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雨 第4章 第 4 章

高中生的八卦之魂燃燃升起，大家纷纷期待地望向何穆舟。

几位坐在第一排的领导纷纷转头，目光严肃地瞪向拿话筒的男同学，男同学尴尬地挠了挠耳朵。

这时，音响里传来何穆舟深沉的声音：“女朋友是没有的，太忙了。”

底下的同学皆被满足了好奇心，纷纷绽开笑颜。

而那名孤勇的男同学则很惨，可怜地被班主任强制收走话筒。夏晓清看到台上何穆舟又笑了。

是那种看着小朋友，怀念自己过去青春时光的笑。

晓清不由得好奇起来何穆舟上高中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和现在的他一样吗？冰冷感十足的高中生？

九月底，国庆节放假前，学校周四周五两天，开展运动会。

当然，高三的学生是不参加的。运动会当天，两栋楼的高三学生都忍着心里的悸动，坐在安安静静的教室里上自习。

班主任老方是物理老师，心思却缜密。周一周二刚月考完，现在外头低年级又开运动会，他看得出这些学生们心思都不在学习上了。他便叫着前排几个学生跟他一起去学校超市，给全班买冰糕吃。

夏晓清坐第二排，自然被老李点到了名。

于是她和几个前排的同学一起去了。

在学校超市买完几袋子的冰糕，大家一人提着一袋往教学楼里走。晓清只跟同桌魏可然相熟，所以和她一起走在最后面。

魏可然不停地用手去抓抓冰冷的袋子，“太热了，太热了，我要中暑了，我能不能先吃一个？”

前面的同学回头看着可然，深有同感地地笑了。

老方肃然回头，“魏可然，有点团结精神，回去和同学们一起吃。”

几个人只好怏怏地跟在老师后面进了教学楼。

刚走进去，老方就停下脚步，跟右侧走廊走过来的一个人打招呼。夏晓清没在意，觉得又是大人们之间的寒暄，很无聊。她盯着地上的黄瓷砖，跟同学们一起乖乖等在老师后面。

“方老师，好久不见了。”独属于何穆舟的声音从走廊里传来，像在无垠海上，忽然飘来一只小木舟。

夏晓清一惊，越过众人的脑袋去瞧前方。

何穆舟一身休闲装站在老方面前，比老李高出一个头还多很多。她哑然。他这么高吗?据同学说李老师只有169，他这是得有185以上了吧。

站在何穆舟面前的老李方，背影是肉眼可见的高兴和骄傲，兴奋地侃侃而谈。“我给他们买了冰糕，正要回去发，你要不要吃一支？”老方侧身指了下后面的学生们。

何穆舟一抬眼，刚好望见站得比较靠后的晓清。

晓清慌忙移开目光。

“晓清，来。”老方居然专叫她过去。夏晓清不知所以，懵懵懂懂地走过去。老方低头从她的袋子里掏出一支绿豆雪糕，递给何穆舟，“我记得你当年最爱吃这种，是不是？”

何穆舟笑了笑，没接，“是，但给我吃了，那同学们还吃什么？”

老方大手一挥，“不要紧，一会儿再去买一支就好了。晓清，待会儿你帮老师再去买一支。”

夏晓清乖乖点头。

这时，何穆舟却说：“不用了老师，我自己去买就行，让他们先回去吧，外面挺热的。”

老方：“不用客气啊。”

何穆舟：“不是客气老师，我现在正好要走，就不必麻烦他们了。”

