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 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因果

见姜离颓然倾倒之势，萧允宸顾不得有伤在身，一个箭步上前，在姜离倒地前接住了她，护住她的脑袋。

“阿离？”

萧允宸试图将她唤醒，可姜离始终紧闭双眼，但能看见她的眼球在内不停颤动，额头沁出细细的汗珠，令萧允宸原本就苍白的脸色上又添惨淡。

随着三弟一声凌厉的马嘶，姜离这才从困梦中惊醒。

“阿离你还好吗？”萧允宸赶忙询问。

姜离此时还瘫坐在萧允宸的臂弯间，她眉头紧锁，口唇止不住一开半合，神情动作看来就像是心口有窒息之痛牵扯到五官不知如何自处，又像是肺腑翻腾难耐将有异物从口径一涌而出。

这突然的外来记忆搅乱了姜离的神识，不过片刻，心头却像积压了百年凄苦与仇恨，一时难以消散，体感似己非己，心头厘不清到底是谁的情识在涌动。

“阿离？”

声声呼唤入耳，姜离的五感开始回笼。她缓缓抬眼，在看清面前萧允宸的脸后，那种神识割裂□□剥离的虚无之感终因眼见手触到实体而开始消散。

下一秒，姜离毫不犹豫地扑进了萧允宸怀中，双手环绕至萧允宸身后紧紧搂住他，侧脸紧贴着他的胸口倾听心跳，用力汲取着他身上那个熟悉又令人心安的幽香，感受着透过层层衣料传递出来的体温，这是眼下能让她迅速恢复全部清明的手段，用属于她自己记忆中的人和物，找回自己的五感。

萧允宸只当她是惊慌过度寻求安慰，便也没有推开，只维持着自己的姿态任由她摆弄。

在察觉出姜离手臂上的力道逐渐放松后，萧允宸才再次开口：“你……好些了吗？”

闻声，姜离深呼一口气，然后慢慢抽离自己。

她抬头，此时再看向萧允宸的眼神已不再迷蒙。

姜离手撑着身体，默默朝后挪了一个身位，然后盘起腿坐在原地，双手交叉置于身前，又深呼吸一口气努力抚平心绪，来保证自己将要说出口的声音不会颤抖。

“方才这个妖灵，在消散之前，竟然将她所有的记忆全都塞进了我的脑子里。”

萧允宸心头一惊，耳边回想起那妖灵的诅咒之语。

随后他也盘坐在原地，等着姜离道明这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姜离皱起眉头，一脸苦思：“我方才明明把什么都看了一遍，现在却好像只是做了个梦，梦醒了，却回忆不清梦中事情发生的先后，不知对你从何说起了。”

见姜离神色颇显为难，萧允宸提议：“不若这样，我直接说出我的疑问，你若知道答案，便告诉我，若不晓得答案，便试着回忆一些关联的线索，或者我再问些其他问题。”

姜离点了点头：“可行。”

“第一个问题就是，你是否知道镇民中的什么毒？”萧允宸开门见山。

姜离脑海中迅速闪现出关联画面，不带迟疑地指着妖灵消散的位置：“就是这个妖灵的血毒，她原身是一条蝮虫。原本作为普通灵虫，她只能在咬伤别人时从伤口处注入毒素，但后来因为修炼妖化，便使用妖术将毒液淬到飞虫的口刃上，通过控制这些飞虫，四处散播毒液注入人体内。对了还有，那小福的原身应该是南荒的蒙兽，这类奇兽是生来就可以抵抗蝮虫血毒的。”

“原来如此……”

听这一番形容，萧允宸大抵知晓了这毒物的性质：“我昨夜，在你们姜族的《万兽纲》中见到一处记载，曰为‘南荒有兽，其名为蒙，性凶好斗，克无足长虫，御风火邪毒’。”

为防止姜离不能理解，萧允宸进一步解释：“这所谓的无足长虫，其齿刃内多藏有毒液，有的族群毒液可致人精神麻痹肢体瘫痪，呈风邪之症，若解毒不及时，终会窒息而死。而你所说的蝮虫这一族群，其毒性多为火邪，中毒者如遇外伤一般血流难止，因火毒可令血液不凝，还会使体内血液呈逐渐溃败之势不能供养肢体以致脏腑衰败……”

“我先前猜得没错！”姜离欣喜道：“那小福果然是生于南荒，可他怎么跑到这来了，南荒离这里很远吧……”

见姜离心思全然放在小福身世上，萧允宸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道她对医药之事确实毫无兴致，于是不再拓展所知，而是拍了拍姜离的肩膀继续问到：“那这蝮虫为何要下毒？有什么深仇大恨？”

“哎……这个说来话长。”姜离一声长叹，然后一边用手比划一边描述：“在她的记忆里，这巫镇，不，原来只是个村落，我也记不清到底是在多少年前。反正当时这里还没那么多居民，也没有这么多田野。就连我们现在所在的这片田地，原先都还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后来这里的人们为了开垦粮地，加盖住所，将这方圆的林地砍得砍，焚得焚，最严重的一次是直接放了一把山火，毁了其他生灵的栖身之所，也累及好多性命葬身火海。”

姜离看向蝮虫消散的方位，不禁感叹：“她确实经历了许多可怕的事情，阴差阳错走上了噬灵附体的歪门邪道去修炼，最后变成这副样子。下毒，说白了就是为了报复，她的想法便是先让这里的人们断子绝孙，叫那群年纪大的人饱受至亲至爱离世的折磨后，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姜离说完，转过头，见萧允宸面无表情地垂眸，以为是自己寡淡的言语未能引起他的共情，毕竟那些惨不忍睹的画面只有亲历者才能体会，而她方才将自己当做阎镜时，那翻腾的仇恨差点将她的理智淹没，虽然眼下恢复了清明，一想到那山火的场景却还是如鲠在喉，混不自在。

“你……能理解她吗？”姜离试探地问。

萧允宸抬眼，浅浅一笑，语气平淡：“人的族群，会为了权、为了利，不惜生杀掠夺自己同门同胞，这山林间的飞禽走兽，对人而言简直微不足道，既然人奉行弱肉强食之道，如今被害者奋起报仇，天道轮回，也是种因得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