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剧场:
沈星最近也没有去送货,也经常不在达班,有时回来已是深夜,夏萤想到那天郭立民质问他怎么不回国。
夏萤觉得这一次他可能真的要离开了。
12月了,最近哪儿哪儿都很乱,夏萤知道马上就是最后一趟能送上山的边水了。
这天她窝在竹屋里看电影,突然接到觉辛吞的电话,觉辛吞说想和她见一下。
去了没想到觉辛吞上来就劝她回国。
她嘴唇动了动,说护照还在猜叔那儿呢。
觉辛吞一脸生气的说,自己最近在麻姐那里认识了一个内线,那个人说今年1月份猜叔从麻姐那里救了两个人,一个一百四十万,一个五万!
夏萤愣住了。
觉辛吞说你被骗的白打了一年工,还多给了猜叔五万!觉辛吞说可以陪她去找猜叔对证,让他把护照还给她,让她回国。结果说了半天,夏萤在那里发呆。
觉辛吞问她想什么呢!
夏萤说,自己不想回去。觉辛吞知道她的情况,又说不回去也行,别在那里打白工了,最近大曲林乱成什么样了,銮巴颂明显就是在对付猜叔,山上毒贩拿不到货,会逼猜叔走到哪一步?达班也危险了。而且她回国,她们国家那么大,跑个别的城市也是一样的生活,她都出狱一年多了,谁还一直找她啊。觉辛吞说的口干舌燥。回头一看,夏萤脸色难看极了。
“你为那样不肯离开达班?”觉辛吞又劝了半天,看夏萤并不在意被骗还想在达班,优秀的警察觉辛吞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你不是吧,夏萤......”觉辛吞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不是.....喜欢猜叔吧?”然后他观察夏萤的表情,夏萤虽然没有肯定,但是她没有否认啊!她似乎听到这句话开始思考这个可能性,然后她一直拧着的眉头居然舒展开了。
“我收回我第一次见你时候,说你不是个狠人的话。”觉辛吞吓得喝了好几口水。
“你太可以了夏萤,你不光是狠人,你还是个狼人!”
......
沈星看到了郭立民留下的笔记本,里面记满了他艰难生活过的痕迹,里面还夹着一张“来到三边坡,努力就发财”的赌坊传单。
沈星一宿没睡的喝酒,此刻正在小竹屋外骂那个直接在外面尿的老头。
她被外面声音吵醒,也爬了起来,她出了一身冷汗,睡衣还粘在身上。
她梦到佛堂,猜叔的背影,然后猜叔冷静的说“消失”,随后几个看不清面目的人,把她扔进了一个土坑里,土一锹一锹的淋在她的脸上,她无论怎么叫喊救命都没人理,她一回头,身边是睁大眼睛躺着的玛拉年,玛拉年看到她看自己,笑着对她说“你也来了?”
夏萤扶着头,听到外面沈星不知道在对着电话那头说什么。
她拉开被子,拂开蚊帐,拿起床头的水杯,对着吸管喝了好几口。
自从那天觉辛吞问她是不是喜欢猜叔,她这几天就总是梦到玛拉年,她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梦到她,她之于猜叔和玛拉年之于艾梭一样,一个利用和谎言开头的故事,两个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女人,玛拉年至少还有大禅师弟子这一层身份,而夏萤在三边坡就是一个没有背景,任人摆布的女人。她已经把底牌都给猜叔看过了,她再放任自己往前走,就真的要走向玛拉年的结局了,玛拉年还有个婚姻关系,她就要成为一个无名氏扔在追夫河了。她回头看着床头贴着的那张达班的合照,她伸出手摸了摸坐在中间的猜叔的脸。
要离开吗?在一切无法收场之前。
她听到外面沈星和猜叔坐在追夫河边说什么的声音。她还在缓昨天被埋的梦,她拿了件衣服,从竹屋另一个门溜出去,直接去洗澡去了。
等到她擦着头发从竹路上回屋,才看到猜叔还自己坐在她屋子门口呢。沈星也不知道哪儿去了。
她有点尴尬,还是打了个招呼。
猜叔回头看到她,让她过去坐。她迟疑了一会儿,走了过去,盘腿坐下了。今天猜叔穿着长裤,其实夏萤很喜欢他穿那个长裙,每次都会偷偷看着那个背影好久。
“我发现你这几天都躲着我走。”猜叔看着她的脸开口。
“......没有。”夏萤怎么听他一开口,自己想走的心就又落下来了。夏萤不敢看他,看着流淌的追夫河,脑子不受控制的想到,那天他的妻子就是从这儿跳了下去吗?
