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不设防 第12章 6月上告白

杭州进入梅雨季节。

梁胭本来这段时间心情就不好，一直阴雨绵绵的天气还不能去跑步，她也不愿意去图书馆，生怕见到那个人。所以每天下课之后，不是待在寝室就是去做兼职。

换届选举结束之后，她彻底与文艺部告别了。

这天阴了两天之后，又下了一场大雨。

大雨过后，梁胭一次打开窗户时，竟然发现，自己种的向日葵在经受一番梅雨的摧残后，竟然顽强地长出花来了。

部门决定进行最后一次聚会，算是为这一年的工作画一个圆满的句号。刘聪跟部长提议，跟上次跨年一样，把艺术团的几个主持人也给叫上，大家一起玩。

徐嘉礼笑着说：“没想到这在一起工作的大半年，我们后台跟主持人还产生感情了。”

梁胭想着，可能也是最后一次见他了吧。她专门画了个妆，找出了自己最漂亮的一条长裙，为了衬托这条裙子，还穿了一双中跟的凉鞋。

在KTV包房里时，梁胭坐在角落，努力让自己情绪高涨一点，和陈梦聊天打趣，至少不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忽然电视屏幕上放出了一首熟悉的前奏。

“这是谁的歌啊？这么古早。”李茉站起来，拿着话筒四处张望。

“我的——”梁胭站了起来，接过同事递过来的话筒，清了一下嗓子，跟着旋律开始唱。

“整晚胡思乱想，夜色真好，让我睡不着，为何你总是想要逃···”她习惯性地看向另一边角落里的齐昶阳。

原本与别人聊天的齐昶阳听到她的声音后，也向她看过来。

两人的眼神就这样毫无遮拦地碰到了一起。

他没有回避，她也就这样深情地看着他继续唱了下去：

相思若好不了

只能怪我找不到解药

你从未给过我爱的讯号

糟糕我陷的比你早

你爱的比我少

注定要受煎熬

不好优雅都不见了

不安分的心跳

全世界都听到

齐昶阳，你知道吗？这首歌是专门唱给你听的。

梁胭想到这将近一年以来，她跌跌撞撞跑到他的面前，想要告诉他自己的心意，却又不敢开口。在一次次与他的相处之中，越陷越深。慢慢地，一点一点，城池失守，一塌糊涂。

他肯定早就看到了的，他肯定早就知道了的。她知道自己隐藏的并不好。他不拆穿，就这样保持着最和谐的平静。

在这样看似和谐的表面下，她失了自我，不再理性，她知道，早晚有一天，再完美的玻璃都会出现裂缝。她的心也从缓缓溪流变成了惊涛骇浪。

终于，她中了相思之毒，成夜成夜地睡不着。刷着他的微博，贪婪地汲取着关于他的一切信息。却自卑到再也不敢出现在他的面前。

包厢忽明忽暗的灯光下，他的眼神一如往常那样，柔和地包裹着一切，没有任何瑕疵。

她突然恨这样完美纯净的他。

闭上了眼睛，但脑海里浮现的却还是他的身影。

十个月前舞台上的初见，到现在，她几乎已经习惯了生活中有他的存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他，舞台下温柔随和的他，球场上张扬肆意的他，球桌上自信潇洒的他，图书馆专注认真的他。

她知道自己早已沦陷于这个人。然而从来不敢说出口的喜欢，未开出花，就凋谢了。

她睁开眼睛，远处的他，用柔和的眼神看着她。可是他不爱她。

齐昶阳从梁胭拿起话筒开始，视线就完全离不开她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好像有点与众不同。他的视野里经常会有她的出现。不是一个普通朋友出现的正常频率。

是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她在的场合，他都会不经意地看向她，甚至只想看着她。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注意她说的每一句话，她的每一个行为、态度，甚至眼神。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有点不像自己，甚至失去理智。

想到她对徐嘉礼的态度，他会着急。看到邓恩泽对她表示好感，他会心慌。知道她与邓恩泽走得很近，他甚至有些愤怒。受伤时她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他的心里很难受。他变得彻底不像他了。

