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规矩严,尤其是季棠身为季家嫡长子,他的身边事就是季夫人都不会随意去探听。这天晚上床榻上的事,就伺候的几人知晓,不过她们更是不敢乱言,但也让有些人的心思开始浮动了。
次日一早,季棠神清气爽的起了身,照例先去打了一套拳,再沐浴更衣去上朝。一袭紫色官袍,银丝线勾勒出祥云以及孔雀纹样,腰间系着赤金色的绶带,更是面冠如玉、莫名威严。
谭桥却是一夜未成好眠,早上起来也是精神不足的模样,看的雪柳很是心疼。但因着要去请安,雪柳给谭桥选了一身稍微素净点的衣裳,并不怎么打眼。
老太太这里有表姑娘蒋雯在,更是笑语不断,谭桥她们过来的时候,她们说的正热闹,姐姐妹妹的聚在一堂,看这个场景哪里能料到不过年许就会那般落败了。
“可是你娘家要来人了?着人递了帖子过来。”老太太这话说的轻描淡写的,但元氏哪里不知道老太太的意思,心底上来说元氏是不希望自己的娘家去贴补谭家的,尤其是这银子大半要进了其他几房。
元家惯会做人,在礼节上一向大方,而且这次还带了元宁和元芙几个进京,为了打点关系,更少不得花上银子。
“族里的兄嫂会过来,说是来商量我家那侄女的亲事。”这事谭桥也知晓,元婕之前已经有修书过来与她说过此事。
“到时候也让府里的姑娘与她们多往来些,别是一家人反倒是生疏了。”老太太是既想着从元家捞点银子,也想元氏去与元杏儿攀点关系。
可是以前任她怎么明示暗示,元氏都柴米不进的,她又拉不下一张脸来与一个伯府的妾室去相交,怕谭老爷子又要斥责她,只是见了元氏她是心气不顺的。
元杏儿是伯府的妾,元宁她们自然也不可能住到伯府去,因住的时日不会短,只在京城赁了一处院子。
这次带着她们来的是元府大房的二爷元成明,也就元宁的爹娘,在生意场上很是有些体面,心思也活络,可以说元家的银子流水大半要经他的手。
不只是为了“嫁女”,也是为了京中的生意,只窝在钦州那地方到底是不够的,他心里有更大的野心,也是想打通新的门路。
元芙的亲事还在商议,元杏儿还没给个准话,只说还在等伯爷的安排,但若是同意了,估计就要在京城嫁了,先过来相处一段时日。
不过两日,元成明果然带了不少的好东西过来拜会,面上话说的漂亮。前一日大比结束,谭文和谭璨也都考完回来了,正好也来见过这位二表舅。
“桥儿,来见过你二舅母。”元氏待娘家人还是非常亲热的。
谭桥在钦州时就已见过这位二舅母,只是未曾熟悉。崔氏与元成明很是有夫妻相,都是有些圆润的面相,笑起来更是敦厚。
“二表舅母安。”谭桥因着上辈子和之前在钦州的事不是很待见元家,但也不想在母亲面前失了礼数。
“桥儿这模样越发出挑了,前几日没赶上你的生辰,听说你喜欢临帖,偶尔得了魏大师的一帖,家里也没个人懂的,送给你当生辰礼正是好。”魏大师的帖虽说不算难得,但也要好几百两银子,又投其所好,算是花了心思。
因着这次赏菊宴,元家比前世大方不少,谭桥不推却,拿了她们安心,不拿反而让人误解。崔氏嫁来元家的时候,与这位表妗子感情倒是不差,所以元氏待她也不生疏。
“宁儿那丫头也好静,许是与桥儿能有些话聊。”崔氏说着还是想让元宁她们多接触些。
“哪天得空,就让宁姐儿和芙姐儿过来。”元氏接话。崔氏自然应是。
崔氏极是懂元氏的心思,顺着元氏的话说,又句句掏心窝子,等回去时两人的关系又是亲近不少。
“娘,宁妹妹和芙妹妹怎么这个时候进京呢?”这世的事情已经生了变化,前世她并没有过多的关注元家姐妹嫁的如何,只与元婕关系不错,知晓些她的境遇。
谭桥是有些猜测的。元芙进京尚且是为了顺安伯府的亲事,但是元宁呢,难道也是打算嫁来京中?
