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汜 第50章 曙光（12）

等几人赶到时，开口已经闭合，地面上弧形的图案隐约可见。

叶继予将即将趴下去的虞七月一把提了起来，左右看了看，说：“先去砂石楼，他们会去那里和我们汇合的。”

李迎接受了他的垫后工作，二人迅速把这个有些臃肿的队伍排好。

虞七月情绪激动地冲到魏栖面前，质问道：“这下面到底是什么！”

“他们什么也不知道！”感受到视线被聚集到了自己身上，栾遗枝吐了口气，放缓了声音，“这下面是实验室，她不会有什么事的。”

“你知道怎么打开吗？我们，我们可以现在就把他们救上来，然后一起走！”虞七月面露惊喜地说。

栾遗枝没有看她，绷直了嘴唇没有接话。

这时，棠知拉过虞七月一起跟上了叶继予，低声说：“走！”

虞七月仍旧不死心，但还是没有继续纠缠下去。

栾遗枝也跟了上去。

叶继予明白为什么在提起砂石楼时棠知和李迎会是那样的反应了。虽然他从未了解过它，但从他看见它的第一眼起，他就确定那就是砂石楼。

砂石楼背靠A3与外相隔的围墙，但居然比围墙还要高上一大截，也与周围那些整齐划一的高楼格格不入。

但在别的地方根本没办法发现它的与众不同，因为它被用一些手段给隐藏了起来。当把它与其他高楼放在同一视野中，它便是冷灰色的；当把它与身后的沙丘放在同一视野中，它便是暗黄色的。

这沙海中，它坚毅地挺立着，从过去向未来。

看见栾遗枝将脸伸进特定区域进行解锁，棠知忽然问道：“砂石楼的锁还有效？”

“当然，它很结实的。它在曙光城中就代表着位于沙海中的曙光城，象征我们的永存。”她答，语气中满是自豪，“快进来吧，这里很安全。”

砂石楼面向街道的一面是一片很大的单向屏，映出外面混乱的情况。

魏栖一行人进来之后，便呆呆地看着这场永无止息的混乱。

魏栖突然发问：“大家都变成这样了吗？失踪的人也变成这样了吗？”

“……可能是吧。”栾遗枝回答了她。

那我们呢，我们为什么会好好地站在这里？

魏栖没有问出口，而是木然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我们去天台吧。砂石楼有特殊设置，它们是没办法从外面爬上去的。”栾遗枝提议道。

“如果这里足够安全，为什么还要冒险去天台呢？”棠知质疑道。

栾遗枝平静道：“我以为你们希望更保险一些。当然，不去天台并没有什么问题。”

“不，我要留在这里寻找通往地下实验室的方法。”虞七月直接拒绝了她的提议。

“砂石楼内部只有一条连通地下运输通道的道路可以到实验室。道路直通B3的边缘，需要很高的权限才能通行。”

“你这么了解这里的一切，难道你的权限还不够高吗？”李迎突然插入二人的谈话之中。

相较于他们，棠知显得迂回柔和很多：“拜托了，能不能帮帮我们？”

“抱歉，我做不到。”

“那我更要守在这里了。”虞七月坚定道，“阿江一定可以找到通往这里的办法，我要在这里等着她，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栾遗枝叹了口气，说：“她真的不会出什么事的。”芙芽会照顾好她的。

虞七月激动地往前走了几步，拉住她的衣领，说：“你要对她做什么？！”

“你误会了，我不会伤害她的。”刚说完这句话，看着虞七月的那双眼睛，栾遗枝忽然就没有继续解释下去了，偏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你这家伙！明明是阿江和林琅救你回来的，你却对他们的下落毫不关心，还一直遮遮掩掩的。你到底是谁？你这个，你这个……”虞七月显得异常愤怒。

“虞七月。”叶继予拉开她的手，然后扭头看向低着头的栾遗枝，“这里还有别的出口吗？我们也可以从外面找入口进去。”

沉默了一会儿，栾遗枝低声说：“……她在下面很安全的。”

“我们没办法相信你这个人，也就没办法相信这是真的。”棠知冷静地指出双方的矛盾，“你到底在遮掩什么，栾遗枝？”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赵林雨像是突然从石化中被解救了出来，终于不再盯着显示屏，声音抖得厉害。

与此同时，魏栖几人也回过神来，神情恍惚。而那个陌生男人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启动了一样，双手拼命地比划起来，语速极快地诉说着什么。

“随便你们，反正我现在要去天台了。”说着，栾遗枝自顾自地离开了。

魏栖几人相互对视了一下，立马跟上去了。

虞七月坚持道：“你们去吧，我要留在里。”

