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上旬,天气太热了。
蝉鸣都被极端高温烘烤得有气无力,刺目的阳光在林立的玻璃外表皮摩天楼间折返,满大街新建的沥青硬化地面更是保温的好材料,惹得满大街一股塑料融化的焦糊味。一次性口罩里已经全是汗水和蒸汽,虽然提前放过清新口气的薄荷爆珠,但在高温下晒久了还是不可避免地发酸。好在进了室内便可以摘掉,满是雾气的变色太阳眼镜也可以擦一擦。娱乐新闻里那些光鲜的大明星怎么习惯以这副打扮出街的?张如山暗暗有些佩服。
进入公寓楼后,张如山迫不及待摘掉所有武装。只是他没有预料到路人的反应——方才背着大容量双肩包、身穿土气格子衬衫和松垮工装裤的死宅男大学生,摘掉眼镜口罩后露出的却是一张格外干净英气的脸,衬得一身不修边幅的衣着都疑心是什么小众潮流风格,惹得擦肩而过的路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不过路人是什么反应他不关心,他脑子里只想着前往下一个目标点——目标住在亚冠路一栋名叫千行国际的中档公寓楼里,从他刚才出的地铁站步行约莫十多分钟。
他穿过一楼大堂。公寓门禁年久失修,镶嵌在大堂瓷砖墙面的“千行国际”已经七零八落成了“十仁口示”,中档社区的气派依稀可辨——即使在今天,这里的租金也并不能算得上便宜。他没有走电梯,上楼梯来到四楼,目标就在这栋楼的404号。张如山戴回口罩,用带着橡胶手套的左手敲了敲门。
须臾,房门打开一条缝来,里面还加了防盗门。一个顶着来不及新漂染布丁头乱发、穿着精致睡裙的年轻女人站在防盗门后,但看她整容的品味就是不聪明的类型,也怪不得会被更蠢的中年男人蛊惑。
面对这个虽然长相俊秀但土里土气的男孩,这不聪明的倒霉女人居然就这样毫无戒备地开了门,隔着防盗门没好气:“喂,你找谁啊?——我们不买保险。”
张如山装出大吃一惊的模样:“你是谁啊?……开发区千行国际公寓三号楼404号……我没走错,这确实是我爸的房子。你认识我爸朱建豪吗?”
“你爸?是不是搞错了?”女人听罢也很吃惊,但还在装蒜——毕竟这房子的确不是她的,而房主也确实是能当父亲的年纪。
张如山对她拙劣的演技在心里大翻白眼,于是主动前进一步隔着防盗门自顾自朝屋里探头嚷嚷起来:
“朱建豪,别躲在屋里不做声,我知道你在家!你大爷的是个男人就给我出来!你还认我这个儿子吗?你花了我妈妈一辈子的钱,到最后还抛下我和妈妈,在我妈妈病危的时候还玩失踪,就是为了在外面花我妈的救命钱和别的年轻女人过小日子是吧?有本事你就出来啊!回答我!”
“什么抛妻弃子啊?你这小孩乱说什么呢?”
“小孩?呵,对啊,我是他亲儿子。这位姐姐,你不会不知道他有老婆孩子,还在他老婆食道癌晚期的时候卷钱跑路吧?”
“怎么可能啊……”
当然不可能。
“我爸呢?他在哪里?”
“他……在里面,洗……洗澡,换衣服。”
“姐姐,这里没你什么事情,和你没关系……我要和我爸谈一谈,请你把门开一下可以吗。”
惊魂未定的女人乖乖打开防盗门,还下意识侧过身子方便哽咽着的张如山进门。
这种年代较早的中档社区大多是为高质量单身白领设计,一室一厅的小户型和卓越的隔音效果最方便张如山动手了。何况404号进门左侧便是开放式厨房,挂着簇新的全套德国进口厨房刀具。
虽然张如山习惯于用现场的工具,这样更不容易留下痕迹,但面前这女人并非这次行动的主要目标,他不太想一上来就把场面弄太大,所以趁她侧身让步的瞬间,张如山无声地用氰化织物捂住她的嘴,瞬间女人失去意识倒地不起。
刚出卧室的中年男人打开门就看到情人倒在地面,而罪魁祸首正在慢条斯理地一一关上各房间的门:“有一说一,我不喜欢对女人下手,尤其是和事件无关的女人,尤其是年纪轻轻还被你这种人渣骗的女人——可惜了,真是家门不幸啊。”张如山的视线从门转回到目瞪口呆的男人身上,“我说你啊,朱建豪先生,胆大包天地杀掉组织成员已经很过分了,私吞的赃款还拿来骗笨笨的小姑娘……想到你马上就要死在我的手上,我都嫌你脏了我的手。”
男人这才反应过来:“你……你是‘茶马古道’派来的人?”