与何穆舟分开之后，老方边带他们上楼，边夸赞他。连连感叹说这个孩子是一中出过的最优秀的学生。

夏晓清走着走着，开始思考：这次月考她成绩还算不错，但是要够上南凛大实属还欠点事。反正是邻居，能不能问他借支笔，增增自己考运？只要能让她考上南凛大就可以了。

晚上，晓清给雀雀发Q.Q,把这个想法跟雀雀说了。

雀雀发来一排省略号。

雀雀：【我看你是想回家想疯了，宝贝，你能不能现实点儿？借笔还不如趁机问他几道题，他不是理科状元吗？问问他以前解题的惯用思路什么，不比问他借只笔实用多了？】

晓清：【啊，可是这样他会不会觉得我很烦？】

雀雀：【有句话叫远亲不如近邻。高考啊，我的姐，豁出去你的面子吧！多考几分不比啥都强？你还想不想回家了！！！】

这句话激起夏晓清的斗志。

她是一定要考回南凛，离开这里的！

于是晓清回：【好！我放假了就去敲门！】

雀雀：【问到了解题思路，顺便熏陶一下我啊，拜托拜托~】

晓清：【没问题!】

放假第一天的上午，夏晓清在隔壁别墅门口踟蹰，犹豫着要不要按下门铃。她左瞅瞅，右瞅瞅。觉得这个时候刚好没有人路过，正是个好时机。于是她鼓足勇气，按下了的门口的按铃。

几声铃响后，一个穿着白色围裙，眼角有些皱纹的阿姨走了出来，问晓清做什么。

夏晓清说她找何穆舟。

阿姨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你是隔壁那家的孩子？刚搬过来的那个？”

夏晓清乖巧地点头。

阿姨嘴里嘀咕了嘀咕，夏晓清什么都没听清。而后只听阿姨用正常音量讲：“何先生现在不在家。”

“哦，这样......”晓清心里划过淡淡的失落，居然碰了壁。

这个阿姨态度眼神挺冷淡的，似乎不是很愿意搭理她。

于是，夏晓清也也不敢再问别的，急忙道了声谢，就跑回了自己家。

这个家没怎么有人在意她，所以没有人发现她的异常。夏晓清沉默着上楼，回了自己房间。直到夜色侵染时，夏晓清忽然开始担忧：万一何穆舟知道了她去找他，他过来敲夏家的门怎么办？她可不太想在大伯母她们面前，问何穆舟数学题。

就这么担忧着，到了晚上大家都睡觉的时间，何穆舟都没来，她稍微放了心。之后的一周，直到国庆假期结束，何穆舟也没来过。于是她彻底松了口气，把这事忘了。

国庆假期结束后，返校的那个上午，大多数人的心思都还没从假期回来。下午上自习的时候，魏可然胆子极大地拿出手机来偷着玩。

玩着玩着，她忽然凑过来跟正在做题的晓清说：“晓清清，晚上放学陪我去澜华街呗，陪我给我姐买生日礼物。”

晓清揉揉酸胀的眼睛，点头。

魏可然立刻高兴地抱住她。晓清连忙提醒她窗外有老师巡查，可然又迅速坐正，低头装作冥思苦想地咬笔杆。

晚上十点十五分，晓清和可然背着书包走在张灯结彩的街道上。

北淮的繁华出乎晓清的意料。

她这是第一次看到北淮的街景，晚上十点，逛街的人还四处流动，小吃摊备受欢迎，红绿灯街口，还有大批大批的电动车在等待。

夏晓清开始对这个城市产生好奇。她想她以后长大了，一定会再回来看看，好好体验这里的生活的。但是现在，她必须考回南凛。

买完生日礼物后，两人刚好路过一家电影城。可然提议上去看场电影。夏晓清这回显得有些犹豫。

“拜托了晓清清，平时学习压力快大死了，咱们好好放松一下吧……”可然拉着晓清的胳膊使劲摇晃。

夏晓清心里其实也偏向想放松一下，可是又害怕回家晚了会被骂。但是她想想后，又觉得那些大人应该不太在乎她几点回去吧。于是她答应了。

趁电影开场前，她们先在楼下的奶茶店点了两杯饮品。两人坐在窗边的位子等，魏可然在晓清对面，抱着书包，又拿出手机跟朋友聊天。

夏晓清没带手机，只好拿出一本厚厚的《高考必背古诗词》看。她《逍遥游》刚背了一半，手里的书被人轻轻弹了一下。

她茫然地抬起头。

何穆舟的眼睛里霎时添上一分温度，“听说你上周找过我？什么事？”

啊？晓清反应了反应，想起来他是问得哪回事了。她余光瞥见对面的魏可然，对方正目光灼灼望着她。

夏晓清已经不打算再麻烦他，所以胡扯了一个理由：“我就是想专门跟你说声谢谢你来着，没有其他的事。”

她指的是送她上学那件事。何穆舟也听懂了，了然地点点头。随后他嘱咐了句让她一会儿早点回家，就出门随同行的人走了。

魏可然像得知惊天八卦一样，“你和何学长认识啊，你们什么关系？”

