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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死之人 第14章 说谎

作者:逸兴湍飞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12-15 10:22:05 来源:文学城

偌大的教师办公室,安静且凉爽,前门后门都摆放着立式大空调,凉风源源不断涌进来,窗沿处有几盆翠绿的多肉。

室内只有二人。

只要低下头,柴璟就能看到苟枫浓密柔和的黑发,残阳从窗缝里照射过来,在那层黑缎子上镀上一层金光,轻动鼻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冷冽的清香。

很好闻,沁人心脾。

“把手伸出来吧。”他说。

苟枫没听他的,非但不伸手,反而五指并拢,紧紧扣住,往后一缩一躲,很怕被看到似的。

柴璟用手撑在桌面上,居高临下地睨他,眼底似有一摊冰水。很冷。

“伸出来。”柴璟催促道。

还是那样温柔的声音,可搭配上柴璟冰冰冷冷的面部表情,苟枫没来由的有些怕。

先前是怕被柴璟看到自己受伤的手,这种怕其实不是惧怕,只是一种忸怩和不好意思,是少年人的自尊在作祟。

此刻不一样了。

此刻是怕忤逆了柴璟会带来不可设想的后果,是怕柴璟冰冷的目光,是真的怕。

苟枫抿了抿嘴,不情不愿地伸出右手,摊平,搁在空中。

原本细腻白皙的手心,此刻布满醒目的猩红,从手掌心延伸到指腹,一条条,一块块,犹如一朵瑰红的花绣在手心,连同细细的手腕处,都有几条红印子。

他自己都不想多看,便移开视线,望向柴璟,看出柴璟眼眸里的惊忧,倏然一怔,旋即,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微偏过头,淡淡地嗤笑一声。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哦,是吗?”

柴璟也淡淡道,他面无表情,却突然伸出手,指尖轻触空中的那片血花。

他眸中越发冰冷,沙哑着声音问:“几板?”

“一板。”

“疼么?”

说实话,柴璟指尖摸到的地方有些痒,木板突然落下来的时候,手心被火烧火燎那样滚烫,然后疼痛才抵达,丝丝渗入掌间,现在,痛觉已经不那么明显,只是觉得这只手似乎不是自己的了。

怎么动都不适应,在发麻。

苟枫动了动唇:“不疼。”

柴璟没说话,而是稍施了力,指腹在他的手掌心故意一按。

“啊!你……”

苟枫惊叫一声,另一只手狼狈地撑着办公桌,身体随之想要往后仰去,柴璟却稳稳抓着他的手腕,让他分毫难动。

“你做什么?”苟枫掀起眼皮冷声问,神色却略显慌张,有一种被人当面抓包的窘迫,他不停地往后躲。

“你说实话我就放手,”

柴璟看他一眼,声线平淡,一如平常,令人猜不透他此刻的想法,“到底几板?”

这股不依不挠的劲儿……挺烦人的。

一板的威力根本不会这么红肿,不可能是一板。这是一个拙劣的谎言,一眼便知真假。苟枫是第一次撒谎,完全没有经验,也没有技巧。

对上柴璟灼灼坦荡的目光,他已经知道根本骗不过柴璟,无需多加遮掩了,于是索性破罐子破摔,也不藏匿什么,平淡道:“三板。”

“到底疼不疼?”

苟枫深吸一口气,僵硬地偏过头,长长的睫羽微颤,黑色蝴蝶在眼下展翅飞舞。

他不是一个喜欢暴露脆弱的人,并以此为耻。

怒而不显,伤而不叫,痛而不唤……隐忍到这么大,他一直都是这么来的。

当别的小朋友在亲人怀里撒娇卖萌、渴求东西的时候,他在一个冰冷如坟墓的家里,一声不吭地挨过一个个寒冬,又迎接一次次黎明。

他天生的性子冷淡,只会绷着脸强撑,不会甜甜地叫人。隐藏喜怒哀乐是他的拿手好戏。

可眼下,有这么一个人,在强硬地逼迫他坦诚地暴露自己、诚实地抒发自己的情绪,逼迫他不要藏匿脆弱、改变过往的习惯。

逼迫,总是难为情的;

