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桂花飘香,满京城都弥散着桂花的香甜,谭桥的生辰就在这样的季节里悄然而至。
因着谭桥的哥哥谭文正在参加考试,而且谭桥十七岁还没定亲,所以他们并没有借由这次生辰而宴请宾客,反而是相当低调。
晨起时,雪柳特意给谭桥选了茜雪色的衣裳,还用红色的发带在发髻上装饰了一下,看着比平日多了几分娇态。就是元氏看到,也忍不住夸赞了一番。
昨日才吃的中秋宴,大家的热闹劲还没过,谭桥也得了几句吉祥话和姐妹间送的生辰礼。就是表姑娘蒋雯都送了一只自己绣的香囊。她的表姐元婕早早就托人送了几盒胭脂水粉过来,看粉质应是元家做来给自家用的,细腻润泽。
“小姐,这是季家送来的,说是给小姐的生辰礼。”谭桥的院里清净,平常时候就雪柳在边上伺候着,此时雪柳手上捧着一个看上去颇为精致的盒子,正呈给谭桥。
“季家?”谭桥似是自语,她想到了季棠,有些犹豫。
“是谁送来的?”谭桥问着雪柳,手搭在盒子上,不知是否要打开。
雪柳眼神闪避,并不正面回话,“小姐,你打开看了就懂了。”
看雪柳的模样,她原本漫不经心的姿态也逐渐严肃,她并不怀疑雪柳的用心,只是有时候太过大胆和自作主张对丫鬟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谭桥不得不再次提点下雪柳,“雪柳,你我是主仆,有些事情你做了,在外人看来就是我的主意,你可知道?”
雪柳低垂着头,言语很是认真,“雪柳这条命是小姐给的,雪柳就算死也不会让小姐背负一点骂名。”
谭桥叹了一口气,雪柳对她忠心不假,只要雪柳觉得对她好的事情她就会去做,她们府里的规矩不严,上辈子嫁到谢家,蓬门荜户的,更谈不上什么规矩,所幸也没出什么大事。
但是赏菊宴她要带着雪柳去,那里夫人小姐哪个不是心思玲珑的,就怕她这样的直性子,要真被被人利用来,那还不是平白招惹祸事。
谭桥再细细的与雪柳把道理都说了,好在这丫头也不是个不知转弯的,因为赏菊宴,她要接触的人从身份上来说比前世高上不少,她们更需要立身端正。
“小姐,这是季副使送来的。”其实雪柳并没有想瞒着谭桥。
“可有说什么?”谭桥继续问道。
雪柳摇摇头,那人不过就是把这个盒子给了她,说是给小姐的。而且小姐和季副使不是……上次出游季副使还帮过小姐。
谭桥不知是不是季棠让他送来的,若是在上辈子,她倒真不会打开,如果她接受,私相授受这种事更是坐实了。
只是她有几分好奇,上辈子那个板正严肃季大人真会送女子礼物,而且是在这种情况下?一时间她竟有种戳破禁忌感的冲动。
也不知送的是什么?
她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打开了盒子,就见盒子里放了两只玉镯。显然这翡翠玉镯的品质极佳,像含了一汪清泉,水润透亮。
雪柳自然也是瞧见了,这对镯子,就这么看上一眼都觉得不凡,怕是价值更是不斐。
“送回去。”谭桥倏地重新关上了盒子。
不曾想他居然会送这个,“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但谭桥亦不敢深究。
雪柳一看小姐的神情,有些恍然,或许是季副使与小姐并未有过什么?只是季副使一厢情愿、自作主张的想法。
“小姐,奴婢看季副使他为人……”雪柳还是想劝劝谭桥。
“季副使?”谭桥打断她的话,这有季念什么事啊?而后恍然,这丫头,该不会以为自己和季念有什么牵扯吧。
谭桥哭笑不得,毕竟上次是季念去找的雪柳,自己也没与雪柳解释,说不得雪柳是以为季念与自己……若是她知晓是季棠,不知又要作何反应。
季念在身份上不像季棠那样高不可攀,或许在雪柳眼里这就是极为与她相配的人吧,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举动。若是季棠,她怕是不会如何。
那个人啊,可是在云端之上的侯府世子,还是深居高位的季家嫡长孙。
“送回去吧。”谭桥的语气放缓了很多。
可是雪柳也愁啊,她不知道要如何送回去啊,毕竟她可没有季念那种来无影去无踪的功夫。
“季副使是直接送过来的,奴婢也不知道如何寻到他。”总不能直接让人送到季府吧,那不是不打自招了,指不定惹出什么闲话来。