“你是不是想离开了。”猜叔还在盯着她的侧脸,不咸不淡的问。
“.....我把文件都给您了。”夏萤说完这句话,强迫自己扭过头,强硬的和猜叔对视,“我要是想走,您会把护照还给我吗?”她不知道自己想听到肯定还是否定的回答,她突然想起,沈星曾和她说过,沈星加入达班的时候,猜叔还给他做了什么仪式,是呢,夏萤也许从来没有加入达班过。
“为什么?”猜叔居然露出几分疑惑来看着她,早上的晨光照在他身上,他不像在佛堂里那样看起来高不可攀了,他看着就像一个普通的,四十不惑的男人。
“是因为欠债吗?我都给你免了,每个月就按现在六千给你发工资,或许你是觉得少。”
“八千呢?”
“沈星一直在达班做得很好,我很看重他,他也很讲情义,就算暂时没有感情,你和他结婚,他会对你好的。”猜叔开口。
夏萤皱着眉,想问他怎么说出这样荒唐的话的,他是年纪大了,想给人父母之命了?后来一想,是啊,这是三边坡,大部分男人家里的妻子都是买来的,待几天跑了,又买一个,要是没跑成功,就把腿打断生孩子,生不出孩子就又买一个。什么女人,一个生孩子的工具罢了。贫穷和愚昧在这里代际传递着,疾病和饥饿还纠缠在活着这两字之上。
这地方生死都不由人,爱又是这世上最奢侈的易碎品。
她想起貌巴那个跑了的妻子,她都不用问就知道,也是买来的。没有感情的两个人,在失去经济来源之后,她怎么会留恋和没有感情男人生出来的孩子呢?
她又想起佛堂里的女人。她曾在这样的三边坡拥有过眼前这个人专一又深刻的爱,而且延续至今,她曾那么幸运。
而夏萤知道自己从来就不是那个幸运的人,她与人间往来的前30年,也不过是从一个倒霉的坑跌进另一个坑罢了。活到今天都算死里逃生了。
夏萤有点恨自己,怎么就对他生了妄念。
也许他真的觉得这是给了自己一个好选择吧。皇上指给太子一个贫民女太子妃,那个贫民女本该三跪九叩的。
她真想把他一脚踹进追夫河里,最后只是红着眼睛站了起来,重重关上了竹屋的门。
她又窝在竹屋里看了一天电影碟片。
晚上出去吃饭听到但拓着急的说沈星被警察抓了,在监狱呢。夏萤扒了两口饭就跟着一起去捞沈星去了。
有人点蓝琴非法的签单房了,郭立民在那里当打手,今晚打死了一个人,还想要把沈星扔进水里弄死。沈星内疚达到了顶峰,听说是王安全报的警,他还去世纪赌坊质问了王安全,王安全说荣姐马上就要带自己离开三边坡了,说着还流下泪来。
“我是个坏人。”晚上追夫河边沈星对夏萤说。
“不是的。”夏萤知道他将郭立民变坏的事儿也担在自己肩上了,夏萤看他几乎要崩溃,伸手抱住了他。“三边坡只是会放大人心中的恶,你是个好孩子,所以你没变,听到了吗,你没被改变。”夏萤一遍遍的给他重复着。
“不是你的错。”听到夏萤说出这五个字,他颤抖着回抱了夏萤,轻轻的叫她一声,“萤姐。”
她恍惚想起第一次和沈星、郭立民吃饭。她说自己比沈星大好多,沈星却从来不叫自己姐,沈星在旁边开玩笑损她哪有个姐姐的样子,乖巧的郭立民却在旁边笑着,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夏萤,叫她,“萤姐。”
世纪赌坊和蓝琴赌坊都被查封了,猜叔早就彻底把蓝琴转给夏文镜了,她没想到最后一次见夏文镜、岩白眉是在电视上。她想到猜叔给她写的那个橘生淮南,现在还在她的屋里。可能以后没机会给岩白眉了。
细狗也很不开心,她俩面无表情的凑在一起看新闻。
猜叔的手机响个不停,找夏文镜要账的找到猜叔这里来了,细狗看那个人态度越来越差,和小柴刀两个人把他叉出去了。
猜叔指出是沈星报的警,但拓拉开要打沈星的油灯,气的油灯蹲在了一边。山里什么能运进去的货都没了,銮巴颂在背后指点的,要困死逻央和达班。猜叔指出了銮巴颂的野心,又说不要分责任了,静观其变,事缓则圆。
夏萤从头到尾没有理会他们的争吵,就是在那里看新闻。
他又是这样,明明每天都睡不上好觉,每天都踩在钢丝上,却还是不信任达班这几个人,什么都不说,总是设各种计让别人做了他想让对方做的,他是怀疑达班的众人对他的忠心吗?想要别人靠近,又推开。
如今已经到了山雨欲来的时候了,他还是一边想要真心,一边又怀疑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想到这儿眼圈红了,她居然生了几分心疼来,她想把自己打清醒,想着锤了两下自己的腿,低头趴着哭了。
看到她哭,屋里的众人也难受起来,油灯过来安慰她,没关系总会找到货源的。细狗说听猜叔的,他会有办法的。但拓说没关系,自己再去亩桑那里找一圈,让她别害怕。听罢夏萤仰着头大声哭了起来。
她该怎么守护达班易碎的美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