习惯,也总是难改的。

他要拒绝、要躲避,要继续隐藏,可抬起眼,就与柴璟那双不可违逆的眼眸对视,那眼神一贯冰冷,如今却带着一丝温柔,像是在鼓励他坦白心扉。

一寸寸扫过来,一点点鼓励他,目光只是在他脸上流连,可他却恍然觉得,那目光剥离了他的衣服和层层血肉,看进他的内心。

他在他面前,总是无可遮蔽的。

既如此,便没有遮蔽的必要了,不过是些雕虫小技。

苟枫几不可闻地叹口气,很是无奈地在心里认了输,而后默然闭上眼,小声说:“疼……”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冬夜雪落的声音也不过如此了。可嗓音里似乎裹含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一点软。

闻言,柴璟轻叹一声,脸上似乎有些笑意,很是欣慰的样子。苟枫看到他的嘴角微微往上翘,一个微小的弧度挂在脸上。

柴璟松开苟枫的右手,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一支膏药,拧开,浓郁的药味融入空中,扑鼻而来。

顺着匀称的线条,从手心到指腹,不放过一个角落,细细涂抹。

奉若至宝那样。

这么一只白净、光泽如玉的手,此刻却红肿不堪。看在眼里,不爽在心里。

“你要是一直这么坦诚就好了。”柴璟瞥他一眼。

苟枫抿着唇没说话,安静如鸡。

柴璟又认真地说:“在我面前,你无需隐瞒,也无需逞强。”

又来了,真装X,苟枫就是不爽这一点。谁天天被教训了还乐呵呵的。

他蓦然睁开眼,冷哼一声,抬脚轻踹他的小腿:“收收你的爹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爸呢。”

“求之不得的事。”柴璟低头抚平西装上的褶皱和灰尘。

苟枫嗤笑了下,想到了什么,反驳上一句:“还在你面前如何如何,就你脸大,我想怎样就怎样。”

“我的脸确实比你大,但你不能想怎样就怎样。”柴璟合上药膏,重新放在抽屉里,他的目光扫过来,琥珀色的眸子深邃复杂,嘴角此刻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你知道吗?”他看着苟枫说,“你在说谎时,有些明显的小动作。”

“什么?”

“你的眼神,你的睫毛,都在出卖你。”

这倒是苟枫不曾知道的,大意了,以后尽量避免。

药膏的凉意中和了手心的滚烫,冷热交接,涂抹好药膏后,手虽然还在发麻,但已经不那么痛了。

苟枫蜷起手指,微颤,低声说了句“谢谢”,就想直接走人。柴璟拦住他,关紧门,抱臂抵靠在门上。

“今天发生什么了?”

这是问苟枫怎么得罪数学老师了。

“没写作业。”

“怎么不写?”

“不想,”苟枫淡淡道,他把涂好药的手垂在右侧,一副拽天拽地的混账样,“我各科都能接近满分,稳占第一,不需要写作业,也不需要学,说实话,学校对我来说,简直是一座监狱,我在这里,说白了,就是在浪费时间。”

柴璟很苦恼,苟枫确实有狂傲的资本,但过于锋芒毕露了,丝毫不知谦逊。这般目中无人,在同龄人中间,是不讨喜的,也是孤独的。

他紧皱起眉,嗓音里带着浓郁的担忧,严肃批评苟枫:“这么想是不对的,在学校不止有学习,你还能得到更多……”

“更多什么?”苟枫垮着脸,面色不虞,他打断柴璟,“友谊?师友之谊?”