“你明明知道臻享公馆的那小子是‘茶马古道’的石老板派去交易的人,你还有胆子抢劫灭口?真是勇敢,看来你不太害怕吃点苦头啊。”
“……钱我可以还给你们!放我一条生路吧!”
张如山看着中年男人跌跌撞撞逃入房间,便敏捷地跨过地上昏倒的女人:“放你一条生路?说得轻巧。不过你似乎也没放过弟兄们的生路。要是放任你这种人渣不管,石老板和我们‘茶马古道’的脸放在哪里?所以他们才让我来,杀鸡儆猴,而不是讨债,明白吗?”
“我、我之前在澳门欠了赌债,高利贷利滚利,不还的话我全家都会没命的!我也是不得已啊!”
“欠债?真巧,我也欠了钱,所以才在这里帮脏人们干这种脏活。”张如山诡异地笑着,袖口冷不丁滑出刚才的厨房刀,“整整三十万现金,一个十四寸行李箱才勉强能装得下的东西……你这种穷光蛋突然拿到这么多钱,难道不觉得心虚吗?”
男人一屁股跌坐在地:“小兄弟,这样,这样好不好?我银行卡上还剩九万块钱,我全给你,兄弟,小爷,求你了,放我一条生路好不好?”
“九万?唔,的确还挺诱人的……”张如山歪歪头,若有所思——这人渣现在居然对情人生死未卜都不关心,只想着自己活命,“但是,你可别忘了——”
张如山的刀锋闪过对方喉咙。
“——我可是职业杀手。”
解决完目标,张如山花了不少时间重新布置现场,包括加大了那个可怜女人摄入的□□剂量——他不想滥杀无辜,所以让她不要清醒过来就好了。
为了让现场看上去像“入室抢劫”,张如山在衣柜里刨来刨去,不由感叹人渣真是人傻钱多,衣服首饰全都价格不菲,最后挑了几款小型手提包和金银首饰塞进书包后才离开——体积小且价值巨大,方便出手。
迅速离开千行国际后,心情大好的他朝不远处的亚芳路走去,那条路上有个大型购物中心,商业繁华但监控之类的基础设施建设没怎么跟上,二层连接着通往市区的轻轨站,很适合金蝉脱壳以及——在完成任务之后弄杯甜饮料喝,有冰奶茶更好。这么早出来上班,早饭匆匆忙忙只吃了个冷包子。
星期四上午的的购物中心顾客并不多。张如山在监控死角处脱掉衬衫露出白色短袖T恤衫,卸下工装裤的裤腿,俨然是一个穿着短袖短裤、没有课所以百无聊赖来商场闲逛的附近学校的男大学生。完成这一切后,张如山径直走向接近中庭的连锁奶茶店——为了犒劳自己,还加了一份最喜欢的奥利奥小料。
在柜台边等待制作的时间,他注意到以往进行换季清仓的促销花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正在搭建的临时舞台,工作人员们走来走去,一些演员正在忙着化妆,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一旁用于宣传的易拉宝上写了什么社区文艺活动,购物中心和本地某房地产商赞助,估计又是把居委会大妈们请出来跳广场舞、穿旗袍走秀的无聊活动。
张如山对这些当然没驻足欣赏的兴致,拿了奶茶就走人。把钱包塞回书包时,才发现随手塞在书包侧袋的手机响了一路,几个未接来电人都是“肖亦坤”。他那点儿喜悦顿时烟消云散,但也无可奈何地接电话:“喂,肖老板。”
“张如山你这小兔崽子死哪去了?我的电话都敢不接了?”
“我在赶路。并且这里太吵了,没听见。”
“振动总该感觉到吧?是不是还要我们教你怎么用手机?”
张如山压住怒气:“肖老板,你给我打电话究竟有什么要紧事情?”
“下一个目标我待会儿发给你,叫余江,是个刑警,地址和细节都在资料里。这是你第一次接这种级别的任务是吧?认真点儿,别给我丢人现眼。”
“等一下,肖亦坤你是不是疯球了?现在才早上十点半!”张如山趁着闹哄哄的环境嚷嚷起来,“合着我工作效率高就可以让你们随便压榨吗?——我不管,今天我的任务完成了,现在是我的休息时间。”
“好你个小兔崽子,你还欠我钱!欠钱的还想装大爷?人家正儿八经公司还能加班呢,你个脏东西倒是讲起劳动法了?总之,今天你必须给我去!”
