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如侬 第13章 第 13 章

该死，话又说得太重了！

魏无让走后两个小时，如侬还蒙在被子里打滚，回想他离开时的神情。明明是一米八几的挺拔男人，那一刻如侬却觉得他要碎了，连笑容也苍白僵硬。

她一闭眼就是这个场景，内疚到会半夜爬起来想自己怎么这么过分的程度。

果然，说话真的要三思。贺如侬这个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最擅长把字句当刀子，往别人心上戳。

她跟橘生絮絮叨叨今天发生的新鲜事，橘生数落她没良心，之前借着魏少爷的名号逃出生天，今天就把人家伤得体无完肤。

“以前不觉得，现在我是真的心疼魏无让了，豪门的小孩难得没养残，风度翩翩、情史清白，怎么就摊上你这个祖宗。”

如侬嗔怒：“你到底是谁妹妹啊？”

“就事论事罢了。”

“贺橘生，你资源找不到就算了，还说我风凉话？按咖位来说，我应该是你捧着的摇钱树。”

“摇~钱~树~”橘生夹着嗓子重复，“可是我给你推时尚活动你都不去诶。”

“……那是因为我不想当你和你小男友的电灯泡。”

“反正你现在又没有戏拍，多刷刷脸保持曝光才好。那天我问了魏舒芜，她说，之前你在GR推了不少导演的邀约，资源才大幅度下滑的——”

如侬一骨碌坐起来：“魏舒芜的话你也信？”

橘生显然是被她问住了，尴尬地笑了两声：“了解一下你的情况嘛，谁叫她是你上家。”

“所以你从魏舒芜那儿得到的信息就是，我现在是个人缘差又难搞的过气女演员咯？”

“哪有这么糟糕！”橘生辩驳，“不过再不努力，真就过气了。”

“我知道了。”如侬有点烦乱，手指悬在红色的挂断按键上。

那头橘生急匆匆地补充：“哦对，说起时尚活动，倒是有个品牌想邀请你——”

“你看着办。”她将妹妹的后话阻断在信号那头。

GR稳坐在国内影音娱乐行业第二把交椅上，制作班底和企划自然不必多言，只是前两年一部酣畅淋漓的战争献礼片出圈爆火，接连几个找到如侬的本子都是同类型，分到她头上的角色，不是男主远在家乡的恋人，就是战场上花期短而绚烂的女兵，总归是为了男人戏服务，没有什么发挥空间。

她想等一个拥有魅力的女性角色，却一直没等来。本以为是编剧们一味将高光加在男角色身上，直到那天看江以商的剧本才发现，原来也有优秀的女性角色，只是她身处信息茧房，完全没接触到。

于是如侬等着等着，蹉跎了自己的光环，还令人揣测起她嫁给魏无让的初衷就是过豪门生活。

哪里是她自己选择的过气呢？

电话再度振动起来，是橘生。

她接通：“珠宝活动你看着办就好，这次我不推了ok？”

“不是，姐，我刚刚接到一个剧组投资人的电话，他们想请你演……”贺橘生声音顿了顿，“网剧。”

*

如侬匆匆赶来瀛洲文化见苏嘉玉。

这位圈内有名的女投资人已近五十，因生得富态丰润，看起来比实际年轻不少。她仪态端方地坐在贺橘生乱七八糟的办公室，登时令如侬头一次清楚地感受到什么叫蓬荜生辉。

原本苏嘉玉也请不动如侬这尊佛的，是她听橘生说起剧本内容，发现是之前自己心水的高智商女罪犯后才动容。

“贺小姐，我心血来潮拜访，希望没给你添麻烦。”

苏嘉玉说着漂亮话，却动也没动一下。她见过多少红人巨星，又捧红多少，一个年轻资质不深的贺如侬，自然不必她恭迎。

如侬知道来人的分量，也稍稍收敛了自己的傲气。不过要真说起来，与其说如侬是为苏嘉玉折腰，倒不如说，她是为了那个剧本。

“苏董哪里的话。”

她们简单寒暄，橘生把桌上杂乱的文件、日程表、邀请函扔进文件柜里，勉强收拾出一片干净地方，然后秘书端上了茶。

苏嘉玉瞥了一眼，然后看着如侬，笑眯眯地：“本来以为网剧你不会有意愿参演的，只是经过我与导演组的讨论，剧本的反转太多，伏笔又密集，拍成电影节奏很容易失控，如果是八到十集长度的短剧倒是刚刚好。”

