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斐顺着她的话,斟酌:“在我看来,信任是基于对人为人处世的了解,他们让我觉得踏实,有安全感,自然而然就会相信的呀。”
“嗯,我也以为是这样,我很了解我爸爸,他很爱我很疼我,可谁会想到,他会突然走了呢?”陈嘉微最坚定的东西,瞬间崩塌,自嘲:“你们对我那么好,我还是控制不住去想,去猜,你们的一个动作,一个表情,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会不会也像他一样,让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就走了。”
陈家虽不像他们家世显赫,也小有资本,爷爷奶奶尚在,妈妈在她初中时因病去世,爸爸对她疼爱加倍,好似要将妈妈那份补回来,她想到爸爸那么努力,不敢消沉太久,尽力朝前看,想着,以后总会再见的。
高一开学那天,爸爸和以前一样送她去学校,下课回家,一样亮着灯,却没有看到爸爸,是爷爷奶奶坐在客厅里等她,叫她收拾东西跟他们住。
平常普通的日子里,爸爸没有留任何话,没有告诉她去哪里,丢下她走了。
陈嘉微不停打电话,发信息,那边响起无数遍机械声,她害怕爸爸出事,报警找人,被爷爷奶奶强行带回去。
她不断回忆自己哪里做错,让爱她的爸爸,生气离开了吗?
陈嘉微浑浑噩噩混到高二,直到,遇见他们,渐渐好起来,可哪天,也像他一样呢?
“离开...”闻斐的话被打断。
“你很过分哦。”
陈嘉微直起身子,见柯允蕴倚靠着玻璃门边,不知站了多久。
柯允蕴拉把椅子坐到她们对面,语气轻快地就像在说什么高兴的事,偏偏话是刺骨的:“关于这些事,你不想提,我们就不追问,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们尊重你,可你不是我们,却预设我们,默默将‘你’和‘我们’划分一条线,接受这份好,怀疑这份好。”
“你想那么多,就没想过这种心理对我们很坏吗?”
“允蕴。”闻斐懊恼看向脸色煞白的陈嘉微,一旦遇到这样的柯允蕴,连她也无法阻止会说出什么话,不如,跑为上策:“哎呀,好晚了,我们先去睡觉,有什么话,我们明天说,嘉微,你不是还没洗澡吗?”
陈嘉微被拖了个踉跄,下意识扭头看柯允蕴,她恬静坐在那里,嘴角弧度弯起:“要做逃兵吗?”
闻斐拉陈嘉微到门口的动作一僵,顿觉自己这块夹心饼干,命不久矣,混乱下,发信息给闻以宁求救。
陈嘉微双目泛红,倔强顶着柯允蕴,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事实就是这样的。
闻以宁被范经伦拉着和时灿在客厅玩斗地主,他抓一手烂牌:“……”捞起手机,是闻斐的信息。
“不玩了。”他脸色难看甩下牌,匆忙赶过去,希望事情没那么糟。
闻以宁慌忙推开房门,闻斐一脸欲哭无泪拉着陈嘉微的手腕,冲他打眼色。
陈嘉微固执望着浅笑的柯允蕴,气氛僵持。
一群人聚集在门口,柯允蕴静静在阳台坐着思考看着他们,她陈述事实,有问题吗?
闻以宁没来得及问情况,身后一道身影越过他们,径直走向阳台,背对他们将柯允蕴挡个干净,看了她一会,抵不住她的眼神,乐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过来,可能是我这人偏心,爱站队?”
柯允蕴不在意笑了下:“嗯,好假。”
时灿俯身靠近:“你饿不饿?”
柯允蕴认真感受须臾,微不可察点头:“想吃蟹黄面。”
“我给你做,说完下来吃。”时灿看她一眼,巨有欺骗性,把人说哭,眼神还这么清澈,温柔刀大概就是她这样的。
时灿路过闻斐的身边,视线落在她手上一瞬,出去。
闻斐如梦初醒,手心滚烫,缓缓松开陈嘉微的手,怔怔看着柯允蕴,刚刚所有人都站这边,只有认识两个月的人,直接去她身边了是吗?是吗?
谁让他把高度拉到这个层面上的?
柯允蕴瞥了眼他们的小动作,转头对上陈嘉微的视线,挑眉。
闻以宁习惯什么事都护着柯允蕴,当然,现在也一样,在这件事上,他的手不自觉牵上陈嘉微,陈嘉微一下子挣脱开。
闻以宁尴尬捏紧手放下:“......”