“先放着吧,等下次碰到,再还回去就是了。”谭桥道。
而此时季棠正在府衙办公,季念回来与他禀告道,“大人,已经送到了。”
季棠执笔批着公文,“她接了?”话里的语气却是知道谭桥并不会接受。
季念知道瞒不过他,“给了谭小姐的丫鬟,谭小姐并未出来。”
也不知道他家大人有什么主意,确定谭桥不会接还要他去送,男人心也是海底针啊。
“嗯,再替我送封信。”季念只能答应,陷入恋爱中的男人做出多少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可以理解吧,他倒是开始有些懂秦时为孟晚晚所做的那些事。
千里赴宴席又如何,季棠这样雅正的人居然都会与闺阁中的小姐“纸信传情”,更何况是秦时那样的。
季念认命的再去送了信。
雪柳还想喊住他,让他把玉镯带回去,只见他一阵风似的又消失不见了,气的雪柳直跺脚。
“小姐,季副使又送来了一封信。”雪柳把信递给谭桥,“奴婢没拦住他。”
谭桥示意自己知晓,摩挲了一下信封,并没有直接拆,让雪柳出去后,才裁开了信。
这是一张素净的纸,官邸里常用的那种,只寥寥数言。谭桥翻来覆去的看,今晚要赴约吗?这是她前世所知晓的那个季大人吗?前世他也会写了这样的信去邀别的女子吗?
一时谭桥心念已是极乱。
但想想那对玉镯,她叹了一口气,玉镯总要还回去的不是?就当是去还了那对玉镯。
晚饭后照例没有什么事,谭桥与母亲说过些话后,就早早的回了院子。她的院子里本就清净,再加着她又支开了其他的小丫头,更显得安静了。
院里栽种了一颗柿子树,黄澄澄的,也到了季节。季棠与被季念带着来了她的院子,潭府护院本就不多,更是些没什么功夫的,他们三房更是松懈,因为旁边都是官家,一向治安不错,却是让他们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季棠可不希望其他人围观,季念也没那么不识趣,倒是雪柳看到是季棠,还尚有点反应不过来。
谭桥让雪柳先跟着季念出去,雪柳有些欲言又止,但在小姐的示意下,还是出去了。
只剩下季棠和谭桥在,今晚的月光分外明。
“玉镯你拿回去,我不能收。”谭桥把镯子往他手里一送,就想转身回去。
季棠接过锦盒,抓住她的手腕,果然是细腻滑嫩,带着女子的软和娇,这让季棠的耳尖有些泛红,他还未如此“轻薄”一位姑娘。
“谭小姐,你不是想让我收回这双玉镯吗,只要你戴上,我就收回如何?”
谭桥被他抓住手腕,脉搏有些加快,又听到他如此说,心里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上回欠我一次,戴给我看看,就当还了,可好?”季棠看谭桥不说话,以为她不答应,换了话来,声音低沉沙哑。
“你说的,只戴上,就当还清了。”谭桥呐呐道。
“嗯。”季棠眼神温柔如水,看着眼前的姑娘。
季棠想给她戴上,谭桥摇头,取了玉镯自己戴上,碧玉色的镯子在月光下泛着柔光,还带着轻聆悦耳的声音。
“很美。”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不知是夸手镯还是夸人。
但谭桥已然有些羞怒,脸上绯红,“既然已经戴了,季大人还是收回去吧。”
季棠知道要是再不收回,前面这娇娇姑娘怕是更要要恼他了,只能暗叹着收回玉镯。
又取出一只赤金打造的猫,“生辰礼。”个头不大,却是非常憨态可掬。
“既然我送了你,就用这个回礼吧。”说罢取过谭桥腰间挂着的香包。
没等谭桥拒绝,他已经塞入怀中,摸摸谭桥的发,“下次再见。”
他们来的快去的也快,但是在几个人的心里却是久久没有平复。
不说一晚都翻来覆去不成眠的谭桥,就是季棠回去也是如此,只是他并没有睡不着,而是梦里也念着今天晚上的这次约会,以及小姑娘身上的香软。
梦中她对着他笑,还主动戴上手镯给他看,“季大人,好看吗?”她的手触过他的皮肤,他刚想有所反应,那姑娘却是不见了,只感觉身下一阵滑腻。
他醒来,把玩着那个香包,闻着桂花的甜香,心里有些满又有些空。
他唤来丫鬟打来热水来沐浴,又把床榻换了收拾干净,心里才平静了些许,这一晚上的绮思,到底落了地、生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