彼时，网剧方兴未艾，有些小成本的剧播出后获得良好反响，也给影视行业带来一点新的启发。不过，谁也不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去用大手笔投资筹拍一部不能上星的电视剧，任是苏嘉玉，也是再三斟酌后，才决定冒这个险。

“本子和角色我都喜欢，虽然不是电影，但橘生在电话里说，苏董愿以电影标准来制作，我相信您的话。”

“好，贺小姐很直爽。”苏嘉玉朝一旁的秘书点首，那人便由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两份合同，平铺开，朝如侬那头推去，“现在我们来谈点不怎么令人愉快的话题吧。坦白说，给你的片酬可能会低于预期。”

意料之中。

电影咖的行情价其实没想象中那么高，但是到了如侬这个高度，总不能轻易下了三千万。早几年，给她开出千万价码的剧组也有，只是现在她没能保持作品产出，身价得打好几个折扣。

“我看看。”橘生凑近。她今天以经纪人的身份参会，自然有议价权，“……八百万？”

连橘生都知道，太低了。

如侬深吸一口气。

苏嘉玉的笑意凝固在脸上，优雅地端起面前的茶杯：“你们可以考虑一下。”

橘生拽了拽如侬的衣袖，可她抱着合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拿起苏嘉玉带来的策划书，读得相当仔细。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对于苏嘉玉这种大忙人来说，在瀛洲等待的这会儿工夫，她也许已经损失了八百万，可是这位慈眉善目却令人捉摸不透的女投资人只是淡然地喝着茶，连一旁的助理也没有要催促的意思。

“我接。”

她终于等来了如侬的答案。

橘生眼睛瞪得大大的，红唇开合，却没发出什么声音。她好像对如侬的决定恨铁不成钢，摸遍身上的衣兜，又在办公桌前徘徊好一阵，才算是摸出一包女士香烟，借此跑路：“我出去吸烟，你们聊。”

苏嘉玉目送贺二小姐离开后，忍俊不禁道：“橘生还真是小孩心性。”

“是。”如侬向助理要了一支笔，行云流水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好了苏董，合作愉快。”

“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讨价还价，来之前就做好了应战准备。”

“您准备怎么压价？”

“比如，拿出贺小姐你的网络人气数据，商业代言汇总，还有同期其他女星的报价对比等等。甚至，用商人谈判最经典的招数，指出你的缺点，用一种并不和平的方式完成议价。”

如侬笑笑：“倘使您这样做，今天的合作反而谈不成。”

早听闻过贺如侬的傲气，苏嘉玉也知道傲骨寒梅难折下，她的答复在情理之中。

“还好贺小姐是个爽快人。”

“不，如果下一部戏还用八百万找我，我也是不肯接的。今天与您签约，一是因为剧本、角色我的确喜欢，二是因为，您并非为了提高利润空间才压缩我的片酬，为一部网剧配备电影班底，您舍得为演员、宣发以外的地方砸钱，我相信它会是一部出色的作品。”

戏痴。她在意的，一直都是作品本身。

一席话毕，原本优雅却不失倨傲的女人开始认真打量如侬，眼神中多了一丝欣赏。苏嘉玉坐近，拉过她纤瘦的手，轻轻拍了拍：“很高兴认识你，贺如侬小姐……我该早些认识你的。”

“我也一样，苏董。”

橘生回来时，看见两人相谈甚欢，如侬更是罕见地一路送苏嘉玉到电梯口。她抓耳挠腮地想不明白，姐穷到这一步了吗？为了八百万，网剧也敢接？

看来她的酒还没醒。

如侬淡淡地看着橘生：“你知道苏嘉玉走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橘生摇头：“说什么，感谢天上掉馅饼？”

“她说，我该找一个专业的经纪公司和团队。”

“……”橘生嘟囔，“人家这不是才起步嘛。”

其实苏嘉玉还问了一句话。

在橘生回来前，苏嘉玉突然道：“贺小姐，我很好奇，为什么只在电话里听了剧情梗概，你就愿意从家里跑来与我见面呢？”

如侬解释不来，只好如实回答：“实不相瞒，我之前看过这个本子，但是团队远没有您的企划书那样优秀。”

“哦——”苏嘉玉轻巧地应下，“冒昧问一句，是剧方给你投的剧本吗？据我所知，这个本子应该会被你的助理和经纪人筛掉。”

“不，是在……”如侬咬唇，“在一个朋友那儿。江以商，您知道吗？之前剧方想请他演个男配。”

“那就不奇怪了。”珠圆玉润的富太太弯着眼，隐去眸中的精光，“江先生辞演了这部戏的男配角，作为补偿，他替剧方联系了我，想要我投资成网剧。确实是很好的本子，所以我打算试一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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