范经伦往后退了退,尽量降低存在感,看他吃瘪,嘴角压都压不住。
“以宁,女生之间的事最好不要参与哦。”柯允蕴不需要成为任何人的选择,也算是间接给闻以宁解围。
陈嘉微赞同柯允蕴,语气僵硬:“就是,你想放大事情吗?激化矛盾吗?”
闻斐麻了,一个两个,又拉什么高度!
闻以宁如鲠在喉,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变成不能说的,剐了闻斐一眼。
闻斐:“......”
过十来分钟,他们不走,不说话,一直站着也不嫌累,仿佛这房间里有闸似的,关着不让他们走。
范经伦斜睨他们,打了个哈欠,困了,那几根木头还不动?
“我至少坦率,比起我说的话,你摇摆不定的猜想更让人寒心呢。”柯允蕴闻到一丝香味,站起伸了伸懒腰,该下楼了。
闻斐琢磨过来,陈嘉微的性子折磨的是自己,她不会劝柯允蕴,自己不该带陈嘉微逃避,还叫喜欢陈嘉微的闻以宁过来,这事,她部分有责任。
陈嘉微反应过来,急的手心出汗,在柯允蕴出门之际抓住她的衣角,突然张嘴:“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柯允蕴回头平静看她,当他们几个不存在:“你有权利继续沉下去,那是你的选择,但我不喜欢用自己的真心陪你玩假意的游戏。”
陈嘉微的心理历程变化好几次,高低起伏,掷地有声:“我不该用过去的事,去预想未来没发生的事,对不起,我想明白了,就算只有一段路,我也会好好走,当然,我希望我们一直很好。”
“记住你说的话哦。”柯允蕴目的达到,没有多逗留,欢快转身,下去吃面。
范经伦瞥了眼松口气的闻斐,把她带走,剩下的事还给闻以宁。
陈嘉微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闻以宁,她不干添油加醋的事,一心想知道这陌生的柯允蕴是怎么回事:“你要说真话,不要哄我。”
“她一直这样。”闻以宁揉揉陈嘉微的发顶,回想:“生气起来六亲不认的。”
闻以宁把她送回房间,还是解释:“好好睡一觉,过去就过去了,她不会再提的,放心吧。”
“谢谢。”陈嘉微太想要个支撑点,不断逼迫自己做个正常人,可能真没那么了解,但她有个感觉:“以宁,人会长大,这么多年,你能说自己没变吗?我觉得她没有真的生气。”
“抱歉,我不希望因为我们的事,有什么站边的行为,虽然知道大家没这个意思,刚刚的情形,谁看了都觉得像,下次让我们自己处理,好吗?”陈嘉微想起时灿直接去她面前,很是扎眼。
如果柯允蕴不点破,大家一直维护着她脆弱的心,那么这层关系就浮在表面,反倒是现在,踏实不少。
好像真的去面对,也没有那么难。
“好。”闻以宁反应过来时自己太紧张,确实会让人不舒服,他转身下楼,去看看柯允蕴。
柯允蕴坐在高脚凳,捧着玻璃碗装着满满蟹黄的面,慢慢吃着,视线紧跟时灿,完全不掩饰。
他回来后,比之前沉默,以往她每次盯着他看,都会被他扎几句,今天什么都没说。
时灿没管她,自顾自地将东西收拾起来,洗干净归位。
柯允蕴放下碗,还剩一半,时灿转身看着她。
“饱了。”柯允蕴无视他的目光,抽纸擦了擦。
时灿端过去,拿起她吃过的筷子,毫无芥蒂端起消灭掉:“坐会,去睡觉。”
柯允蕴点头,没走,托着腮帮子看他。
前段时间他增肥,天天研究饮食搭配,照顾丁秀静时做病号餐,顺带做一家的份,被占领厨房的阿姨,转去收拾家务,那样的日子,一直下去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受丁秀静影响,珍惜粮食从小刻在脑子里,她盛得少,吃个干净,零食垫得多,后来,他默默给她盛,剩下的,他包了,她不赞成,吃剩饭这种事,在柯家从没出现过,这是种私人又不礼貌的事。
他说,粮食是干净的,又拿身份给她压死了这件事。
于是,她争取吃光,他也摸准量,基本很少到他的肚子里,今晚做的确实比之前多一些,却也有另一种用意,不过,她不想猜测。
任何人见到这种举动都会误以为他们亲密无间,实际,他受饿过,对食物珍惜程度是他们所不及的。
闻以宁沉默站在楼梯口,望着那两人的默契,心底涌起一股凉意。
时灿把碗洗好放进消毒柜,随意擦干手:“走吧。”
“好啊。”柯允蕴轻轻下跳,跟着他一起上楼,与闻以宁撞个正着,她打招呼:“以宁,晚安。”
看来是,另有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