可是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发现，她不知为什么，好像渐渐消失在他的世界中了。

他能看出来，她的眼神看向他时，晶莹剔透，闪闪发光。与看向别人的时候很不一样。所以对她而言，自己会不会真的是一个不一样的存在呢？

她从没有过任何表示，不逾距。他也就这样在安全距离外看着她。

直到此时，她唱的那首歌。他知道是唱给他听的。深情又委屈。

她问他：为何你总是想要逃？

她说：你从未给过我爱的讯号。

她说：怎么你还没看见我的好。

曲终，梁胭缓缓起身，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包厢。

对啊，她说：我随时可能走掉。

所以，她对他一如歌曲中那样，早就如此深情了吗？他还未去抓住，她却开始退缩，准备走掉了吗？

那他怎么办？齐昶阳突然有些慌张。

这些天以来，他回神时，发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一开始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只是感觉有些不习惯，自己的生活中好像少了点什么，却抓不到、也认不清楚自己究竟丢失了什么东西。

现在，梁胭好像直接在他面前说：我喜欢你，但是我要走了。

他的眼神随着她离开的身影，开始变得空洞，心情也不知为何，变得很失落。

他以前以为自己没有心。因为他从来没有喜欢上过任何一个人。现在为何因为她而伤心，失落，舍不得，甚至想要去抓住那只手，想要抓住她。

他好像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这段时间会有这样的心理。可是······

“齐昶阳你看什么呢？”徐嘉礼看到了他的眼神有些失神，盯着门看着目不转睛，“什么也没有啊。”

刘聪突然说：“咦，怎么不见梁胭人呢？”

陈梦回答：“她说自己有点不舒服，就先回学校了”。

“怎么也没有跟我们说一声。”

“她看到你们玩得正开心，不让打扰你们，所以就没有说。”

“这么晚她一个小姑娘自己回去······”徐嘉礼还没有说完，角落里的齐昶阳站了起来，“我正好也有事要回学校，我去送她。”

说完，他不顾其他人的挽留，大步走出去。

齐昶阳拿着手机却没有敢给她打电话，只沿着街边往学校的方向小跑去追。

快到学校的时候，他看到了她。昏暗的路灯把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孤寂落寞。她走得很慢，慢慢悠悠又歪歪扭扭。

忽然，她停下来对着地面拍了张照片，然后对着手机捯饬半天，接着往前走去。

他突然发现她很瘦，原本的短发也已经长过肩膀了，她任它披散，慵懒又随意。平时见到的她，为了跑步方便总是穿着一身运动装或者休闲装，阳光又积极的样子。今晚的她穿着一条长长的裙子，晚风微微卷起裙摆，又落下。

她一直在他的面前，他却好像一直没有好好地注意过她。

现在他在她的身后远远地跟着，不敢向前。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跟过来，可是却不知道如果站在她面前，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齐昶阳就这样远远地跟着，走回了学校，走过了她的宿舍楼，她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直到走到了操场草坪的正中间，她伸了个腰，躺下。

操场上零零散散的只有几个人。

他看着她躺下，短时间没有要起来回去的意思。也走到操场入口处的栏杆上坐下，远远地望着她。

手机震动，是徐嘉礼发来的信息：“你要是有心，就应该能看出梁胭的心思。今晚再不抓住她，以后就没机会了。”

连徐嘉礼都看出来了吗？为什么他自己一直都没有意识到呢？

想起之前梁胭发的那几条微博，他一直以为她是在对别人说的话。所以，她想要倾诉的那个对象其实是他自己吗？

打开微博，想要在看看她之前说的那些话。没想到最新微博就是她发出的。一首歌曲的分享，她刚刚唱的那首。配图是路灯下她寂寥的影子。

配文是：“我喜欢你。我不要喜欢你了。”

几个字深深烙在他心上，他烫得发疼。

抬头，那个人已经不在原地。他连忙站起来，才发现她正在走向他。一步一步，踩在他心间。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追过来。可是，他想要的不是那后七个字。

今晚月光苍凉，似乎在嘲笑这世界上所有不懂得珍惜的人。看，人都是形单影只的，你们都注定与残月相伴。

她披戴着最孤寂的冷月，走近他，路过他，离开他。没有任何的停留和犹豫，似乎他从不曾在她的世界里出现。

可是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在他的世界里画下了重重的一笔。他眼神跟着她，不曾转移，转过身去，拉住了她即将离去的决绝。他知道，自己今天如果不这么做，以后，她一定会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梁胭的身影一滞，停下了步伐，却也没有回头，只看着远方。她已经决心要彻底放下了，想要看向没有他的前方。

齐昶阳走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却不肯放下，慌张地说：“我给你我的答案。”