夏晓清：“邻居。他住我家隔壁。”

“那你谢谢他什么啊？”

“邻居能谢什么，就那些小事呗。”

“不得了，咱班好几个女生暗恋他的，肯定想不到还有你这层关系！”

夏晓清忙摆手，跟何穆舟撇开关系，“不不不，我们不熟的，很普通的邻居关系。”

于是魏可然没再追问下去。

只是之后可然再看向她时，晓清明显觉得，可然的眼神里对她多了分莫名的‘崇拜’……

当天晚上回去的时候，十二点多，她进家门的时候，发现客厅的灯还开着。姑姑和伯伯个个都僵着脸，家里气氛很差劲。

看到夏晓清进门那一刻，几个大人才终于如释重负，脸色有所缓和。

大伯从沙发起身，去房间里找爷爷，“爸，回来了，晓清回来了。您别担心了。”

夏晓清没看到爷爷出来，而是被张姨直接叫去餐厅吃饭。夏晓清着急忙慌地吃好饭就上了楼。

这晚她做了个梦，梦见真的考上南凛大学，跟爸妈团聚了，还跟朋友和爸妈一起逛南凛大学。在参观食堂的时候，她们居然遇见何穆舟在打饭，看见她，他还问道:“我的笔好用吗?”

虽然现实中，借笔和问数学题的任务大失败，可夏晓清学习的劲儿越来越猛。平时的不会的题就自己想，实在不会了就问老师。各种小考和月考她也都考的不错。

随着时间越来越临近高考，各科老师们也都加快了复习的进程，问题越来越深，卷子难度也越来越大。到了临近期中考试的时候，夏晓清明显感觉做题速度变慢，解题越来越吃力。

这让她压力倍增。

于是她这段时间，天天熬到一点多才睡觉。可是就算这样，在十月底的期中测验里，她还是没能考好。

班级倒数第七。

教室后门，她看着张贴的成绩单，只觉眼睛刺痛。

以这个成绩，别说南凛大这种顶尖学府，重点大学都够呛。

周六下午，高三召开家长会。

结束后，大伯母黑着脸走出教室，路过夏晓清，她一句话也没说，兀自走了。夏晓清只好默默跟在大伯母身后。

出了门，坐上车。

外头下起了小雨，车里透着冷气，气氛却要比这冷气更冷。

很快，大伯母就开始忍不住数落夏晓清的成绩。当着前面司机的面，说晓清的成绩是夏家几个孩子里最差的，从来没有人考过这么低的分。不知道夏南和谢风是不是过去从来不管她学习。

夏晓清低着头，不敢说话。

下车后，夏晓清依旧跟着大伯母身后。大伯母在前面打着伞，她在后面淋着雨。穿过花园，大伯母开门，走进别墅。可没等她，一下就关死了。夏晓清吓了一跳，有些恍惚地看着面前的棕色防盗门。

站了几秒，她默默转身，穿过花园，关上木栅栏，坐在石头台阶上发呆。她开始想自己的成绩。

以现在这个成绩，她能上哪所学校？南凛的能上吗？其他的地方……还有比较好的大学吗？

想着想着，雨滴和眼泪就混到了在一起，她自己也分不清。

几分钟后，一辆黑车缓缓开过来，在她面前停下。车灯前，能看到毛毛细雨。夏晓清害怕地收住自己的眼泪。

从车里下来一位相貌清俊男人，眉间有股肃冷。他手撑着把黑色的大伞，走到她面前，声音和他的脸一样有矜贵感:“没带钥匙？”

何穆舟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握在伞把上，像腾蛇缠绕于藤杖。雨伞挡在她头顶，雨滴砸在伞蓬，发出噼里啪啦地闷响。

夏晓清吸吸鼻子，“不是，散心。”

“淋着雨散心？”何穆舟失笑，“你这叫自虐。”

夏晓清正伤心呢，听何穆舟这么一说，她心里有点不服气，双目瞪着他:“你不懂，我们年龄之间有代沟！”

何穆舟倒没生气，还歪头思索了下，“还好吧，也不算差很多。”

这时，他低头瞥见她红润润的鼻尖和眼眶，忽然想起什么，说:“难道是因为考试没考好，坐在这儿默默垂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