他抬高声音:“这些我都不需要。不需要的东西,我得到了也不会开心。”

“你没有得到,怎么会知道自己是不需要的呢?怎么会知道得到了也不会开心?”柴璟反驳他,淡蓝色的格子衬衣衣摆被空调风吹起。

苟枫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这意思,就好像是他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他不是酸,是根本瞧不上,从没想过在那些无聊的事上浪费时间。

他的时间本来就不多……

他的每分每秒都是宝贵的。

但他向来是说不过柴璟的,此刻也没有心思再如何辩解,只是冷冷地说:“随你怎么说,我警告你,别想用你的那一套,往我身上套,我不稀罕。别多管闲事,我自有我的道理。”

柴璟没吭声,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眉头皱得更深,神情相当复杂,里面似盛有一滩化不开的春水,看起来颇为苦恼。

他看到一个人在往一条狭窄的、吃力不讨好的道路走,亲眼看到这人孤僻、踽踽独行,就总想要助力他,改变他,让他朝着更符合社会常规的道路生长。

他觉得自己在救赎一个人,伟大且光明,简直是活雷锋,没道理是不对的。

可现在,就在此刻,面前的人让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自作多情,不过是多管闲事。面前的人或许是需要他的,但一定不需要他的思想,他的拯救。

这场拯救是一个人的自我感动。

或许本不该强迫他人去改变,未经他人允许,就私自闯入,这是极其不礼貌的。

“你让开。”苟枫来到他的面前,冷声冷气,抬眸冰冷地看着他,一滴墨水化不开的眸子里没什么情绪,和初遇时一样。

柴璟慢慢抬脚移开,他轻轻推开了门,指尖还留有一点点膏药的余香。

少年走了。义无反顾地走了。

经此一事,苟枫在火箭班的形象有些了改变,火箭班里的大多数同学都和班长王明容一样,为黑而黑,之前并不明辨是非。苟枫和“灭绝师太”数学老师硬刚之后,大部分都黑转粉、路转粉。

在苟枫被叫到办公室时,火箭班乱成一锅,说什么的都有。

“哎,你们不觉得‘疯狗’正面硬刚灭绝师太很帅气吗?这尼玛才是真男人,男人中的男人。”

“有一说一,真挺霸气的,做了我们都不敢做、又渴望做的事。”

“你们知道他漫不经心地看着人时,有多令人心动吗?他的那双眼睛,会吸人的,不骗你们。”

“头发一剪,整个人都贵气了。”

“我一直都很欣赏他,虽然太过狂傲,但高一时他在主席台上面对黑子的讥讽时,你们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

其他人来了兴趣,纷纷扭过头,把那位说话的女生包围起来,等着她说下文。

女生温温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神气十足地说:“我记得很清楚,他当时轻笑一声,说‘你们这些手下败将,无能且只会狂怒的走狗......’”

“他真这么说了?”

“是啊,也就是因此,他一炮而红,被称之为‘疯子’啊。”

“真他么牛逼,我对这种犀利且冷酷的人,完全没有抵抗力,愿追随他!”

小胖子张飞鹏听到赞扬苟枫的话,心里十分不爽,他冷哼一声:“这种无所事事,空有成绩的废物你们还欣赏?你们是瞎了眼吗?”

王明容觑他一眼,撇撇嘴,讥讽道:“废物还能稳考阶段第一啊?反正我们就是瞎了眼,也不会欣赏你。”

张飞鹏成绩也不错,但大家都认为他的成绩严重注水,已经有不少人在考场看到过他偷带小抄、和前面的同学互通纸条。

“什么?”张飞鹏脸一下子涨红,他气愤地站起来,把桌面上的复习资料全部扔到地面上,哗啦直响,他乱发脾气,“我怎么了?你说啊。你们这种立场不坚定,只会人云亦云的奴才!”