她低下头，再次抬头的时候，眼睛里盛满了晶莹的透明，但眼神里没有欢喜，没有激动，没有委屈，甚至没有任何悲伤的情绪，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我不需要答案。我不需要答案了。”第一句是对他的回答，第二句是极尽伤心后的喃喃。

“我不要喜欢你了。”

“我不需要答案了。”

她是真的伤透心了。

“可是，这不公平，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收起慌张，看着她的眼睛。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只是，至少这样说，他才会好受一点。

“我没有告诉过你，可是你自己没有感受吗？”

一句话，撕破了之前所有脆弱的隐藏。他感觉自己一瞬间被四面八方而来的箭射穿了身体，体无完肤。是啊，他一直都知道，只是假装不知。

女孩是多么娇贵脆弱，一次次把自己最珍爱的心作为礼物，送到他面前。他却一直不予回应。终于，她说：“我不要喜欢你了。”他现在才开始慌张地想要挽回，她却说：“我不需要答案了。”

她不要了。哪怕此刻给她全世界，她都不要了。她有自己的尊严和底线。

她挣开手，想继续离开，像离开KTV时那样洒脱。

他再次拉住了她的手，不放她走。他不仅想拉住她的手，还想将她拥入怀中，还想亲吻她满是泪珠的眼睛。但是他觉得自己没有那个资格。只能拉住手，强迫她看他。

“可是我喜欢你。”他低头看着她泪如雨下的眼睛，伸手拭去她的泪水，是滚烫的，一如那女孩的一腔爱意。

齐昶阳看着她的眼睛，感觉自己就是个无药可救的大混蛋。这么久以来，女孩子对他做了那么多，他是反应迟钝到什么样才会一直以为她喜欢的是别人。他是世界上最傻的傻瓜。

齐昶阳的声音有点颤抖：“我以前错了，给我个机会。至少，不要现在离开。”

他丢弃了自己的自尊和骄傲，低下头来，希望得到女孩子的原谅，希望能争取到再来一次的机会。

梁胭感觉自己的眼睛像是开闸了的水龙头，一直流一直流，根本停不下来。

她以为自己走得很潇洒，其实步步像是踩在玻璃碎片上，撕心裂肺地疼。她知道自己很喜欢很喜欢眼前这个男生，可是她不知道决心放弃是这样的疼。

她疼得无法呼吸，就快要熬过去了的。他此时却突然拉住了她，想要挽留她，甚至还说喜欢她。他一直以来对她漠不关心，对她的靠近视若无睹，他喜欢的难道不是另外一个光彩夺目的主持人吗？现在却突然说喜欢她？让她给他个机会。

齐昶阳看着梁胭一动不动，只是留着眼泪，感觉自己的心“砰砰砰”快要跳出自己的身体了。看到她哭泣，还是因为他而哭成这个样子的，自己更是心疼得难受。

齐昶阳往前一步，低下头，将嘴唇碰触到梁胭的额头，深情又认真。然后抱住她，让她可以靠在自己的胸膛：“你听到了吗？我的心脏跳得好快，因为你。”

梁胭根本不敢动，他亲了她，还把她抱入怀中。

他继续说：“可能以前我都没有心吧。可是从现在这一刻开始，这颗心脏就只为你而跳动。”

梁胭听到了，砰砰砰砰，他心跳地快速而又大力，直击着她的心灵，她几乎要失去理智，无力思考了。

他那样对谁都保持距离，生人勿近的男生，现在对她说：“这颗心脏就只为你而跳动。”

梁胭不敢继续再听，她感觉自己被推入大海，快要溺水，无法呼吸。终于获救上岸，却发现救她的人是将她推入海中的那个她深爱的人。

她恨他，可是恨不起来。耳边只有那句动人的情话回荡。她此刻只为这句话而沉醉。

感受到梁胭渐渐恢复自然均匀的呼吸。齐昶阳松开紧抱她的手，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她的眼泪仍旧无声无息地在流。他心疼地为她一点点拭去，极尽温柔。

“不哭了好不好？”

梁胭委屈地低着头，不想看他。

他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能看见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这个人感情迟钝，真的没有意识到你的情感，我知道我早应该发觉的，是我的不对。我现在知错了，不要离开我好吗？”

梁胭听到这样的话，原本快要止住的眼泪又开始不争气地往下流。

齐昶阳心慌得不行，不知道自己说错哪句话了，让女孩子又这么委屈，自责不已。他对她的眼泪束手无策，只能着急地看着她，为她一滴滴抹去眼泪：“别哭了，我心疼。”

然后低头，亲吻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