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几口西瓜的韩萧奕,掏出手绢优雅地擦拭双唇,对面的殷雪本打算胡乱用手掌抹干净,见此立马用大娘给的手帕擦拭。
本就是不拘小节,让她装出大家闺秀,确实为难她。
不过在韩萧奕的面前,做做面子,她可是乐意。
殷雪的小女心思被金小妖捕捉到了,心里有些气不过,为什么?再怎么说韩萧奕也是我未过门的相公。
对呀,韩萧奕是有婚约的人,至于他真正想要取消婚约的理由,那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金小妖知道他们肯定会取消婚约,但等我们取消了婚约,雪姐姐才来表达情意好不好?
中途插一脚算是什么?金小妖又在胡思乱想了,故意瞧一眼韩萧奕,莫说他长得……
真的好俊美呀,正好想到了,也许他就是其中一个爱豆?天呀,怎么才能得知呢?
“小公子,你盯着人家看什么?”济公和尚刚刚打了响嗝,正好瞧见她直勾勾盯着韩萧奕的背影。
“你作甚?不要吓我好不好?”破扇又飞在了她的头顶上,济公和尚胡乱地擦干嘴巴,俯身在她耳边轻声嘀咕:“不会是犯花痴了吧!”
济公和尚抚掌大笑,完全忽略了她喷火的目光。
“懒得理。”她微微握紧了拳头,他们的吵闹引起了殷雪的埋怨:“你看他们尽是瞎闹,打探案子全然不在心。”
韩萧奕只是一笑置之,然后把丝绢放入了怀里。
看到了韩萧奕的脸色,吃了闭门羹的金小妖对他比了一个‘你很弱’的手势,可他茫茫然得不知何意,便是收回了目光。
这时的大娘正在缝针修补衣物,韩萧奕拿来一张小凳坐下来,直接切入正题,便道:“大娘,我听老伯说你三月前见过他们。”
殷雪急忙从怀里掏出寻人告示,并展开给她看看。
大娘仔细打量,方才点头道:“当然见过,印象还蛮深。”
他们皆是围坐在大娘身边,她放下手里的针线,似乎勾起了遥远回忆:“三月前,确实有一男一女来到我们家门前,他们说他们是隔壁仁和县人,只因私奔逃难于地,眼下又无亲人依靠,并无居所,现在是口渴难耐,便要讨些凉水喝喝。”
“我见他们亦是可怜,急忙给他们盛水,并问他们今后的打算,他们说先找个避难之所,再作打算,我问他们要不就在我家住段时间,他们说什么都不想麻烦我们两个老人家。”
大娘缓口气,叹息道:“当时呀,我就想起了我们山上有一个荒废很久的连理庙,叫他们花点时间打理干净,亦可暂住下来,他们可是感激不尽,我只是觉得没什么,谁家没遇到过什么苦难之事呢,你们说对吧!”
他们甚为点头,韩萧奕好奇提问道:“连理庙为什么会荒废很久?”
大娘回应道:“因为五年之前那里已经死过一男一女,所以传言连理庙有冤魂,那闹鬼,谁还敢上香祈愿,辛苦上山祈求美好的姻缘呢?”
殷雪不解的神色:“既然那里闹鬼,你为什么会让他们住在哪里?”
大娘不禁失笑:“如果我们真的相信有鬼之言,就不会久住下来了。”
这话让他们想起一路上确实人烟稀少,可想胆小迷信之民已经搬迁出去了。
就在场面沉闷之际,济公和尚轻摇了破扇,仰天叹气道:“此乃有因必有果,有果不一定是善果啊!”
金小妖冷不丁呛他一句:“我说疯和尚,如果是善果,我们又何必在此?”
济公和尚破扇一挥,嘿嘿笑,一番赞道:“没想到啊,小公子有点着道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韩萧奕微微沉思,再次提问道:“那之后你见过他们吗?”
大娘又回想一刻,迟缓点了点头:“从那之后只见过一次。”
殷雪急切问道:“什么时候?”
