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此刻,定北侯府里,一家人终得团聚,定北侯纪衍看着妻儿,心中感慨万千,只是还要端起严父的架子,先说了两句纪容尘,主要说他并没有好好地帮助母亲撑起纪家,也没有未雨绸缪保护好姜琬,之后就看向纪容川。
“你啊……”
纪容川赶紧起身受教。
沈大娘子瞪过去一眼,纪衍咳了一声,“容川吃了苦头我知道,只是领兵之人切忌骄躁,即便你是跟着陛下打拼出来,亦不可功高震主,不可违逆圣意,不然碰上他人挑拨,便是万劫不复的境地……好了好了,你不必一直护着,我就是多叮嘱两句。”
沈大娘子从前在孩子面前还收敛着给纪衍几分面子,现在经历了那么多,忽然也活出了几分洒脱的意味,开口就道:“我这两个孩儿是一等一的好郎君,往后谁也别想当着我的面斥责他们。”
纪衍连连点头,“是,都是你教得好。”
沈大娘子莞尔。
纪衍又问:“姜琬那丫头怎么样了?”
纪容川答:“伤得厉害。”
纪容尘愧疚地低下头,“是我的过错,明知不能善了,还大意了。”
纪容川摇摇头,“与大哥无关,大哥本不愿惹是生非想赶紧接了阿琬走,没想到对方豁出去要她性命。这背后是谁在指点我心里清楚,必不会放过她。”
纪衍“嗯”了声,“找人照顾好姜琬,她受了太多苦,只是害姜琬的这个人……”
他欲言又止,沈大娘子岔开话题,“好了,今天所有人都累了,我与你们父亲也要休息了。容川,我知道你在家是待不住的,直接去医馆守着阿琬吧,不过为了她的名节,不许同住。”
等儿子们都出去了,沈大娘子才说:“害姜琬的再没别人,只有姜凝雨。”
“我知道,虽然我这段时间呆在狱中,但还没变成哑巴瞎子,回来后问问小厮就明白了。”纪衍苦笑,“诚仁那样对姜琬,是为了保住姜凝雨,可现在我的儿子誓要和他女儿过不去,我这心里多少觉得对不住他。”
“我不管这些,不论你和姜诚仁的交情有多深,对纪家雪中送炭的是姜琬,那小丫头明事理又懂事,没有让她白白吃亏的道理。你不知道,今日看着琬丫头被人按在地上打,我这心都要跳出来了,虽说必然同自己亲生的还是差点,但如今定北侯府复起,我亦是一心一意要照顾她一辈子的。”
纪衍连连点头,“当然,琬丫头值得。”
“所以如果她再同姜凝雨对上,我管他什么姜诚仁不姜诚仁,我只认琬丫头。你要是敢因此斥责容川,我就……我就……”
纪衍“哎呀”了一声,“好好好,后面的话别说了,我们只认琬丫头,只是看在诚仁的份上,我希望不论如何,留姜凝雨一条性命。”
“你听我的,儿孙自有儿孙福,容川会处理好的。”
纪衍瞅她,“我瞧着你是巴不得咱们儿子直接替琬丫头报仇雪恨。”
“巴不得有错吗?琬丫头可怜见儿的。”
“只盼着能妥善解决,别闹出什么大事来,你以为我不心疼咱们的孩子?容川吃了不少苦,我不希望他再跌倒了,自然这还是为了你。”
沈大娘子觉得心里暖呼呼的,靠过去依偎着,“这才像话。”
*
纪容川到医馆时已星河满天,隔着窗户听到姜琬正和藏锋藏岳说话,便不去打扰。
医馆的人也识趣,早早地收了个小屋出来,请纪容川过去休息。
纪容川并不亏待,让人拿了银子送过去,因着百舟百山二人对主家一直不离不弃,即便是公子走了也守在那宅子里做些本分的活计,纪容川此次回来,仍让他们随身服侍。
只不过经历了这么多,纪容川已经给习惯很多事情自己动手,两个小随侍很感慨,总觉得自己再无用武之地。
如此到了第二日,纪容川早早起来去探望姜琬,见姜琬还在睡,便安安静静地守在外面,想着等姜琬起来了叫郎中把脉,没什么大碍后他再出去。
可巳时刚过,就有守门的兵士过来低声禀报,“阮大人又来了。”
纪容川一摆手,“堂堂一个监察使,不去府衙里查那些贪官污吏,天天往这里跑做什么?让他离开。”
这些兵鲁子都是和纪容川一起拼杀出来的,向来有话直说,嘿嘿一笑道:“您也是个将军,本来受陛下之命回青州整顿军务,结果大营没去成,倒是在个小医馆扎了根,同阮大人有什么分别?”