“没有通讯手段，我们最好一起行动。还是先跟着栾遗枝吧，她最熟悉这里的一切。”叶继予不赞同道。

棠知直接和李迎跟上去了。

出乎人意料的是，几乎是立刻，陌生男人追着棠知他们就要一起离开，尽管他看上去依旧情绪激动。

“他怎么了？”李迎不解地问。

“栾遗枝？”棠知突然念了一遍她的名字，尽管栾遗枝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

果然，在听到棠知的声音后，男人更加地激动，几乎是想要冲到他的脸上，但是被李迎拦住了。

“杀死……栾遗枝？”虞七月喃喃道，“还是栾遗枝……砂石？”

“去了就知道了。”叶继予示意她和他一起跟在陌生男人的身后。

就这样，最终所有人都去了砂石楼的天台。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等叶继予他们赶到的时候，只见在天台边缘，魏栖正和栾遗枝对峙。其中一人异常地愤怒，而另一人诡异地平静。

他看向棠知，只得到了一个“领者”字样的口型。

“是的，所有失踪的人其实早已死去。这是人为的、有组织的行动，也是为了曙光城的延续。”

“什么延续！我们根本不在乎！”

听到她这样说，栾遗枝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这是什么？”魏栖将手中莹蓝色的装置怼到栾遗枝的眼前。

“……”

“告诉我这是什么！”

“是人，还包括一些别的东西，可以维持人体机能的正常运转。”

“嘭——”

魏栖将手中的东西狠狠地砸向地面，随后一拳打在了她的脸上，将人打翻在地上。

栾遗枝没办法站起身，也没出声，死死地垂着头。

“我们找了那么久的人，你现在告诉我们他们一直在被我们蚕食吸收？！”赵林雨不可置信地往后退去，被王兰信一把拉回，软着腿跪倒在了地上。

“那他们呢？这又是什么情况？”魏栖的掌心里滑出一个长条状的东西，被她握在手里杵向栾遗枝的脖子，迫使她调换方向看向天台下方。

“在研究能提高处理物利用率的方法时出问题了。那种生物……他们失去了对它们的控制。”栾遗枝一点一点地阐述道，带着无法自抑的哭腔，“等发现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秦蔼问：“所有的人都是储备粮吗？这一切都是储备粮吗？”

栾遗枝没有回答。

“活着的人都在杀人。到底把我们当成什么了！”金章的脸色非常地难看，“这样来说人类到底算什么？我们到底算是什么？”

王兰信站在天台边缘，看着下面混乱的景象，突然说：“其实我们早就已经死了。”

“不要！”听到这句话，栾遗枝猛地抬起头大喊，“不是的！是我，是我杀死了很多的人，一切的错误都源自于我！求求你们不要死！”

她的脸上带着伤，带着痛苦和绝望，语气中满是祈求——就像她已经失去了一切那样。

与此同时，包括魏栖在内的五个情绪由激动突转平静的五人毫无预兆地跳下天台。

“！”

来不及多想，虞七月立刻冲了上去，险之又险地拉住了魏栖。她抬头看向身旁，看到叶继予抓住了王兰信、棠知抓住了赵林雨、李迎抓住了秦蔼和金章。有些吃力地将人拉上天台，她露出一个放松的微笑，随后看向倒在天台边缘的栾遗枝。

栾遗枝有些发愣，强撑着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感激的笑：“谢谢！”

“栾遗枝，他们……”

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那个疯疯癫癫的陌生男人就在这时冲了过来，一把将栾遗枝推了下去。

“杀死栾遗枝！”

虞七月的脑子里的声音忽然炸开，终于听清了他说的话。伸出去的手上什么也没有，她只看到栾遗枝脸上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容。

“虞七月。”

听到自己的名字，虞七月下意识去寻找声源，对上了棠知冷静的视线。

见虞七月有了反应，他继续说：“别想了，整理一下线索看我们该怎么过场。”

虞七月张了张嘴唇，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估计江有汜已经过场了。”

她迷茫地看向他，只得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而她刚想问天台上怎么只剩他们两个人了，这里突然就只剩下了她自己。

这？

场的幕后操手是栾遗枝吗？虽然她一直说自己杀了很多人，但虞七月能够看得出来这并不是事实。

其实栾遗枝一直是所有人中最天真的那个人，无论是把她放在哪一拨人里进行比较。

虞七月躺在天台上，将来到这里一直到现在的记忆梳理了一遍，还是不明白栾遗枝身上那么浓重的负罪感是从哪里来的，栾遗枝好像就只是罪恶的代名词。

不对！

她猛地坐起身。

不止是栾遗枝，就连魏栖他们也很奇怪。

栾遗枝想要吐露实情，他们就逼问她一切；栾遗枝被负罪感压得喘不过来气，他们就审判她。栾遗枝恨自己，他们就也恨栾遗枝。

他们都是栾遗枝。

虞七月站起身，走到天台的边缘，低下头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