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这么紧锣密鼓的过去了,京都的桂花还未落,就已经到了要放榜的时候。
谭桥这些日子只捡拾些以前看过的书,又跟着元氏学着管家理册的方法,其实谭桥在上辈子学过管过,入手并不难,反而也能有自己的见解。
元氏的嫁妆原本也算丰厚,经过这么些年的贴补,又不算生财有道,剩的十之二三而已。在谭家,老太太疼幺儿,她祖父看重大房嫡脉,她们三房就这么过着,虽说官场上吃酒送礼的账都能走公中,但是平时方方面面难免有些额外的开销,没有名目,是不能支取的,至少三房是如此。
今日张榜,潭府一家都穿上了簇新的衣裳,在府里等着家仆给报的消息,就连鲜少露面的大少爷谭燦和大少夫人也同来了。
“阿燦,这次可是有把握?”谭老太爷端坐在主位上问道。
他们已经在这里站上了半个时辰,好不容易得了谭老太爷的问话,大家心里绷着的心才有些落地,就听到谭燦回:“孙儿这次准备不足,下次再下场应该更多几分把握。”
谭老爷子早有预料,并不多问了,再转向谭文,谭文对祖父还是有几分敬畏的,忙恭敬的答,”孙儿也不知。“额角有细汗冒出,俨然也是十分紧张。
虽说都无把握,但终究要等人把消息报来,只是厅内越发安静了。就是谭昌,小小年纪,知道现在大家都紧张着,丝毫不敢调皮。
谭桥默默的站在谭文身边,她知道这次大比,阿兄应是能中的。
“老爷,老夫人,中了,中了!”隔着老远,还没走到近前来,就听到报信的人喊着。
“中了?是谁中了?”
“考中第几名了?”
大厅里有人问道,也不知是谁的声音,都乱做一团了。就是一向不喜形于色的谭老爷子也甚是开心,老太太更是站起了身子。
谭桥心下更是肯定,谭文听到,脸色胀红着,心砰砰的跳,越发紧张了。
“文少爷,文少爷中了。”来报信的人也是想早点来讨个吉利,一路跑过来的,还喘着粗气。
“好,好,有赏。”老爷子也是红光满面的,能中举就是家门之幸,总归能走上仕途了。
“这次取了178名,文少爷排175名。”
虽然名次不高,但是如此年轻就能考中,仍可以算是不错的成绩了。
谭文显然也是大喜过望,怔楞了一会,谭桥笑,“恭喜阿兄了。”
谭文这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脸上的喜色掩盖不住,然后注意到有些沉默的大房,把喜色收起了些。谭燦倒是毫不在意,拍了拍谭文的肩,“大哥在这方面是不如你。“
谭老太爷到底是高兴的,他致仕也就这一两年的时间了,这时候谭文能中,他们总算是有点盼头了。
说来三房是庶出,之前是谭桥为潭府而同意了闫家的定亲,这次谭文能中举,可见三房的教养甚好,他一时又想起当年那个温婉如水的女子,可惜早早的逝了。
谭老太爷封了赏银给报喜的人,又给下人多发一个月的月钱,算是同喜。元氏也是准备好了红封,不会越过长辈去,但份量也不少。
晚上,谭文又被同窗请了去喝酒,算是庆贺。
谭桥虽说早就知晓,但是免不了还是高兴的。
院落旁的柿子树今年结的甚好,未经霜打也散发着诱人的果香。谭桥唤来雪柳架上一把小弦梯,爬上去,正要摘下一颗来。
一晃眼,就看到季棠正站在树下瞅着她。他长身玉立,仍是一着白衣,气质更是清高显贵。
谭桥乍一看到,简直要吓傻了般楞在那里,什么时候那个端方君子季大人竟也会如此“气定神闲”的偷入别人家的院落了。
今日,谭老太爷特意给府里的下人放了一日的假,又是不宵禁的时日,有家的归家,家里太远或是打小就被买来的也都趁了热闹出去耍了,就是闺中的女儿家也不例外。
此时街上应该是人流如织,怎么这位季大人不去凑那份热闹,跑来她的小院做什么?
“当心!”季棠看谭桥只顾着看自己,提醒道,话里难掩愉悦。
谭桥不看他,摘下那颗近在咫尺的黄柿子,不紧不慢的下了梯。那双如羊脂膏玉般的手扶着梯子,让谭桥一步一步下来。
雪柳想去扶着,被季年直接点住了穴位,顿时手脚酸麻,在那里干瞪着眼。被季念带着出去了,季大人“谈情说爱”,还是不要去围观了。
被人如此看着,谭桥羞的耳朵都红了,怎么她就这个时候去摘柿子呢?不对,应该是季棠他们怎么这时候过来?
