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何!……”上官星辰不理解。
程宣却笑道:“享受你的吻啊。”
“你……真是疯了!”
“没错,我是疯了!我劝你还是离疯子远一点,不然,谁也说不准我下一步会做什么!”程宣苍白的脸上,锋利的眼角抬起却格外的狠厉。
上官星辰不敢看他的伤,更不敢与他对视,只想再三确认:“你说过……”
程宣浅笑,打断道:“放心,得你一吻,我说的自然也记得。”
上官星辰点了点头,往后退了几步,沉声道:“最好如此。”说完转过身去,毫无犹豫的下了城楼。
程宣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则露出本相阴森的笑容。……
上官星辰连忙离开,去找裴客,事于此时,赶紧做出下一步决策是最为重要。
下楼,就见到一匹马,他太想逃离了,以至于想也没想就往目光所及烽烟之处奔去了,忐忑不安的,牵肠挂肚着。
很快,他看清了烽烟,走进了,见到一人跪坐在地上,四周是尸骸,百姓的尸骸!
上官星辰蓦然心颤,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犹如无法反驳的一切。只见得那人低垂着头,他跪于一尸体前,头发凌乱不堪,也在他的额前投下的阴影显得更加阴沉。
那人身穿一身残甲,一柄碎剑散落身旁一地如满遍败落,风吹起沙尘,而他像是风暴中的败北者。安静的四周,余烟还未消,那人跪坐其间,闻言微微侧头,看来人是谁。
见是上官星辰。
那人又缓缓把头低了回去,一动不动了。
上官星辰认出来了,第一眼就知道了!
他慢慢走近裴客,慢慢的,不敢惊扰。
他站在他身侧,默默站了很久,没有说话。
他就希望这样,安安静静的陪着这个人。直到生命的尽头。
……
“陈舟……死了。”裴客哑声道。
上官星辰早已猜到,但心,还是忍不住颤抖和莫名的难过。
他蹲下身来,在裴客旁边,伸出手想要做点儿什么来安慰他,可那颤抖的手顿在半空好久仍无动静:“裴客……”这样又持续了半晌,他终究还是放下了手。
猛然!
他被人一把揽进了怀里。
上官星辰睁大眼睛。
几乎是下意识,他也反手抱住了对方。
裴客在颤抖,明确的说,应该是因为悲恸,哭得发颤。所剩荒烟寂寥,所护之地早该的败落终究到来,他以为的只要他死守,不放弃,他就是能守住这一方净土,可……还是没用的。这或许换做谁都不好受。
上官星辰紧紧抱住他,像曾经爱他的养母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小声安慰:“一切总会过去的,总会过去的……”
喜欢一个人,魂牵梦绕,满心满眼亘古不变的那人;可是爱呢,就像此时,他能随着对方情绪的波动,渐渐的感同身受。
上官星辰也好难受,难受得要死。
“……你要死了吗?”裴客艰难开口,声音哑得快认不出来了。
上官星辰闻言觉得好笑,就笑了一下,噗嗤一生,却满是冷嘲,他道:“哪有这么容易死的?”
裴客缓缓闭上眼,一字一句道:“一起吧……”
上官星辰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
“星辰,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守的了,余生,……就让我陪你好了。”就让我陪你,一辈子吧。
闻言上官星辰立即发觉了什么,推开裴客,见他唇色发白,连忙扯开他的黑色衣襟,见他腰间处,雪白的中衣浸透了鲜血,格外刺目。
伤口很深,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
上官星辰急忙按住:“怎么这么多血!为何你方才不说!?”可又转念一想,裴客方才所说不就是已经一心求死了吗。
只因万念俱灰么?
裴客并不说话,露出一双水汪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目不转睛。
上官星辰格外看不得他这个样子,又急又怒,皱眉盯着他,斥道:“裴客!他妈的我还没死呢。我没死,你就不能先我一步,而且……我也不需要你陪,就算我死了,你也不准死,我们本就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你不明白吗?”
裴客苦笑道:“不明白,我们……才不是毫不相干呢。”至少,你在我心里不是,对于我来说。
上官星辰看着自己的双手被血逐渐舔舐,急得他抬眼时的眼眸直接红了,他的声音逐渐梗咽:“裴客,你到底想怎样,你到底……为什么?你说,我要怎样才能救你,……你说呀,我到底该怎么做……”
……
“裴客,我不想你死。”
裴客低沉道:“可是星辰,我也不想让你死。”
上官星辰把手按得愈发紧了,不想让血继续流。
裴客疼得闷哼几声,上官星辰直接叫他躺在地上。
然后他死压着伤口,哭了,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和做什么了,他不敢松开手,怕血很快喷涌而出,只能用手堵着,一直念道:“裴客……裴客……”
裴客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而后停留在他的脸颊,轻轻摩挲着,为他揩去泪:“星辰,真的不是我想死,是我命本就如此,我真的……还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你说吧,我听着。”
“星辰……”
“裴将军!”随着远处一声马啼长叫,有人如胜归来一般大喊着。
上官星辰闻言抬头,手丝毫不敢动,他努力的眨巴了下眼睛,两行泪水终于流了出来,这才使他所见得变得清晰起来。他极目望去,一匹马上,两个人正朝着这边奔驰而来。
后边的人认出了他,即刻挥了挥手:“上官星辰!”
上官星辰也很快认出来了,大喜过望,他笑着对裴客道:“是沈寻迹!”说完他又抬头望去,认出驾马的人是李著,眼里闪着泪光,再一次激动的看着裴客,看了眼他的伤口,接着又道:“李著也在!”
