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相名门 第17章 故人

除了薛魏，在场的四人面面相觑，气氛中微微起伏着尴尬的气息。

面对着面前无中生有的小师弟和师哥师姐们，屋子里的三位直勾勾看了上官星辰许久，脸上的疑惑更是添了几分。

上官星辰就只能干巴巴的看着他们，不知道能做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又看了眼薛魏，见他倒是轻松得很。

“程宣，”女子先开了口，她道，“是你么？”

又有一个，认错他的人了。

程宣，到底跟他什么关系，究竟是有多像呢？上官星辰想。

然而，一旁的一个男子却否认道：“他不是，不然就不会是小师弟了。”

薛魏听闻有些高兴，赞扬道：“墨师兄，还是你有眼力！哈哈哈，长得像吧，一开始我差点也认错了。”说着，推着上官星辰坐到桌边，然后强行按在了凳子上。

除去一个姓墨的，屋子里另一个男子也开了口：“师父他又收新徒弟了么？”

薛魏也很诚实：“没有。”他在上官星辰旁边坐下，又道：“不过是迟早的事，你知道的，师父这人是很念旧的，虽然如今我们已经出师了，但他还不是同意了我们的要求。”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薛魏则道：“吃饭啊，今天可是我们的拜师纪念日！”

女子也道：“吃饭吧。”然后跟上官星辰也盛了碗饭，递给了他。

“对了，忘记介绍了。”

“师哥师姐，他叫上官星辰，不要再认错了哟。”

“星辰啊，这位是师姐，苏羽。这两位呢，都是师哥，这位叫墨尘，另一位叫南宫，姓南名宫。”薛魏依次介绍着，而最后一位像怕他误解，只有姓没有名什么的，还特地讲了一下。

苏羽笑着打了个招呼：“你好呀，星辰。”

上官星辰点点头，“你们好……”他又看向墨尘和南宫，发现他们一个脸色不怎么好正看着他，一个冷淡的一句话也不说。

几人沉默的吃起饭来。从薛魏口中得知，他们有一个师父，是这天下第一，叫魏添诗，他一共说来，座下有六个徒弟，第一个，是程宣，也就是方才墨尘判断上官星辰不是程宣的依据。第二个，便是南宫，则以此类推，第三个，是墨尘，第四个是苏羽，第五个就是薛魏。

“还有一个呢？”上官星辰想此屋子里除了他，就一共有四位，再加上程宣，也才五位，那么还有一位呢？总不该是自己吧。不过说实话，说到天下第一，他心里确实是动摇了，想要拜师也亟不可待了，天下第一毕竟是天下第一，谁不想拜天下第一为师成为他的徒弟呢？

薛魏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对了，我记得是师父刚收没几天，是个师弟，但叫什么名字我忘记了。”

上官星辰：“……”

墨尘此时开了口：“所以呢？你带一个和他这么像的人回来干什么。还有师父也说过了，出了师，就不要再管明月山的事了，这餐饭年年都吃，也没什么意思。”

薛魏听着，但漫不经心的吃着东西，他耐心的听完，不紧不慢的嚼着口中的东西，不屑道：“我知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带他回来的。墨尘，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记仇啊，上辈子的恩怨情仇就不要到处撒行了么？”

墨尘睨了他一眼，咕哝了声：“我哪有？”

结果还是被薛魏给听去了，开口就是至理名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墨尘：“……”我怎么着你了？这么跟我过不去。

苏羽道：“薛魏，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行了几天的路程，上官星辰没精力说什么，觉得这几个虽说是同门的师兄弟姐几个人的关系实在是微妙，然后默默吃饭。

除了薛魏和上官星辰，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没怎么没动筷子。

薛魏却道：“我感觉这天下要乱了。”

屋子里的人又沉默了。

薛魏安之若素最后扒了一口碗里的饭，把桌子上的菜都吃了一遍，而师哥师姐们像是在等他的回答，但他却也只是拍了拍上官星辰的肩：“其实，红尘客栈里的酒菜也是值得名扬天下的。”

