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查探

“那个小男孩，他确实和寻常人有所不同，但下毒一事的确不是他做的。”姜离没有过多透露，接着问到：“镇长，那他是何时在何处被收养的？又因为什么，让大家坚信是他下的毒？”

镇长眯着瞳色浑浊的双眼，在脑海中一番思索，然后说到：“时间大概……是在六年前，何处却是不知。那李家有次外出，回来时就领着一个小娃娃，说要收养他，然后便给他取了名字，叫李生福，希望他能带来福气，我们都叫他福子。福子打小力气就大得惊人，以前帮大伙不少忙，大家原本都挺喜欢他的。可后来，这毒疫一起，镇子上的小辈们全都遭了难，却只有他安然无恙。再后来巫医给大伙儿开药，这药吃下去确实都有好转，可就在前不久，一些见好的孩子们忽然在家中暴毙。巫医领着人去查探，发现那些暴毙的孩子们生前都跟福子有所接触。于是巫医又带人去了李家，却正撞见福子在往他爹的药碗里滴血，这才发现，福子的爹也中了毒……”

姜离直觉自毒疫一起，一切都发生得过于巧合，难免不叫人怀疑那个男孩。

“后来，大伙将他绑来我这里，说是巫医交代了，逢夜月至高之时，焚妖邪祭天，便能灾难全消……”镇长说着，一边用他那褶皱丛生褐斑散布的手，默默拭去眼角的泪水。

“令郎所中之毒，可解。”

一萧允宸收回探脉的手，起身朝镇长解释道：“但是，却是要以你们说的那个孩子，福子的血为引，另寻几味性柔的药草加以调配。若您昨夜将他焚烧祭天，才真是自断了生路。”

老镇长闻言，不知所措地看着二人，语无伦次：“这，这怎么会……我……不知道……可巫医他明明说……”

姜离截话：“我看那巫医甚是可疑，哥，不如我们先去探探？”

萧允宸思量后应道：“好，那我来去拜访这位巫医，你我二人分头行动，你去李家，试着从福子那找到一些线索。”

二人离开镇长家时，天已大亮。

萧允宸一路向北，前往巫医住所查探。姜离则凭着小灵兽留下的特殊气息，朝南向的李家寻了过去。

这一路上，姜离只能见到零星的几个行人，街头巷尾清冷异常，寂寥得一如昨夜刚入镇时所见到的那般。

从一些普通平层住宅人家敞开的大门朝内望去，总能见到一些步履蹒跚的老人在忙前忙后地烧水端茶煎药，卧房的窗户缝里，时不时传来沧桑又悲戚地长叹或哭泣，煞是凄凉。

巫镇南部的一株旱柳下，李生福正坐石墩上，手里握着一根枯树枝，在碎沙砾间没有规则地勾画。

听见脚步声朝他传来，李生福警惕得站直了身体，待看见来人是昨夜救了自己的大姐姐后，他才将攥紧的树枝扔到了一旁。

姜离尽量带着让人觉得善意的微笑慢慢靠近，生怕自己的动作幅度过于冒进而吓到这个这个劫后余生的惊兽。

走近了看，福子的个头尚不及她的肩膀，那一头灰黑色略带棕黄的短发像是用手随便抓了一抓，显得过于凌乱。不及眉的发帘下，一双大又圆的眼睛颇有灵气，稚嫩未脱的五官让姜离一时也无法判断他作为兽类时的骨龄大概有多少。这些奇奇怪怪的感知也是佩戴上赭鞭后才出现的，就好像另一个充满讯息的头脑住进了她的身体。

姜离见福子对她的靠近并没有表现出受激戒备的状态，笑容也更加自然了。她动作轻柔地伸出右手梳理着李生福凌乱的鬓边，说到：“小福娃，又见面了，我叫姜离。”

福子丝毫没有抗拒她的接触，姜离猜测这大概也同三弟一样，是因为赭鞭。

姜离接着问到：“能不能，带我进你家里坐坐？我心里有些疑问，想同你聊聊，或许能帮上你爹爹。”

福子点了了头，然后很自然地拉起姜离的手，带她进了家门，直接来到卧房内。

姜离浅浅打量了屋内的陈设布置，只能用一览无余，家徒四壁来形容。

她走到李父的床前，用手探了探鼻息。李父此时的呼吸相对平缓，但还是十分虚弱，她虽然不懂医术，但是凭借五感的敏锐，她能分辨出病人与常人之间的差异。

姜离转过身，朝福子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些。

福子乖巧地走近，像一只温顺的家犬。

姜离开门见山：“你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血可以解毒的？”

福子撅起了嘴，面色尽显无辜：“是巫医告诉我的……”

听到这话，姜离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个巫医，绝对不是个善茬。他能发现福子的血可以解毒，想来他也有些本事。可他透露这条讯息给福子后，又亲自带人“凑巧”撞见福子取血的场景，顺势捉拿了他用来祭天，就如同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

“那他是什么时候告诉你的？或者我换句话问，那些吃了药有所好转的孩子，他们所用的药是否和你的血有关？”

福子点了点头：“几个月前，爹爹忽然让我少出门，说是镇子里出了可怕的怪病，担心我也会染病，就让我整日都呆在家里。但是也没过多久，巫医就来了我家，他跟我说我的身体比较特殊，天生血里就有抵抗这种毒的东西。然后他割开我的手臂，说要拿走一些血去研究解药，姐姐，那些小孩后来怎么突然死掉了？是不是真的像那位哥哥说的，我的血喂多了也会让人死？”

“和你无关。”

姜离拍了拍福子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胡思乱想，一边琢磨巫医到底有何图谋。

巫医是如何能发现福子身上自带的解毒之血？是因为年岁轻小的晚辈里只有福子没有中毒给了他提示？他若是普通医师，发现解毒线索后，又为何有意引导大家将解药的来源彻底消灭？难道是因为中毒之人好转后的忽然暴毙，自己为了摆脱配错药的罪责？还是说……他其实是故意害死那些孩子，再一招嫁祸，那这心思未免太过阴毒……

但这一切都还只是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