱不够的话再跟我说。”——如果她是自己偷跑出来的，那能给她钱的，在这儿也只有他了。回头再跟她父母说明，用那点钱来交换他们欠个人情，挺值。

“诶——你别走！”刘芳扑通一声就从跪坐在床上的姿势一下跳到刚走到床尾边正要去门口的林云面前，挡住他去路。林云被吓了一跳。还有些惊奇。这小丫头的身体这么灵活？

虽然知道她从小练芭蕾，但也只当那是她们这些大小姐必修的社交功课，没想她的舞蹈功底还能这么用哪？

“你去哪儿？我也要去！”刘芳也不打算重新打扮换套衣服了，决意就要跟着他。

“刚才的那个简讯是那个女人发来的对不对？”

林云诧异。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哼。你一般都是打电话。就算是跟我，你也从来不会那么耐心地回我信息。要么不回，要么就直接打电话。除了那个女人，还能有谁能让你那么有耐心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出来回复？”

林云费解，不就是回个信息么？她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再说，就算他就是给林芸回信息了，又跟她有什么关系？他们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

“她叫林芸。你对她放尊重点。以前是看你还小，现在你都二十多了，也该收起你的小孩子脾气。你一口一句‘那个女人’地叫她，是丢你自己的脸，显得你很没家教，也丢了你父母的脸。你懂吗？”

刘芳越听越气，“你说我？你竟然这么说我？”

说着，眼泪簌簌流下，哭喊起来：“哈啊——你从来没有这么凶过我，今天竟然为了那个女人这么侮辱我，贬低我，还拿我跟她相提并论……哈啊——啊——”

林云看着就烦，干脆不理她，一把甩开她挡住他的手臂，用力过猛，直接将她给推倒在床。他也愣了。

刘芳惊讶地一时忘了哭泣，哭声戛然停住。林云只尴尬了下，就干脆扭头走人。没有道歉，没有解释，更没有关慰。

刘芳的眼泪又流出来了。只是再没有哭出声来。紧紧抿着嘴唇，却哭得更凶。——他从来没有这样对过她。竟然连哄都不哄她，竟然推了她……

她埋进被子里，张开嘴撕心裂肺地痛吼起来。声音全湮没在被子里。

房间除了她的肩膀抽动着，什么都是安安静静。

*

被刘芳这么一闹，林云一路上反而更加想念起林芸的独静。

几天没见，离家越近，他就愈发急切地想要见到林芸。看到她，他就能静下来，仿佛是心又回到了那片安宁确定的港湾。

虽然她总是对他不理不睬，但是她从来不会失控，更不会像刘芳那样随便拖累别人，还跟你闹脾气。一点都不知道感恩，更不懂得尊重他人边界。

相比之下，林芸虽然太过坚持边界，一度让他感到很头疼，但是，跟她在一起，他会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喜欢自己的变化。——一点儿不像刘芳，只会带给他各种各样的麻烦需要他代为收拾。总要他像个家长一样地始终在她背后替她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