对方立刻挂断了电话,让张如山本来都酝酿好用来反击的脏话全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好吧,当下还是先忍一忍,毕竟自己马上就能把债务还清了。如果目标是重要的涉黑成员或官方人士时,报酬只多不少,比清理杂兵简单多了。
这样自我安慰着,张如山嘬着奶茶,步履逐渐轻盈。
购物中心里有家首饰店正在举行开张促销活动,年轻漂亮的柜员们穿着精致的绣花旗袍,正站在中庭周边向路过的小孩子分发广告气球。张如山瞥了一眼身材完美、唇红齿白、笑容灿烂的年轻女孩们,内心不由得生出一点小得意——
——如果周小娅也打扮得光鲜亮丽,和她们站在一块儿,绝对不输里面的任何人。
想到这里,张如山脸上不禁泛起微笑,但突然意识到有路人似乎多看了自己几眼,连忙收敛情绪、拉回口罩。肖老板发来的新地址在开发区泰鞍里,距离这里不算远,张如山不想速战速决,索性选择步行前往。
但他脑子里仍然想着关于自己和周小娅的一切,不知不觉便沉浸在回忆里。
十年前,自己还在西川西部一处偏僻落后的福利院生活,张如山和青梅竹马的同龄女孩周小娅双双被“茶马古道”的人挑走,身为女孩子的周小娅随后被组织派去到大城市的酒吧里工作,而张如山被秘密送出边境,在东南亚某个法外之地接受了成为茶马古道职业杀手的培训。
十八岁学成后,张如山曾向上级提出要带周小娅脱离组织,却被告知周小娅因为种种原因欠了组织的债,债务连同两人的赎身费都是不小的数目。自那以后,张如山便彻底趟了浑水,过着在刀尖上一边攒钱一边还债的生活。
想到这里,张如山不由得又拿出自己的老式翻盖手机。手机壁纸正是十八岁那年他和周小娅会面的合影,在周小娅工作的酒吧拍的,背景是晦暗的霓虹墙,暧昧的灯光下,已经出落成窈窕少女的周小娅穿着暴露、妆容很浓,但笑容依然纯洁甜美,依恋地挽着张如山的手臂,和八年前一样叫人心生爱怜。而被她挽着的男孩拍得不好,目光躲闪,似乎在朝别处看,面容模糊,但英气的眉眼和坚实的肌肉线条看得出是张如山自己。
再坚持一下,说不定今年年底就可以和周小娅团圆了。当年在福利院被大孩子霸凌、被看护人员无视、吃不饱穿不暖、甚至需要周小娅这个小女孩出手保护的瘦弱的小男孩,现在已经长成高大挺拔、可以保护周小娅的成年男性了。
咬着吸管的张如山不经意挺直了背脊,大步流星朝着心怡路走去,砖红色六层小楼的小区就在街对面,看上去又老又旧,毫不起眼。看来那个倒霉的刑警就住在这里了,但眼下看上去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头。
离着小区大门还有一段距离,路上就停了不少警车和救护车,连楼道对面的巷口都贴上了长长的黄色封条。四周围观的群众被维持秩序的辅警拦到一边,但他们的好奇心没法被简单抑制,仍然朝里边纷张望,本就不宽的道路被车和人挤得水泄不通。
张如山心蓦然一沉,闪到围观人群边缘,对着趁乱停三轮车在这里卖煎饼果子的小贩问:“发生什么了?”
“里边儿死人啦。”小贩消息最灵通。
提着菜篮的阿姨也加入会话:“好像死的还是个警察呢,还是上吊自杀的,造孽哦。”
“警察?”张如山愣住了。
“是住2栋的,好像是姓余。”
“造孽哦,我记得他家孩子刚考上池沽一中高中部,成绩好的来……”
余江抢在自己出手前自杀了?张如山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杀气全无。
*
许思远抵达事先约定的购物中心一层时,王侦探已经到了有一段时间了。这位津海灰色领域颇负盛名的私家侦探正百无聊赖地站在中庭旁的奶茶店看中庭的演出,手里还拿着一大杯颜色蓝得诡异的水果味气泡水——真是不懂现在年轻人的喜好。
王侦探看上去比传言中还要年轻得多,个子不大但四肢细长,长相端正但实在不修边幅——马尾辫是乱糟糟只用橡皮筋随手一扎的,短袖T恤是皱巴巴且领口松松垮垮的,运动短裤是洗得斑驳掉色的。看到许思远朝自己走来,她懒洋洋地挥手,但语气倒恭恭敬敬毫不含糊:“许老师您早。”
“久仰,你就是王溪和啊。”许思远上前,礼貌性地回应对方的握手,对方看似身形纤细,但手劲有力,许思远能看清她柔中带刚的手臂肌肉线条,“事态紧急,我就直接说正事了。今天上午经开区泰鞍里的那个案子,你应该听说了吧?”