大娘无奈叹息道:“就是他们住进连理庙没几天,那天上午,他们说下山买点生活用品,还有一些衣物食材,准备暂住在那里,等风波过了才回家探亲,他们还给我们买了一些中药食材,说什么补补身子,可想他们却是二个孝子啊,我们也是感动不已,此后,再也不见过他们。”
“那大娘去过连理庙寻找他们吗?”韩萧奕疑道。
大娘又是叹气:“怎可没去?我上山看到了他们收拾的连理庙,确实干净整洁,是个可住之屋,只是找遍了山上都没有他们的人影,好像是离奇失踪了。”
殷雪便道:“那他们有留下字条,说是又离开这里?”
大娘不太确信地摇头:“不像,他们收拾的内屋不像是被打包收拾过,我也是猜想。”
韩萧奕冷冷而笑,“有可能是失踪,也有可能已经遇害。”
金小妖眼底惊讶,道:“遇害了?那为何不见尸体?”
殷雪也是叹气,答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可是这跟你家家奴死亡之谜有何关系?”
“有没有关系我们上山一探便知。”济公和尚饱含深意看了一眼金小妖,突然鬼魅笑了。
他们便是起身辞别了大娘和老伯,然后又骑马飞奔于去连理山的小道上。
待他们辞别没多久,从内屋门后走出了一个黑衣长袍之人,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些银两。
“照你说得我们都说了。”老伯手里接过白银,眼底有些惧色。
黑衣长袍之人微微点头,赞扬的口气:“你们做得很好。”
然后快意大笑地走出了大门,身后的大娘和老伯顿时抹了一把热汗,害怕对方出尔反尔,将自己置于死地,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日落西下,黄色霞光轻柔倾洒。
连理山一派霞光照耀之景,可见的树木挺拔苍翠,林间的夏蝉鸣叫不觉,清风徐徐,山间青草随风摇摆,树梢雨露便滴落下来,直感身上冰凉透底,好不惬意。
待马安顿就好,他们朝着大娘口中的连理庙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已到了山腰,隐约可见寺庙掩映在几棵苍劲的银杏树之中。
一路上绿树参天,松柏森森,秀竹郁郁,绝色美景尽收眼底,只是山路崎岖,杂草丛生,并无人间之气,可想真是几年无人经过。
登上青苔石阶,这座连理庙映入眼帘。
可能下过雨的缘故,眼前一片水雾飘飘,雾气透绿,再往前跟进,只见这座寺庙不大,庙顶上铺满了琉璃红瓦,大门前几棵苍劲的银杏树出奇耀眼,然后就定在了连理庙的大门前。
“这样,你们等着,我去探个虚实。”
韩萧奕往门口一瞄,只见大门半虚,轻轻一碰,大门愕然打开。
余下见状,好奇跟随。
只见庙院遍地杂草,破碎的瓷盆随意搁置,湿润的花盆露出稀松的泥巴,野花倒是茁情开放,还有未燃尽的香烛纸钱,统统腐蚀于雨水之中。
他们捂着口鼻,经过几年风雨的冲刷,这庙里一片潮湿霉气。
“这地方能住人么?”金小妖差点作呕,院里水沟已经臭气熏人。
韩萧奕早已进入连理庙大殿,折回来说道:“当然可住,里面那间内屋应该就是他们的临时住所了。”
他们讶然一愣,并未做声。
等他们走入大殿,只见大殿正中坐立一座奇特又高大的佛像,这佛像并不是人像,而是雕塑了两棵错综盘旋于彼此的大树,俗称连理枝。
这连理枝出自白居易的《长恨歌》,“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连理枝又称相思树,比喻郎妾一条心,夫妻恩爱到白头。
这连理庙果真荒废,大殿的门窗有些破碎,无法躲避雨水,殿顶大约三米高,悬梁角落尘封土积,蛛网交错,那座雕塑到底是残缺不全,墙上壁画因风干雨夜的腐蚀,涂抹的色彩也脱落并斑驳模糊不清了。
可见真是一片凋零之感,只是庙外的青草绿树,却一片生机勃勃之势。
大殿左侧径直有一道门,打开门是一条长廊,沿着湿气的壁廊探入,有几间上香的小殿。
其中一间整洁干净,显得与其他房间格格不入。
“应该是这了。”殷雪停下脚步,然后仔细观看了房间的摆设。
一张简易木床,床头有一个大的木柜,抽一开,里面是一些小物件。
床脚放置了一个小凳,凳上随意扔了几件男女衣物,出奇跟怜儿、王粒粒失踪当天穿得一模一样。
挨着小凳一旁有一个大缸,韩萧奕探手一摸,大缸里面有一个麻袋,袋里是被虫咬的大米。
金小妖拿着木柜上的一只钗子,随意插入头上,自觉不好玩又扔回原处,转眼一看,只见那个疯和尚正倚着门框,手摇破扇,足以怡然之像。
好呀,我们在这东找西翻,满身尘土,好不难受,他却倒好,只看不做,凭什么?