有李著在,就都会好的。
上官星辰迫切的等待着,头扬起,急切的似乎要奔走相迎。
裴客看着他的神情一时有些愣神,他从来没有见过像上官星辰这样会因为别人的伤势而大喜大悲的人,真的,头一回见。
上官星辰没有注意裴客,看他是怎样的神情,悲伤的,深情的,怜惜的……他都没有看见。只是顾着远方的马,能否快些到来,他不能挥手回应,只好大喊:“我在这!你们快来!”
很快,马临近了。
李著先下了马,随后伸手一个横抱把沈寻迹抱下马,间紧紧抱在怀里。
“李著!你快来吧,裴客,他流了好多血……”
沈寻迹闻言,看了眼李著,道:“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李著轻轻把他放下后,也急忙奔过来,看见那些血后,又见四周尸首遍布,微微蹙眉,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上官星辰急道:“那些待会儿再说吧,你快看看他!”
李著蹲下身,道:“撒手。”
上官星辰看向他,有些担心:“可……”
李著无奈,缓缓道:“我得看看他的伤。”
上官星辰就只好小心翼翼的把手拿开,同时关注着裴客,但纵使如此,裴客还是因为伤口被动而显得痛苦以至于脸色惨败如纸。
李著脱掉了裴客的中衣,但伤口边上的衣服却已跟血肉紧紧的粘在一起,他若是轻轻的扯定然是扯不开的,于是看了裴客一眼,提醒道:“忍一忍。”
“啊!”痛苦之色宣于这声,更显于面色。
说时迟那时快,李著神一般的手速将衣服扯了开来。
而裴客连嘴唇都像是脱了色,苍白、无色,如纸。
血又疯狂的流,从一个深不见底的沟壑而出。
李著低声而又平稳,道:“擦血。”
上官星辰直接拿出衣袖就擦,不敢半分懈怠。与此同时,李著拿出怀里常带的药包,在里面翻了阵子,于是他吩咐:“摁住,像刚才一样。”
上官星辰照做了,再见裴客之时,不知什么时候晕了过去。
李著很快翻出了止血药,打开后,又道:“可以把手拿开了。”
上官星辰依然照做。
现在,他浑身都不知觉的发抖,尤其是心里,他真的害怕极了,而李著则一丝不苟,上药时的利落,连颤都不带颤一下,整个人异常的平静,沉着。
药粉撒在伤口上,与血融合,像刀刺似的蔓延在伤口四周,裴客皱了皱眉,从昏睡中醒了过来,他半睁着眸子,目光停留在上官星辰身上。
“星辰……”
上官星辰竖耳回应,把眉头舒展开来,跪在地上连连向前走了两小步,随后微微俯身,温声应道:“我在,我在。”
裴客缓缓道:“你过来……我有话想对你说。”
李著撒了正专注撒药,上官星辰看了他一眼,李著则一边忙着自己手头上的事,一边道:“你们随意。”
得了医师的许可,上官星辰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他低下头靠近裴客,把耳朵凑近些。
李著的声音在上边响起:“阿寻你好好的,我很快就好。”
那边沈寻迹答道:“嗯嗯嗯。”
……
裴客说话很艰难,连气息都格外虚弱。
他顿了很久,似乎在缓气。
而后,他才颤颤巍巍道:“星辰……我,我……其实很想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喜欢你……”
李著收拾药瓶的手倏然一顿,他看了裴客一眼,便没再说什么,继续做着手头的事。
而上官星辰则是愣了好久也没回过神来,李著直接强拉回他那游到天外的神,无情的打搅了他的续想:“喂!别发愣啊,快点把他扶起来,我要给他包扎。”
上官星辰连忙应道:“哦,……好。”说着,直盯着裴客小心翼翼的把人扶起坐起,然后靠在自己的肩上。能相互看见对方的同时,两人视线几乎寸步不离,而裴客,虽然一身狼狈,但所言极多早已宣誓与眼中,他看着他,谁也移不开眼,因而两情相悦。
李著这人很实在,三下五除二的把一切都弄好了。
上官星辰问道:“没问题了?”
李著站起身收回药包,道:“我这点药恐怕不行,他得跟我回去一趟。”
上官星辰道:“去哪?”
李著没回答,走近沈寻迹,轻声道:“你跟他后边过来,行吗?”
沈寻迹点点头,道:“没问题!”
说完,李著又过来扶起裴客,上官星辰在一旁扶持。
“是要抱他上马么?”
李著道:“不然你以为?”
上官星辰:“……”
两人把裴客扶持上了马,裴客自己也用了力,难免扯到伤,眉毛连皱,上官星辰则连连心疼,最后嘱咐:“你不要动!”
“小心点儿。”这是对着李著所言。
李著微微颔首,边又调转马头,他应道:“知道了,你们也快些,别在后边磨蹭。”
李著叫道:“阿寻。”
沈寻迹应声:“嗯?”
李著道:“我等你。”
沈寻迹笑笑,道:“好。”
说完,李著驾马远去了。
上官星辰忍不住好奇,又见沈寻迹目光直望着那个背影,于是道:“你跟他……”
沈寻迹:“两情相悦。”
没错,两情相悦。
上官星辰跟裴客亦是如此,只是他还不知道罢了。
但此时他又哪敢多想,心里只能默默祈祷希望裴客不会有事。
他害怕,就没也没兴致去打听别人的事,他即刻把马牵来,对沈寻迹道:“我们也赶快跟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