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姜离时,她露出一副“别指望我”的模样,然后用手蒙住眼睛,凭借对光亮强弱的感知,准确地走到了面向玉璧的正中间位置。
姜离先是透过指缝悄悄瞄了一眼玉璧。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光洁如镜的水蓝色,那玉璧内的水蓝色清透,似乎还有鱼影掠过,鱼影背后,一个白色的光斑在抖动着,就像沉入水底的太阳,看久了还有些炫目。
姜离以为,大概这玉璧显露画面也需要时间,于是放下双手,将脸凑近到玉璧面前端详了起来,准备接受来自幻梦的考验。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离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余光偷偷瞟了两侧前方围观人的注视,不敢乱动,内心嘀咕:我一直记挂的难道不是找到爹爹吗,怎么也没见着爹爹的影子?我还想救醒姜行,怎么也看不到他?我肯定不会不记得爹爹长什么样子啊……难不成自己最爱的,就只是玉石?我贪财吗?我要不要装一装自己其实看到了什么画面?毕竟我也没有信心可以独自接下这个任务,尚且没有办法自如地操控赭鞭之力……
姜离心里盘算着,还是决定浅浅演一回。
她皱起眉头,凝视着玉璧中央,一副情不自禁地模样向玉璧伸出了手。
没想到,赭鞭在逐渐靠近玉璧时开始泛出红光,红光闪烁一如当初下山靠近山门结界时的情景。
姜离顿感不妙:这里竟然有结界?这玉璧该不会是连通异界的入口吧?
正欲缩回手,身旁却传来一声惊呼:“姑娘不要啊!”
姜离下意识循声朝左看去,来人已经朝她扑了过来。
银水苏来势过猛,虽抓住了姜离的左臂,却顺势直接将她抬起的右手摁进了玉璧中。
姜离明显感觉到没入玉璧的右手受到了强大的吸引,她反手拽住银水苏的手腕朝他呼喊:“喂你可别松手啊!”
好巧不巧,银水苏的手掌似乎变得柔软无骨,原本卡在他手腕处的金镯因此滑落,姜离失去牵制,一个重心不稳,直接被玉璧吞噬了进去。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熟悉的坠感袭来,一如当初沉睡不醒的数日,姜离伸出右手,无力地抓着虚无和空洞,左手还攥着那只金镯。
在令人恐慌的孤寂和寒冷中,姜离渐渐感受到手腕处传来炙热,她下意识地回握住了缠绕在手腕处的那股力量,拉着那股力量一齐堕入了未知的深渊。
又是不知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了多久,姜离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神识处于濒临苏醒的状态,但这周身熟悉又令人厌恶的乏力感,叫她十分不快。
她尝试着调动肢体,想要将自己从巨蛇绕颈一般的压迫中释放。
随着一口凉气猛地倒吸,姜离终于清醒。
她本以为自己会一片狼藉躺在一处莫名的荒野上,可睁眼却不见炫目的阳光,而是看到一片青纱,垂瀑般包裹着周身,背后的松软触感提醒着她,她是躺在一张床上。
姜离艰难地抽出左手,一把掀开压到了脖颈处的棉被,就是这不明事理的被子,害得她昏睡时仿佛感觉被人死死勒住了脖子。
听到床上传来动静,卧房的主人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前来查看。
姜离听到来人的脚步声,赶忙起身,撩开了垂罩下来的纱帐。
纱帐后的卧房布景,让姜离愣住了。
竟和蓝玉楼顶阁一模一样,仅仅是少了那面正对床前的蓝色玉璧而已。
恍惚中,卧房的主人已经走到床前。
来人是一位年岁估计四五十间的老妇人,相貌透着姜离一时间形容不出的熟悉感。
老妇人笑容可亲,关切问:“小姑娘醒啦,口渴吗?想不想来些吃食?”
姜离只是看着老妇人,没有作出回应。
她怀疑自己是被拉入了幻梦之中。
如果说玉璧构造出来的幻梦都是建立在自己真实所思所忆的基础上,那这卧房的布局确实有迹可循,因为自己刚刚才见过。可瞧眼前的老妇人自己却并不认识,虽然看着有些面熟。难道是像徽月那种,代入了旧人面容虚构出来的人物?那这旧人是谁……
老妇人那鬓角的白霜和眼尾的笑纹真实细腻,迎面走来时引来的阵阵花香又令人舒心,这一切似乎都在暗示姜离,什么玉璧什么银水苏才是她的一场幻梦。
这个念头一出现,姜离深觉自己的处境似乎远比想象中要复杂。
手腕间传来的刺痛让姜离又添了几分清醒。
她抬起右手,发现骨鞭环绕之下的皮肤,似乎是被骨棱扎出了一圈圈血洞。回想起初落入玉璧之中时,她好像是抓住了一个人的手腕,便问到:“夫人,这是哪儿啊?我怎么会在这里?”
老妇人言语不紧不慢:“小姑娘,你现在在我家中。几个时辰前,我在河边垂钓时发现你们漂在水面上,便叫船夫救了你们。你一同落水的朋友,现正在隔壁休息,估摸着也快醒了。”
一听还有朋友,姜离眼中冒出光亮:“那我现在能不能去看看我朋友?”
她此时此刻非常想知道到底是谁同自己一道掉进了这处异境。
老妇人笑意入眼:“小姑娘,看你这么紧张,莫非那小公子是你的心上人?方才救你们上来的时候啊,那小公子还紧紧抓着你不松手,瞧瞧你这手腕,都被这手钏戳破了皮,那小公子的掌心也是一颗颗的血洞,河水一泡都发白了。我们是废了好大功夫才将你俩分开,生怕叫你们伤口更严重了。”
听这话,姜离对一同落入异境之人的身份有所猜测,只是不敢肯定。她抽出右手,活动了一下五指,结果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而吃痛出声:“嘶——怪不得我手腕伤成这样……”
痛?姜离惊惶。
何来的痛?她往日梦中,痛感是完全消失的。
若是梦境,如何能感知到如此明显的痛?
若非梦境,她手腕间的伤口怎会迟迟不见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