念及此地,金小妖心中忽然有了奸计,又捏紧了那只钗子,暗露一丝狡猾的笑意。
“哎哟!”她故意装绊倒之样,惨叫一声,一脸奸笑朝着门框狠扑过去。
济公和尚察觉异样,突然身子反侧,逃过一劫,却见实施坏果的她霎时扑个狗吃屎,趴在潮湿的长廊上,手里的钗子也摔个稀巴烂。
“好痛!”她拍了拍屁股,一阵吃疼。
济公和尚的脸上并无怒气,只是一笑置之,方才说道:“心眼坏之心,必会自食其果呀!阿弥陀佛。”
金小妖故意装听不懂,趴在地上张嘴大哭。
“你这坏和尚,竟然欺负一个小公子,没天理,真是没天理。”
闹腾了半天,她闷声不悦,也是拒绝殷雪好意的搀扶。
殷雪无奈笑了笑,心底几分恼意也不好发作:“我说你们一老一少,能不能消停会?”
济公和尚晃了晃酒壶,酒壶反扣,只有几滴酒液,顿时心有不快,走向长廊,折回了庙院的石凳上。
他们稍后跟随,韩萧奕上前说道:“刚才我观察了一番,我觉得他们是突然失踪,并不是离开之地,又离奇失踪。”
殷雪追问道:“为何?”
韩萧奕思路清醒:“刚才你们在屋内之时,我走向了后廊的柴灶,有未烧尽的柴火,锅里烧干的米粒,这些足以看出当时他们离开是临时之事,并不是早有打算之计。”
济公和尚打着哈欠,破扇一指,稍微点头道:“有点道理。”
“那济公和尚,接下来作甚?”济公和尚从石凳上站立起来,伸了伸懒腰,转移视线。
这时的金小妖一副沉吟之状,并未发觉济公和尚正一脸复仇的样子瞥了一眼。
然后才对着韩萧奕尴尬的难色,怨叹道:“韩公子啊,和尚我呢,如是没酒喝,没肉吃,定会无精打采,怎么会想到破案之法?”
韩萧奕心下领悟,便道:“那我即刻下山打酒买肉。”
他猛地摇了摇破扇,急忙叫住动作敏捷的韩萧奕,诡笑道:“谁叫你去?还是叫那个小公子去吧!”
金小妖眨着无辜无害的大眼睛,迷糊不满道:“什么?你叫本公子去,去给你打酒买肉?你疯了……”
他们皆是向着那个疯和尚,把他当作破案高手,一再满足他的无理要求。
心想此地,自觉这趟出府就是极其错误的决定,不然早就在府上吃香喝辣,被人服侍得安逸舒适,才不会来到这破地,惹得一身臭汗。
千不该万不该这时肚子闹腾。
殷雪关切询问道:“小妹你怎么了?”
金小妖捂着肚子在原地打转,尴尬的脸色:“我肚子痛……我想上茅房……”
济公和尚站在原地笑出了眼泪:“果真那泻药灵验啊,哈哈。”
这时肚子闹腾更为厉害,不得已夺取殷雪手里的钱袋子,嗔怪道:“你个疯和尚,我会下药毒死你!”
“也好,接着,我要吃烧鸡,整只哦!”济公和尚笑得犹如鹅叫的声音,又是拍手,又是跺脚的。
这时肚子稀拉声响,只好接过他的酒壶,一脸闷气地跨门而出。
待金小妖离开之际,连理庙顿时安静了。
韩萧奕不敢相信济公和尚的话,轻声质疑道:“那红色药丸果真是泻药?”
殷雪微微摇头,便笑道:“怎会?你不知道金小妹在柳樟村夜市东逛西逛,乱吃一通,刚才又是几块大西瓜,如此混杂,肚子不闹腾才怪。”
这下韩萧奕彻底心下放松,看来是贪吃惹的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