元氏如今对谭桥并不讳于谈这些事,反而有意提点她其中的关系,“芙姐儿过来也是为了顺安伯府的亲事,喜哥儿你可知道?”谭桥点头,上辈子阿兄娶了九姑娘,她对顺安伯府里的事情还是了解一些的。
元氏让丫鬟们退下,再与谭桥细说。
“若是芙姐儿这亲事成了,你姨母怕是不会同意你阿兄这门亲事。”上辈子谭文娶了九姑娘,而元芙却是没有嫁给喜哥儿。但确实如此,元杏儿不可能让自己的一对儿女都嫁或娶娘家人。
谭桥对元芙要嫁给温喜衡并不看好,前世元杏儿可是要让表兄去争爵位的,她怎么会想让元芙嫁给他呢?不过前世她那位表兄好像娶的也并不是什么显贵。倒不知其中是否有什么关联。
就如同雾里看花,虽然知道事情的轨迹,但细想起来才知并不如看上去的这般理所当然。
“娘为何就中意顺安伯府的庶女呢?”这也是谭桥一直心存疑惑的一件事。
元氏一叹,“府里如今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若不是前两年得了闫家的帮忙,恐怕现下更是难有体面。”元氏说到闫家时,还特意看了眼谭桥,“就是现在,府里还有你祖父撑着,等你祖父致仕,在官场上的助力就更谈不上什么,你阿兄要走仕途,还得有人照应着。”
元氏又接着道,“虽说顺安伯府后宅之事荒唐了些,但是终归是伯府,而且你姨母在伯爷那里还颇得宠爱,给姑娘的陪嫁是不会少的,官场上有人有银子才好打点。”
以他们谭家三房的地位,阿兄要娶一个小官之女还可谋划,嫁妆丰厚官场上能照应的确实难得,若是娶一个商贾之女,元氏定然是不会答应的。
“宁姐儿此番过来是为了入宫。”这事已有透露给她,也是存了让元氏出点力的想法。
“入宫?”现在就来京城未免时日太早了些,而且在钦州同样可以参选秀女,来京城应该不止于这个缘故。
“参选秀女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若是没入选倒也罢了,没能封个位分,选了做宫女还要等到二十五岁才能出来婚配。这次过来是想能搭上哪家的关系,若是能成,倒是不至于如此。”一般是不会留官家的小姐在宫中做侍女,没选中的多半会放了归家。
虽说是符合要求的都要参选,但若有多个姑娘,一家出得一人即可,而顺安伯府自家都子嗣众多,这名额肯定不会轻易给一个外人。尤其是新帝第一年选秀,极有可能皇后就在这次参选的秀女中,就算那个位子选不上,能封个嫔,尽早怀上龙嗣,更是极有脸面的一件事。
而能否攀上其他的关系正是元家来京城的目的之一。
恰逢谭桥这次得了协办赏菊宴的名头,能接触不少贵夫人,若能从中说和、相帮,应该也能事半功倍,京城里不少捧着银子都找不到门路的。所以崔氏她们是希望元宁与谭桥能交好的。
可惜她们当初并没有太过于重视谭桥,没想到谭桥居然又搭上了季家。而她们元家得罪了秦时,就是孟知府那也是隐有对他们元家的疏远。
与元氏说完,谭桥了解的更是透彻了些,但其实她并不在意元家的姑娘嫁的如何,皇帝并不抬举这些守旧制的家族,就算元宁入宫,仍是不能荫庇元家,这种宿命与她上一世又何其相似。
那这一世呢?她想到季棠。
如若他不是这个身份,或许两人还有些可能吧,她心里有些怅然,按照上辈子的轨迹,他会娶妻,会纳妾,会是百姓拥戴的好官,也许最后也会儿孙满堂,她何必去打扰他的生活呢?
谭桥这般想,季棠却恰恰相反。
他虽然一惯谨慎自持,但经此,他更是把谭桥放到了心上。偶尔处理完公务,也会觉得少了些滋味。他知道谭桥这段时间必然不太待见他,所以也不急着去做些什么,等上一些日子也无妨。
谭桥把那只赤金的猫与那块玉佩拿出来,分别用绣囊装了,又放回箱底去。
“小姐,季大人他……”雪柳看着谭桥的动作欲言又止的。
虽然谭桥并没有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的想法,况且在大乾三妻四妾也是寻常,但是她还真从未想过要与人为妾。她在意的也并不是为妻为妾,只是季棠在她眼里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季大人,他合该如朗朗明月,他的亲事未定之前,先与自己有了纠葛,于他的清誉有损。
况且傅思弦,他应该也是待她极好的吧。谭桥眼里笼上一抹黯然,旋即又如往日般云淡风轻。
季棠却是把上次“抢”来的香囊挂在卧榻,特意嘱咐了不让去收拾。那个看上去明显不是男子所戴的香囊,又惹了有心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