上官星辰：“啊？”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然薛魏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站起来，平平淡淡的道：“饭吃了，也许就是最后一餐。以后师哥师姐就不必再来，师弟就先走了。”说完，他扫了他们一圈，苏羽微皱着眉，想说什么又止住了，墨尘、南宫默不作声，觉得没什么可说。

他们都觉得没意思，而且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生活，一段缘该散了也就散了。

几人就此，不欢而散。

……

上官星辰是被薛魏拉下来的，出门的时候还带上了他的斗笠。

“给我憋死了，要是当初不吵着要下山也不至于如此，跟他们在一起，我感觉自己都压抑不少。”

薛魏又道：“哎，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但愿他们之后都过的好吧。”

上官星辰道：“你呢？”

薛魏看了他一眼：“我？当然要带我的小师弟去见咱们师父，”他笑着揽过上官星辰的肩，“我说过的，会帮你。”

上官星辰有些期待：“所以？”

薛魏：“去明月山！”

明月山是魏添诗隐居的山，山顶上有他的小屋，叫做幽篁里，是个与被葳蕤丛生的繁茂包围的地方，清幽而静。

他好像很喜欢竹子，明月山上到处都是。

他也很爱静，喜欢一个人在晚上的时候，静悄悄地睡在幽篁里的屋顶上。

这是薛魏记忆里最后在这里的记忆，魏添诗正静静躺在屋顶上闭目养神。

薛魏悄悄地上来，他戳了戳师父的脸，见他没动静，便摘了片竹叶骚了骚他的鼻子。

魏添诗立马惊坐而起，骂道：“你这孩子怎么这样？没大没小！”

薛魏则笑：“师父，我错了，您别睡了，我们有惊喜给你。”

屋下，院子里的石桌上已经摆好吃食。

墨尘在下面喊道：“师父，你忘了，今天是你的生辰。”

苏羽道：“师父，快下来！”

魏添诗笑了笑，一个轻功轻盈，飞下来，薛魏也跟在后面。

四个徒弟便都围着师父，异口同声：“师父，生辰快乐！”

薛魏突然叹道：“哎，师父，又老一岁了。”

魏添诗睨了他一眼，正欲说什么，薛魏却极为虔诚，仰着脸笑道：“但我希望师父以后都能长命百岁！”

魏添诗有些欣慰，摸了摸他的脑袋。

南宫这时也道：“师父，我给你看看我自创的剑术。”说完一个行云流水，完美而迅捷，他平时不怎么说话，但武功确是翘楚。以至于魏添诗连连点头称赞。

苏羽连忙递来一块糕点：“师父，你尝尝，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

墨尘则在一旁提醒：“还有我，是我和师姐一起做的。”

魏添诗吃了，赞不绝口。

这样的感觉真不错，他一个人能有这些徒弟陪着，是一种很幸福的感觉。

他希望这种幸福可以永远而长久。

但徒弟们都长大了，终有一天要离开。

墨尘：“师父，你能不能让我们下回山啊？……”

薛魏：“我也想到山下去看看！”

苏羽：“听说山下又有很多的新鲜玩意儿了。”

几人投来期待的目光，对久违的山下充满了好奇。

三个人都是孤儿，其中有一个曾经还是流浪汉，四处当着街上的乞儿，那便是薛魏，所以他特别感激，是师父给了他一个安定而愉快的生活。

几人不是没有下过山，只是每次下去玩得不够，而下山一次就得过好几天。

山上的日子不是不好，但相比起来，他们更喜欢山下。

虽然有着一些不好的回忆，但这并不妨碍。山下的街市，是嘲哳的，有着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形形色色的人，反正无一不是他们这个年纪所向往的。

魏添诗没办法，也不好拒绝，只好答应：“行，明天你们就下山，行不行？”

“好！”

