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笙要做的吃食没那么繁琐,顶多醋鱼的工序麻烦些。
隔壁刘封就不一样了,屁股没落过座。
砧板敲得叮当响,又是剁骨头,又是熬汤的。
要不全靠氛围烘托呢。
何笙在背后听得很有压力,不自觉跟着忙碌起来。
“呀呀,小师傅劳烦让一让”。
三四个厨娘挤进后厨,何笙被挤得东让西让,府里可不是只有太守要吃饭,还有几十口等着厨娘们投喂。
热气腾腾中,刘封绕过厨娘们,走了过来:“何师傅,把你灶台上的石锅借我用用”。
何笙擦了擦手,把锅递给他:“您用”。
手下面团子也快揉得差不多了,他把面盖起来,抬头见刘封还没走:“…您还有事?”
“现在厨房乱得很,我看你呀,忙得也差不多了,不如出去休息一下“。
嗯,可能是要做什么绝密大菜,得避讳着他点儿。
“我正想出去吃点东西”,何笙调好一小碗酱汁备用,在刘封的咄咄目光下,随手拿根翠绿黄瓜,便转身出门。
找到一处人少的石廊,他褪掉外衫,坐在石凳上专心啃黄瓜。
接近晌午,今天天气很不错,一层暖暖的阳光洒在院子里,格外惬意。
微风吹得凉爽沁脾,配着嘴里清香的黄瓜,他舒服地哼了哼,给一张床都能睡到明日去。
“挺悠闲的么,忙完了?”
可惜,一道煞风景的声音,打破此刻难得的宁静。
何笙扭头,宁楚月正提篮子大步走来,言语间很是不爽。
宁楚月来回确认宾客座席,搬运物资,连茶水都没时间喝,好不容易的空闲了,想厨房来慰问一下更忙的人,没想到一来这人还有心思晒太阳,难免吃味。
何笙很有打工的自觉,站起来让座:“做的都是小食,没什么可忙的”。
宁楚月放篮子坐上石凳,嘴角含笑:“听说你们晚上要给太守大人试菜?”
“嗯”。
何笙将最后一点儿黄瓜屁股塞进嘴里,回答得很随意,似乎就是随便给街边阿猫阿狗做顿饭。
“紧张吗?”
“紧张什么?”何笙擦掉嘴角的水汁,反问他:“小人既不知道有华兴酒楼的厨子同场比拼,又被临时通知要试菜,没什么好担心的,大不了……”。
“诶诶”,宁楚月立即阻止他继续:“可不怪我,很多事都是身边人一句闲话引来的,不一定就是周大人的本意,你更不能牵连无辜的我”。
何笙眨眨眼,他知道,试吃和宁楚月兴许没关系,但就心口堵着一口气,难以疏解。
“宁老板的意思是周管事?”
“操办寿辰,放着家里的老管事不用,启用我这么个半路杀出来的,换作你高兴么”。
“少了事情做,偷闲有什么不好”,何笙摇头表示不理解。
宁楚月轻笑两声,将篮子打开,拿出里面的烧饼,还有一个大鸡腿。
“你这是外行话,操办寿宴水之深,你不懂,也无需懂,不如老实吃个烧饼实在”,他把烧饼递给何笙。
何笙没什么胃口,心里有事儿,什么也吃不下。
塞过去烧饼,宁楚月一边劝道:“有我这个军师在,你担心什么,我对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
宁楚月竟然这么相信自己,何笙接过饼子,心里划过一丝怪异。
“给你看个东西”,宁楚月看他开始吃烧饼,从篮子里摸出一个小瓜状的果子,表皮若橙,表面非常有光泽。
“这是什么?”何笙抬头看宁楚月。
“你竟然没见过?”宁楚月故意拿捏语气,惹来何笙一个大白眼。
“我们乡下没这东西,自然没见过”。
宁楚月轻笑出声,捉弄这位老乡真有趣,明知道他是宁慧生派来抓自己的。
“这种果子在咱们吴国不常见,我曾在边境吃过,恰巧今日在街上看见,就买了几个”。
宁楚月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将果子切成两半,递一半给何笙:“它叫香橼,你尝尝,很甜的”。
香橼的果肉看起来金黄多汁,何笙忍不住搁下烧饼,接过果子埋头大门牙就是一满口。
入嘴瞬间,旁边宁楚月看得直吸溜口水,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嘶….哈”。
何笙五官酸变了形,紧紧闭着眼,嘴巴却酸得怎么也合不上。
宁楚月这个骗子!
“哈哈哈哈”,宁楚月笑开了花,见何笙面容扭曲地看着自己,躲开几步,还故意问:“好吃吗?“
何笙往旁边渣斗里吐掉果肉,紧紧攥着香橼,半晌没缓过来。
宁楚月笑够了,于心不忍地递帕子给他:“边境都是泡水喝,据说可以入药,我也不知道怎么弄好吃,想着给你看能不能做菜用上”。
何笙身上没带帕子,可口水有点抑制不住,只好扯过帕子捂住嘴。
“刘大厨手艺绝佳,宁老板还是趁早另请高明”。
“近日周大人都在外面胡吃海喝,脾胃必定腻歪了大油大荤,你做的小食说不定正合他的口味”。
宁楚月站起身,继续道:“再退一步说,你晚上做的是不是云峰菜,都由你说了算,谁还能品出个差来?”
酸涩过后,何笙渐渐品出一丝特别的清香。
他拿下帕子,瞪向宁楚月:“太守大人和周老夫人不是云峰人吗?”
“他们七八年没回去,哪还记得真正的家乡味,老夫人过完寿辰就要回云峰去,太守是想趁这个机会让老太太再高兴高兴”。
听罢,何笙心里又多几分信心,可太守不能随便应付,等会儿他得好好干,不能再落后刘封了。
“好了,不逗你了”,宁楚月抬步道:“我去看看里面周管事引荐的大厨子,他做的什么绝世佳肴”。
目送宁楚月离开,何笙舔了舔尚有余酸的舌头,扒开篮盖子,里面还剩两个香橼。
此果肉质比较厚,味道的话,大胜柑橘。
太守大人近来口味偏油,或许…确实可以用在菜品里改善风味。
略作思索,他把两个香橼收进袖子,剩下的半边扔进旁边渣斗里,不忘用菜叶子掩了掩。
安心坐下吃完烧饼和鸡腿,宁楚月也出来了。
宁楚月透露自己看到的菜品:“大致来看,估计有板栗烧鸡、胭脂鹅脯、太白鸭和芦笋。”
他一边伸手数数:“鸡鸭鹅肉占了三样,没什么新意,你就放心做你的”。
何笙皱眉,土里土气地问:“胭脂鹅脯是什么?”
“额…”。
宁楚月哪会做菜,只能大致又抽象地描述:“用鹅脯辅以黄酒、蜂蜜、桂叶和联珠果”。
这说完,何笙全靠自己想象这道菜的模样。
“我还有事要忙,你加油”,宁楚月拍拍何笙胳膊,翩然离去。
经宁楚月一番闹腾,何笙稍作休息,便雄赳赳气昂昂回到厨房,准备大干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