“你要带我的丫鬟去哪?”谭桥也不敢高声喊,眼神看向季念。季念停下脚步,看向自家大人。
“就在外面,季念也在,不会有人发现的。”却是季棠回道。
不会被人发现?要是被人发现,也是他们擅闯官宅吧?谭桥头一次觉得或许前世那个高冷疏离的季大人只是她的臆想罢了。
“我是来与你道喜的,你阿兄考中了可是?”季棠知晓谭文有参加这次秋闱,还特意早早的遣了人去抄录一份排名过来。
“我阿兄确实考中了,不过名次却不高。季大人还有功夫来理会末位的举人?”若是旁人,他自然不会理会,不过这是谭桥的嫡亲兄长,他还是能特意花些时间来关注一下的。
“如此年纪就能考中也是良才。”他季少白,平日见过不知多少才俊,这样的“良才”还入不得他的眼,只是听季棠这么说,阿兄能得到这位季大人的肯定,谭桥心里还是高兴的。
季棠察觉到谭桥的心思,眼里也闪过一丝愉悦,眼神看着她手里的柿子,语气不似平时冷肃,“喜欢吃柿子?”
谭桥并不想过多的去理会季棠,她实在不知应如何去待他,拿着手里的柿子就想回屋,他总不至于跟着进女儿家的闺房吧。
季棠拉住谭桥,那双平日里仿若能洞察人心的眸认真的看着谭桥,“你应知我的心思如何,可我却不知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谭桥贝齿轻咬,“我与季大人又不是青梅竹马,又怎么知道季大人是何想法。”
“青梅竹马”,他何曾有过青梅?小时候就他们几个小子一起,再大些更是成日的念书、习武,除了秦时爱去招惹小姑娘,他们并不爱与女孩子玩,就是秦时,他们也是不爱搭理的。
难道她是指傅思弦?毕竟因为他确实打算要娶傅思弦。傅思弦虽然出身将门,但自幼坎坷,他有心庇佑于她,就是他母亲,对她也是怜惜的。虽然傅思弦可能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季家主母,但季家已经接受,想必后来经一些事也能成长一些。
傅思年的父亲,当年正是教授他们武艺中的一人,季棠并不爱习武,他对季棠也是多有关照,所以季棠也真认了他做师傅的。更遑论他是为了大乾,而战死沙场的,季棠尊崇他,对他留下来的幼.女傅思弦也是照顾颇多。
傅思弦母亲去世的那一年,他把她接入府中,让母亲照看着,母亲也是怜她自幼失去双亲,亲自照顾了她一年,也是处了些感情出来。
他以前并未觉得有何不妥,把傅思弦嫁给他,能让傅思年安心些,而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区别。虽然乾泽并不希望自己如此,秦时因为孟晚晚对傅思弦不待见。而季念,也是希望他能找一个喜欢的吧,不然他哪里会这么“积极”。
可是现在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如果傅思弦和谭桥发生矛盾,他能做到不偏不倚吗?大概是不能吧。他的心已经偏了。
娶了傅思弦后,他又该怎么面对谭桥呢?若是再纳了谭桥为妾,她们又该如何自处。
季棠欲与谭桥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他确实不太懂女子的心思,而且对于傅思弦也着实不好安排,因为他对傅家的照顾早已超出限度,旁人有过猜测,季夫人也是默认,并不急着为他娶亲。
傅思弦今年才不过十四,所以他娶亲的事暂且也不着急。
季棠微微叹气,眼神认真的看着谭桥,“没有青梅竹马。”
谭桥多明白啊,他虽然没有“青梅”,可是他避而不谈傅思弦,显然前世他娶傅思弦这事,如今已经出现苗头,前世他是冬日里娶的亲,想想不过数月而已。
季棠哪里知道谭桥经历过前世,就连他现下都不知他会在今年娶亲,所以他并不太懂他眼前这位姑娘的纠结。
但他知道如果傅思弦这事不解释清楚,自己不去做一个决定,谭桥这个结肯定解不了。
而他还需要一点时间。
他的手抚过谭桥的长发,看谭桥那双潋滟的双眸里传达出了抗议,他低语,“下次与你细说。”
说完还拿走了谭桥手里的柿子,谭桥手里一空,“等过些时日还你一筐,这颗就当送我了。”
而伺候季棠的人又看到他们原本肃然板正的季大人,又捧着一个黄澄澄的柿子当宝贝一样放在案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