几个徒弟都顾着高兴，却没能注意到师父脸上的难过。

然而，下山的时候，师父突然对徒弟说：“你们出师了。”下山的急切让他们都没有仔细考虑这句话更深刻的意思，他们都想要下山，于是开开心心的走了。

于那个葳蕤丛生的小道，薛魏最后回头看见了师父他失落离去的背影，正慢悠悠的爬着楼梯，那背影踽踽而行，则渐行渐远，那时候，薛魏的胸腔里突然有些难受，而如今才发现师父的头发，蓦然白了。

此时走入山中，像一个孤独的老人，但乍一看又像一个白发仙人，很快在竹林里消失不见了。

这一去，便是很久。徒弟们在返回山的时候就再也回不去了。

师父，不要他们了，要他们各自过各自的生活。

……

最后，苏羽和南宫在一起了，生了个孩子，过着平凡人的生活，而薛魏和墨尘各自走在这江湖之中。

所有人都变了，而每场红尘客栈见，都是物是人非。

薛魏带着上官星辰徒步走到明月山下。

上官星辰疑惑：“这就是明月山？怎么都是竹子。”

再次回到此处，薛魏感到久违，呼吸着这里清新的空气，怀念之心再度浮起波澜，他喃喃道：“师父……最喜欢竹子了。”

上官星辰是很好奇的一个人，还是忍不住问：“你和你师哥师姐们如今这样，是因为离开了这里？你师父是不要你们了？”

“算是吧，我们也不知道师父他是怎么想的，下山后我们再回来时，就根本找不到路，也许是那时候太笨，但其实是明月山上的机关。”说着，他叹了口气，“后来大家各奔东西了，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再回过这明月山，但每年我都会站在山下抬头望着上顶的屋子。”他永远都记得那是他曾经住过的地方，是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是师父收留了他。

上官星辰发觉，薛魏是个在乎记忆和过去的人。

薛魏说：“过去很宝贵，记忆也是，只是那些过错再也弥补不了。”

……

两人准备上山，薛魏却道自己忘给师父买东西了，就叫上官星辰先上去，他之后便来。

明月山下的一带几乎没人居住，都被一层葱绿的葳蕤覆盖，只有在山下抬头看山顶的时候，能看见一座屋子屹立在一整个葱郁里。

上官星辰发现一条小道，连缀这一块块青石板，一直延伸到高处的远方，形成高耸的阶梯，像似通往云霄。

竹林很深而茂密，却没能疯狂到拦路生长，但也与青石铺就的小道阶梯相得益彰，竹林显得寂静安稳，而小道显得静谧清幽。

上官星辰心里开始有些忐忑，他怕魏添诗不会收他为徒，他怕，这身残存之命撑不到他心安之时，他怕，他无力改变现状，他怕，没有人与他同行。

阶梯很长，每上一阶他都害怕。天下很大，能帮他的人很多，但拒绝他的人也很多，就像很多事都无能为力一样。

他拾阶而上，而竹叶青影投在他身上，一阵风吹过，开始沙沙作响，深处而一鸟鸣起，此时分外安静。

则他埋着头，默不作声的爬着台阶。

“上官星辰？”风声里似若错觉，猛然飘来一句话。

很熟悉但又很陌生。

带着少年人的青涩和试探。

竹叶间的窸窸窣窣的婆娑，沙沙的响声此起彼伏，上台阶的动作猛然一顿，他以为他听到的只是一时幻想的错觉，所以仍然埋着头，看着间息交换的脚尖，一步一步的抬起，一级一级台阶的爬。

“上官星辰。”风里再次响起这声。

他又听到了，是如此的真实，这不是错觉！他突然意识到，猛然间，他再抬起头来时，真的看见一个人站在跟前，那是一位身着青衣的少年，长相清隽，手握一柄长剑，竖着高高的马尾，正屹立在离自己不远处的一级台阶上，看着自己。

然重逢的喜悦让人心动不已，上官星辰已是激动的喊了出来：“沈寻迹！”他根本不敢想象，在他一个人踽踽独行之时，真的会有人出现，有些热泪盈眶，一个健步如飞上前抱住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