王溪和侦探点点头:“余老师的案子?有所耳闻,但愿闻其详。”
“可以肯定这并不是简单的自杀案——余江这年轻人我了解,虽然偶尔做事情太鲁莽,但本性一点儿也不坏,是很正直的——他并不会干什么侵占证物的勾当,更不会因为侵占证物而畏罪自杀,你懂我的意思吧?”
“明白。许老师您觉得,余老师的死因另有隐情,很可能是谋杀。”
“他是津海市局今年扫黑专案组经开区分组的组员之一。可能是他在调查中遇到了麻烦,按理说我们当同事的应该尽职尽责调查,但是我担心……”
许思远从外套里拿出信封递给王溪和,里面装着一张照片:“今天早些时候,我收到了余江生前三天用邮政快递寄给我的照片,你看看,你认识上面的人吗?”
王溪和眯起眼睛,认真端详后指着照片中央的男人:“这个胖子不是大老板黄亮么?”
不远处的商场中庭传来热烈的掌声,许思远目光转向身后。刚才社区老年文艺团的表演告一段落,赞助商之一兼优秀企业家代表上台发言。发言人说巧不巧,正是津海著名民营企业家、这家购物中心的开发商之一黄亮。黄亮面相慈祥而声音有力,生意之外还热心公益,是典型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企业家形象。
但王溪和此刻手上的照片上,叼着香烟的黄亮像一块半融化的黄油一般陷进柔软的猩红色沙发上,双手搭在沙发靠背,一副主宰全局的姿态。他的面色也阴沉可怖。至于拍摄的环境,看上去像是什么酒吧或夜总会一类的地方。他的身旁坐着个长相漂亮、打扮妖艳的女人,而坐在黄亮对面的则是一个同样肥胖油腻的秃头背影。
“有一说一,这个女人还挺漂亮的……只是,怎么这么眼熟?”王溪和抬头,示意许思远朝舞台上看,“诶许老师你看,照片上的是那个女的吗?”
许思远看到在台上侃侃而谈的黄亮身边果真站着个漂亮女人,应该是秘书之类的吧。不过那女人……眉眼真的和照片上的很像,但因为妆容和灯光都变了的的缘故,许思远和王溪和都无法立刻确定。
王溪和敛起笑容,迅速收起照片朝旁边走去——有几个附近商铺的工作人员正在向路人们分发广告气球。王溪和涎着脸去要了个气球,牵着走回来:“太好了,正好有免费气球。”
许思远莫名其妙地看着王溪和,一瞬间有些后悔来找她来帮忙。
但接下来的一幕让许思远震悚在原地:方才还牵着气球嬉皮笑脸的女孩突然把气球摔在地上,使劲用脚踩——这时许思远才发现对方穿着鞋底有尖锐突起的足球鞋——劣质广告气球受不了这般折磨立刻嘣的一声爆了,声音格外响亮刺耳,许思远甚至觉得整个商场都安静了一瞬。
路人纷纷侧目,许思远连忙低声问:“你在干什么?”
王溪和看上去倒是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许老师,您看到那个女人的反应了吗?”
许思远愣住了。
“气球爆掉的声音和枪声很像——听到枪声后,如果那女人是秘书之类的话会不知所措,如果是情人则会躲在黄老板或者保镖身后。但刚刚我看见的是,那女人都没有,而是立刻冲上前,挡在黄老板身前。”
“你的意思是……”
“那女人很有可能是黄老板的保镖,甚至是……”王溪和脸色有点难看,“杀手。”
没等许思远反应过来,王溪和弯腰拾起气球碎片丢进垃圾桶继续说道:“依我看来,是杀手的可能性最大——一是因为据我的经验,枪击事件在津海甚至国内都并不常见,没有必要特意练习应对措施;二是因为那女人不仅挡在了雇主面前,还把手伸进外套里想要拿什么出来——很明显,她现在身上也有枪。如果刚刚发生的真的是枪击事件,那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了。”
“我们想配枪都要先申请,她怎么……”
“好问题。”王溪和的笑容逐渐消失,“首先,那女人现在是非法持枪,她的枪从何处来,这是个问题;其次,究竟到了什么地步,黄亮老板才会为遭遇枪击这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件做准备?所以,综上,我觉得,黄老板可能不太干净。”
许思远一声也不响。
也沉默下来的王溪和下意识咬着吸管,眼神却严肃起来。须臾,她重新抬起头来,直视一言不发的许思远:“许老师,我觉得这事非常复杂,瞧不出深浅。你们官方人员还是按兵不动为好,以免打草惊蛇,探路的事情让我来吧。”
“你?”
“毕竟现在的我算是非官方人员不是吗?”王溪和摇晃着只剩下冰块的奶茶杯笑道,“何况让我这种编外人去还不用花钱呢。”
目送着在中庭寻找垃圾桶丢空杯的女人,许思远不由得感叹王溪和正应了传闻,这个家伙果然是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