“嘴巴放干净点,谁不知道你的那点儿破事,还藏藏掖掖的,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呢?”王明容也不甘其下,愤怒回怼。

苟枫就是在此时推门而入的,众人一齐看向他,他臭着脸,面色阴沉,谁也没看,来到自己的座位上,狠狠踹了凳子一脚,窗户微开,风把他额前的黑色碎发撩起,露出白皙饱满的额头。

后面的同学被吓到,不可思议地看着苟枫,苟枫直接坐下,脸深深地埋进臂弯,受伤的右手自然下垂,手腕蛰蛰的,阵痛袭来,他疑惑地投去一瞥,只看到一道红痕,抬手一拨,剥掉一小层皮。

更红了。数学老师的美甲抠的。

周围又重新焕发生机,恢复之前的热闹。张飞鹏见苟枫来了,立即闭上嘴,默默收拾那滩散乱的书籍。

王明容低声嘲讽他:“哟,怎么不说了,你个怂货,屁都不敢放一个,缩头乌龟!”

张飞鹏只是怒火中烧地瞪他一眼,可气归气,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嘴绷的严实得似王八。

苟枫把自己隔绝在人群之外,他不甚在意地收起手,闭上眼睛,绷紧唇线。

不开心。很不开心。

话说重了。又一次覆水难收。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挺事儿的,人家给自己又是擦药又是照顾的,自己倒好,转头拿把刀毫不犹豫地朝人家的心窝上捅,这换谁谁不生气?

思来想去,还是从桌兜里掏出手机,划开,找出柴璟的微信,在对话框里输入“喂,你生气了吗?我来跟你道歉了,好好听着。”

没眼看。

怎么回事?感觉这份道歉挺不真诚的,还有点理直气壮的感觉,苟枫立即删掉,重新酝酿说辞。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讨厌有人管束我,你也不例外,以后别管我那么多,上学这事儿也随我意愿......”

还是没眼看。仍然不够真诚,苟枫再次删除。

来来回回几次,过了有十分钟,第四节课都开始了,上厕所的都陆陆续续回来了,他还是没能发出一个消息,指尖停留在“喂,你生气了吗?”他打算删除。

“苟枫同学......”身后细细温温的声音突然传来,同时,后背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苟枫吓了一跳,浑身一颤,上身前倾,手机往桌面一栽,他用臂弯撑在桌面上,才不至于摔倒。

“啊,不...不好意思,我是给你送这个的。”

一支还未拆开的药膏正横在一个小小的,白白的手心里。

苟枫惊魂未定,还在微微喘气,他掀起眼皮看着后桌,是一个眼睛很大很亮的女孩儿,皮肤也很白,扎着高高的马尾,校服规规矩矩的,一尘不染,她正看着他,目光有些小心翼翼的,看起来很害怕他。

他对后桌没什么印象。他不常来学校,自从高一就是如此,对高二新的班级同学都不熟悉。

女孩儿干净明亮的眸子,闪烁着柔光,没什么坏心思,只是同学间互帮互助而已。

“谢谢。”苟枫看一眼面前的药膏,本想拒绝的,可又看着女孩儿亲切的目光,拒绝的话没能说出口,他拿起那支膏药,又说了一遍,“谢谢。”

“不客气呀。”女孩儿垂下目光,继续做题了。

嗡嗡——

手机微震,是柴璟的消息,苟枫觉得挺突然的,直到看到柴璟发的内容,他面色一僵。之前的消息怎么发过去了?

只见聊天页面上,醒目的对话。

苟枫:【喂,你生气了吗?】

柴璟:【嗯。】

还‘嗯’,‘嗯’是什么意思?是要他去哄的意思吗?

眼前浮现出柴璟凑近他给他上药的画面,那张柔和英俊的脸一点点放大,似是近在眼前。

刻意放低的呼吸声,轻轻的喘气声,轻眨的双眼,一丝不苟的......

指尖重重碾压在手腕处的红痕上,渗出几滴血珠,阵痛让他脑海里的荒唐画面一扫而空,下课后,苟枫背着空荡荡的书包直接回家,没等柴璟。

柴璟十分钟前给他发消息让他等着,说要一起回家,他没理会,也没去哄他。

一言以蔽之,他现在有些心烦意乱,不是很想见到柴璟,这绝不是逃避,心烦不想见而已。

一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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