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囊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摞书籍,第一本封面上是用她再熟悉不过的字体,写着“百草集”三个字,再翻出第二本,名“万兽纲”。
姜离看着书本有些惊讶,族长大人何时竟誊抄了这么多珍藏,任由她带下山。
“怎么这副表情?”
见姜离愣神,萧允宸好奇地接过一本粗略览了几页,待明白记载的是什么内容后赶紧合上。他不可置信地翻看了其它抄本的名录,不由惊叹:“阿离,你这是把你们族里的宝贝全偷下山了?既然医术一窍不通,带着这些医病用药的记载做什么?”
“我偷它做什么,这些是……我娘交给我的。”姜离心里嘀咕:原来族长这几天不眠不休地窝在藏书阁,是在誊抄经卷,可她为什么要让自己带着这些手抄本下山,还叫她下山以后记得看……
萧允宸打趣:“莫非你娘也会卜卦?知道你一下山就遇到困难,所以连答案都给你抄好了,你还不赶紧看看,这些抄本里兴许就有关于毒物的记载!”
“那便一起看看吧,这样更快,我去添盏灯。”说着姜离起身。
萧允宸直拉住姜离的胳膊,语气诚恳:“阿离,并非我推诿于你,这些抄本收录的内容,于习医世族而言,当算是一脉承下来的珍藏,你怎能让外人随意翻看?”
“什么外人内人?我不通医术,放平日里,给我一年时间我或许都不会翻看到第二页,现在事态紧急,让你一个内行人帮忙,事半功倍。再说了,若里面真的记载了医病救人的方法,我藏着掖着,它不过是一堆废纸,你如果能用它救了这一镇子的人,才对得起我千辛万苦背它下山!也能帮姜族打破那些所谓‘不问世事’的流言。”
姜离字字真切了当,萧允宸一时无言反驳,况他此行本也打算拜访医仙求学,师傅赠他亲手所绘的九州图指引他来到神农地界,可在方圆百里周旋数月,他始终没能找到山门入口。如今唾手可得,他反倒生出乘人之危之恶。
姜离转了转手上的骨钏,继续说到:“何况,这事说到底是因为我而招惹上的,你完全可以撇下不管,但你也没有一个人偷偷离开,所以我相信你。”
这份突如其来的信任,令萧允宸心头泛起涟漪,逆着摇曳的烛光,他觉得眼前人的双目有着自己从未见过的纯澈。
次日,晨光微露。
感受到熹光亲吻脸颊,姜离慢慢睁开了双眼。
她伸了个懒腰,起身坐在床的边缘,抬眼便看见了萧允宸枕着手臂趴在桌子上睡着。
姜离回忆里一番检索,也还是想不起自己何时回到床铺上歇息的,想必是那枯燥乏味的经卷记载让她实在扛不住困顿,曾几何时,她失眠的时候就是靠爹爹那本的《药经》助睡,只细品半页,便能治愈失眠之症。
姜离悄声走近萧允宸,见他还在熟睡,打算抽出他手中攥着的那本《万兽纲》。
不料,方才还沉睡的萧允宸突然擒住她的手腕,那力道强劲让姜离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以至于都没能注意到萧允宸眼中一闪而过的狠意。
待看清来人后,萧允宸警惕的目光瞬间缓和。
他慌忙松开了手,然后佯作如释重负的神色:“吓死我了,我这正梦到一头恶虎向我扑来,原来是你啊。”
姜离甩了甩自己先白后红的手腕,本想埋怨一句,但瞧萧允宸一脸疲态,桌上再添的蜡烛皆已燃尽,所有的誊本似是都被翻看过的样子,也无心计较。想他大概是因为深夜翻看兽卷典籍,以至于所思所见入了迷梦,既然自己都没能分担些什么,只是被抓得有些痛而已,委实没什么好抱怨的。
姜离将手背到身后偷偷揉着,关切道:“你是熬了一宿?将这些全都看了一遍?”
萧允宸伸了个懒腰,话语中带着几分困乏:“也不是吧……有的看了两遍。”
看萧允宸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姜离难免忧心:“我有个师兄,曾两日一夜没有休息,就是为了研究一个疑难杂症,结果在家中暴毙……所以我劝你还是去床上再躺一会。”
萧允宸轻笑:“没事儿。”
“我说你——”姜离还打算劝他几句,却听到门外传来动静。
见姜离话未说完便起身朝房门口走去,萧允宸起初还觉得莫名,在听到老镇长呼唤的声音伴随着轻缓的敲门声阵阵传来,方才反应过来姜离是早听到了有人来的动静。
萧允宸忽然意识到不妥,赶紧起身跑过去要阻止姜离开门。
然而还是迟了一步。
门内门外,三人对立,老镇长与萧允宸的面色俱是尴尬,唯有姜离神色如常。
老镇长轻咳着侧过身,未敢直视二人,说到:“方才瞧公子房中没人,不曾想……”
“哦,他昨夜歇在我这里。”姜离接话。
“没错!晚辈昨夜一直在跟小妹研讨解毒之法,现下已经配出了一味药方。”萧允宸赶紧截过话茬,以免被人误会。
“当真?!”镇长转过身,激动的手止不住颤抖,言语中满是惊喜。
萧允宸侧身踏出房门,接着对老镇长说:“是的,不过为保万全,晚辈想为令郎探诊一次,再做决断。”
“好好!快请随我来。”老镇长连连抬手请路。
东侧寝房内,萧允宸全神贯注探着男子血气中的毒相。
姜离站在一旁,耳朵捕捉到男子游丝般的微弱气息,鼻子也嗅到了他血脉中渐生的**之相。即便她不通医术,也能感知到那男子若再不得救治,怕也熬不了几日。
眼看萧允宸颜色凝肃未有消解,老镇长又慢慢慌了起来,呼吸声开始波澜且仓促。
姜离察觉到老镇长的变化,为了转移他的忧虑,开口询问:“镇长可还记得,这毒疫发生前后,镇子里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老镇长回忆一番,缓缓道来:“数月前,这镇子里突然就染了毒疫,可奇怪的是,我们这些半截入土的老骨头却没人中毒,越是年岁小的孩子病得越重!这些小辈当中,却只有李家收养的那个孩子一直安然无恙!”
“就是要被祭祀的那个?”姜离问。
“是。”镇长叹息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