纪容川抬手,笑骂:“你找打!”
“小人知错。将军,今天阮大人并不是独自前来,说是姜姑娘的师父也一道来了,小人不敢随便打发走。”
纪容川皱眉,慢慢起身,整了整衣襟,“出去看看。”
阮少宁搬的这救兵纪容川也要恭敬相待,毕竟刘令山不仅是姜琬的师父,还教过凛山书院几乎所有学子。
眼睁睁地看着刘令山带着阮少宁进去,纪容川想了想,巴巴地跟在后面,此刻姜琬刚刚醒过来,看到刘令山就要起身行礼,老先生一皱眉,道:“行了行了,都这副模样了,还拘泥于那些礼数做甚。”
姜琬惨兮兮地一笑,“我没能侍奉在师父膝下,倒是一而再再而三让师父替我操心,实在是心中有愧。”
“有愧就赶紧好起来,我家中正好缺个煮饭的丫头。”刘令山很不客气,“老夫真是不知道怎么你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副德行,出了事不知道着人往书院带个话?”
姜琬弱弱道:“家里的人都被看管住了……”
刘令山也知道她说得有理,自然只是因为心疼才多念叨两句,这会儿把阮少宁往前推了推,“这小子听说你受伤,急得厉害,你这丫头是东边不亮西边亮,虽然父母缘浅,别的方面却不错,可得好好想想。”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饶是姜琬脸皮不薄也有点发热,好在阮少宁很快解了围,沉声问:“伤得很重?”
姜琬点点头,“这次是有点重,不过命是保住了,你放心。”
阮少宁没说话。
刘老先生虽然同姜琬是师徒,但毕竟男女有别不好久呆,略坐了坐就走了,纪容川赶紧把人往外送,然而阮少宁却落在后面,低声对姜琬道:“怎么能放心?需要什么药材,我让人去找最好的。”
姜琬正要说话,纪容川一把将阮少宁扯走,口中道:“大家都出去了,你呆在这里做甚,孤男寡女不要共处一室。”
阮少宁压低嗓音质问,“你难道没有同她共处一室?!”
纪容川摆出一副无赖相,“你没看到可不要胡乱说啊,我一直以礼相待。何况我阿爹阿娘待她亲闺女一般,我兄长待她亲妹妹一样,我救她关切她理所应当,你就不一样了,你家里那摊子事儿都没有解决,频繁探视会给她带来麻烦,明白吗?”
阮少宁不想明白,他只是很清楚,有纪容川在这里,姜琬他是甭想好好见了。
“她要治多久才能回去?总住在医馆不是个事儿。”
纪容川答:“能回去自然就回去了,郎中不开口,我也不能直接把人带走啊。”
“那我去问问郎中。”
“大可不必,郎中每天看那么些人已是心力交瘁。”
“纪容川!”
纪容川脸上挂着笑,就是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刘令山在前面咳了两声,阮少宁心神一凛,想到自己从来是看着旁人情绪失控的那个,现如今有了官职反而控制不住,实在糟糕,便深吸一口气,对纪容川说:“既然阿琬有纪家看顾,我就放心了,只是有件事我要叮嘱你。”
见纪容川不说话,他神色泰然地续道:“阿琬造次劫难,不是天灾而是**,源头不灭,还要防贼,你既然有心护她就别只嘴上说说。”
“我当然知道,这些就不用少宁你操心了。”
阮少宁跟着刘令山走远。
纪容川被教育了两句,心中不快,拉着手下问棠绣的死究竟查清没有,可那些兵卒说棠绣已经下葬,之前的证据又很难指明究竟是谁下手,很可能就不了了之了。
纪容川思索了片刻,直接道:“那过两天直接去一趟姜家,都给我打起精神,定要讨个公道。”
两天后,姜宅。
这里同纪容川离开时没什么区别,只是不大的宅子内改出来一处小院儿,是专门给姜凝雨住的,而书房里的姜诚德看着曾经对自己还算客气的小辈就这样带着一群穿着甲胄的兵士凶神恶煞地闯进来,心都要跳出嗓子眼,连声道:“要做什么?要做什么?大晋的律例还在呢,可不能胡乱杀人!”
纪容川笑道:“姜大人因何紧张?难不成你也有对不住姜琬的地方?”
“我没有,绝对没有。”姜诚德极力否认,“我可是想方设法救她,不信你去问问宋捕头。”
“先不提这个。”纪容川摆摆手,“有劳姜大人喊来姜姑娘,我有事相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