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黑,周浩沉提前回到周府。
刘封和何笙一起候在膳厅门口,惴惴不安地端着各自的菜品。
何笙在外面锁眉听着,不知里面宁楚月同周太守在说什么,引得他哈哈大笑。
这么重要的时刻,管事周白竟然不在。
“小时候我偷吃家里的鱼冻子,客人来了,我爹打开坛子一看,空掉半碗,逮着我一顿好打”。
周浩沉笑道:“打轻了,本官以前挨打,都是被吊在树上打”。
“来胡州以后,很少见打小孩儿的,不像咱们云峰那儿”。
宁楚月想的很远:“以后我有儿子了,但凡有小动作,叫他无处遁形,得备足竹片,削尖了存着,他老子挨过打,儿子决不能逍遥快活”。
“你啊,还像个顽皮的孩子心性”,周浩沉喝口茶,挑眉道:“本官想起来一件事,你也该赶紧成亲生子,前几天隔壁知来县的县令,他家千金…”。
“大人您的好意我就心领了”,宁楚月难得打断周浩沉:“咱们还是赶紧试菜吧”。
这倒把周浩沉提醒了:“本官昨日才与学生饮酒一宿,本来胃口不佳,与你说笑一番,竟然有些饿”。
听到这话,外面何笙还没来得及心疼完宁楚月未来儿子,赶紧端着食盘站好。
他顺道瞄向旁边刘封的食盘,用盖子罩着,比自己的足足大一倍。
宁楚月出来唤道:“大人请两位师傅进去,咱们就一个一个进,大师傅先上菜,免得菜凉了影响口感”。
说罢,他挡住何笙,让刘封先进屋。
何笙:“???”
“你现在外面等会儿”。
宁楚月扔下一句,匆匆跟着刘封进去。
揭开盖子,碗里食物的分量并不多,摆盘却花了心思,都是去繁琐化的样式。
宁楚月看了看,里面竟然是芦笋清鸭汤和凉拌鸡丝,而非板栗烧鸡和胭脂鹅脯之类。
“这道芦笋清鸭汤选择的连城白鸭,为了不失其本味,小的只用了少许绍酒、姜和盐巴,口感鲜醇”,刘封恭敬介绍道。
“大人,您尝尝华兴酒楼大厨子的手艺”,宁楚月给周浩沉夹块鸭肉。
刘封阻止道:“此菜重在品汤,而非禽肉”。
“是么”,宁楚月歉笑着又舀两勺白汤到周浩沉碗里。
周浩沉握着雕花银筷,浅尝一小口鸭肉:“不错,肉质细腻”。
宁楚月在旁边幽幽开口:“刘大厨这道芦笋清鸭汤熬的汤鲜浓郁,只怕鸭油都给熬透了”。
顿了顿,他继续道:“让我想起来碧海雅阁的子姜肥鸭,也是这样熬出鲜腻的白汤,一口下去,鸭肉非常腻,全是油,入口即化,但那滋味真是绝”。
刘封:“……”。
不会介绍菜可以不说。
周浩沉进来厌恶荤腥油腻,筷子转向凉拌鸡丝,鸡丝入口,绵软的鸡丝在舌尖融化。
他弯唇赞叹道:“不愧是大厨,做的菜的确不凡,前日晚上我去华兴酒楼吃饭,还点了你的菜品,只可惜有几道菜品已售罄”。
“大人最起码还吃上了,我可是一道也没点上”。
“哦?此话怎讲?”周浩沉放下筷子,看向宁楚月。
宁楚月也搁下筷子,颇为感慨:“正是那一天,我也去华兴酒楼吃饭,掌柜的说谭县尉摆了几桌,刘大厨专供县尉大人,可惜连刘大厨拿手的胭脂鹅脯都没口福吃到”。
“胭脂鹅脯是小人的拿手好菜,这道凉拌鸡丝也是别具风味,大人若是想吃鹅脯,小人马上就做”。
周浩沉摆手微笑:“刘师傅莫介怀,宁老板向来说话直朗,咱们还是看看下一位厨子。”
宁楚月出门将何笙带进来。
周浩沉看着何笙,没料到是个如此年轻,身形偏瘦的小厨子。
何笙把食盘放到周浩沉面前,轻轻揭开盖子:“大人,这道菜叫金丝冷淘,您尝尝”。
“金丝冷淘?”周浩沉提眉,市面上都叫槐叶冷淘,从未听过这么个新鲜名字。
何笙回话:“在云峰,小人家里经常这么吃,菜也不难,由槐叶冷淘稍作改良,口味会更加丰富”。
周浩沉好奇地看向食盘,一碗淡黄色的粗面,拌着佐料,都是常见的蒜蓉、辣椒、黄瓜。
“你是云峰人?”
“小人的家在云峰石坝子”。
何笙说完,宁楚月接着道:“周老夫人寿辰,自然要呈上一份家乡的味道,聊以慰藉思乡之情”。
“你有心了,她一定会很高兴”,周浩沉眸光微亮,夹起金丝冷淘,自己观察:“和槐叶冷淘有何区别?”
“槐叶冷淘的面是用槐叶水调和而成,而金丝冷淘是用干槐花染色”。
宁楚月瞅着“金丝”冷淘,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捣鼓一下午就做了碗冷淘,对于周浩沉喜不喜欢这道菜,说实话真没底。
显而易见,周浩沉脸上也没看出什么惊喜,眼见要把筷子放回去。
宁楚月鼻尖微动,忙道:“金丝冷淘怎么闻着有股特别的果香味儿?”
雕花银筷再次翻开金丝冷淘,确切地只找出大黄豆卷和黄瓜这些。
周浩沉看向宁楚月,一脸不解。
“看着没有,闻着却有”。
宁楚月替周浩沉夹一小筷面:“不如您尝尝?”
闻言,周浩沉低头挑起一根面。
入口先是一股微辣,辛辣感退却,是带着清香的酸,勾人胃口。
“不错”,周浩沉又尝了一口,才放筷子,笑看何笙:“明日你还要继续好好表现才是”。
见状,何笙忙跪下告谢:“小人一定尽心尽力做出更好的小食,让周老夫人吃的尽兴”。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脚步声,步履匆匆。
屋内人齐齐回头,是消失已久的周白。
“老爷”,周白进屋,擦擦额头热汗,弯腰道:“奴才回来晚了”。
一般周浩沉在家吃饭,他都是跟前伺候。
周浩沉将金丝冷淘拉近些,真是越吃越有味:“去哪儿了,听说你一下午不在府中”。
周白扫了眼桌上的菜,脸色难看道:“中午上林书斋燃了天火,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小半请柬被烧了,奴才下午一直守着写字先生补请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