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担心你的伤势。”江合砚不赞同道,“跟我是不是老师没有关系。”
冉拾说话没什么情绪,在重新转身之前道:“ 不需要你的担心,别跟着我。”
“我不跟着你,你自己会去医院吗?”江合砚问。
冉拾头也不回:“这也跟你没关系。”
话说到这里,正常人大多就会识趣离开了,顶多再吐槽一句“不识好人心”,但江合砚在冉拾继续往前走之后,思索了半秒,仍旧不远不近地跟着。
冉拾懒得再管。
随他便吧,难不成还能一直跟到他家?
走了大约有二十多分钟,两人又走回了湘安路上,经过了书店门口。
围观群众早已散了个干净,书店门开门合也恢复了正常营业。
人行道上行人匆匆而过,如果不是不远处还残留着已经不显眼的干涸血迹,根本想不到这个地方在一个多小时之前发生过激烈冲突。
当事人没有丝毫滞留地走过这个地方,视线都没偏移一分。
倒是江合砚往那边看了一眼,想起在警局的时候女警员帮受害的那位女士向冉拾带的那声“谢谢”。
具体的情况他直到现在也不了解,不过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像当时书店里听人猜测的那般。
上次见面他就看得出来。
这个男生虽然性子冷了点,但人不坏。
不然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就被他抓到学校去。
湘安路往前第一个岔路口右转的第二个店铺就是冉拾修电脑的地方。
这个店铺看上去有些破旧,刷着绿漆的木门需要用手往上提着才能伴随着摩擦地面的声音颤颤巍巍地打开。
冉拾走进去本想随手把门带上,带到一半顿住,余光瞥向后方看到一直跟着他的人放慢了脚步正看向他这边,似乎在犹豫跟上来还是在外面等。
“哎,怎么现在才过来?”维修店的老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看到冉拾后熟稔地招呼,“赶紧进来把门关上,今天比昨天还冷,现在还开始刮风了,我这个小太阳好不容易才让屋子有点热乎气,你别又给我霍霍出去了。”
冉拾放在门把上的手一松,门卡在半截:“还有人。”
维修店老板坐在柜台后面闻言探头往门外看:“谁啊?你认识的?”
“嗯,”冉拾把手机从外套口袋拿出来放在柜台上,不甚在意地眼神示意了下老板身后几乎缠在一起的数据线,“帮忙充个电。”
“不是,你倒是先让你朋友进来啊。”老板拿过手机一边扭着身子找充电头一边催,“你是想冻死他还是冻死我?”
冉拾回头看了眼门口,发现江合砚站在门口的一侧一副安安静静等人的样子,他就是那个被等的人。
“……”
这人不是语文老师吗?怎么领会别人意思的能力这么差。
江合砚原本的打算是在书店看完新进的那批书后就回家做备课,来回都是打车,所以就没有穿太多衣服出门。长款的羽绒外衣里面只穿了一件羊毛衫,松松垮垮的,领口那里隐约露出白皙的锁骨。
寒风乍起,地上的传单被这阵风倏然带起又悠悠落下。
江合砚抬手拢了拢外衣领子,走了两步弯腰将那张传单捡起,刚打算把它扔进路对面的垃圾桶身后传来冉拾微沉冷淡的声音,“站门口吹风,是想比我先进医院?”
“我可以进去?”江合砚回过头问。
“这里写着你不能进了?”冉拾反问。
“没,”江合砚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我既不买东西也不修东西就这么进去不太好,而且,我也怕你会介意。”
冉拾眉尾轻扬有些好笑道:“我介意你跟着我,你不照样跟了。”
“这不一样,”江合砚皱眉道,“我跟着你是因为你手受伤了,伤口得尽快处理。”
冉拾淡声道:“我也说了,这跟你没关系,我不是你的学生。”
说完便转身回到店里。
又是一阵寒风扫过,抓在手中的传单被吹得簌簌作响,江合砚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抬步走向垃圾桶将传单扔掉又折回跟着进了店门。
“关门关门关门!”老板见人终于进来了赶紧大声喊,“刚在外边怼着不进磨蹭什么呢?”
江合砚应声小心地将门关上:“实在不好意思。”
“嘶,”老板仔细地又朝江合砚打量了一番,朝冉拾跟前凑过去好奇道,“你居然还有这种类型的朋友啊?”
冉拾往后靠了靠:“哪种类型?”
老板坐回去从烟盒里抽随手抽出一根烟,抬了抬下巴:“你这朋友一看就是个斯文规矩的,跟你不像一路人。”
冉拾抬眼:“我哪路人?”
“嘿你小子,怎么还犟上了?”老板找东西的动作停了停,咬着烟哼哼道,“我就问你淡水鱼尝得来海水吗?”
冉拾对这奇奇怪怪的比喻不置可否,没再继续聊下去:“打火机在你旁边桌子最左边的抽屉。”
老板愣了下,随即转身拉开抽屉果真看到了他找了半天的打火机正躺在里边:“卧槽,你特么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给我藏起来的?”
冉拾懒得计较老板这不过脑子的话:“猜的。你习惯把暂时用不到的东西往那里边扔。”
“我靠!”老板在里边又翻了翻找出一张光盘,“妈的,这珍藏版CD我找了好久,原来在这儿。”
“平时觉得你小子没心没肺的看上去谁都不在乎,没想到这么关注你大哥我哈哈哈哈,行,没白疼你。”老板拿着珍藏版CD心情颇好地拍了拍冉拾的肩,“冲这个,这次修电脑必须给你打个折!”
“……”冉拾本想反驳两句说明一下他只是单纯有脑子,听到后边又把已经到嘴边的话止住。
送上门的便宜,不要白不要。
“电脑好了吗?”冉拾问。
“哦对,整好了,我去给你拿。”老板从柜台里起身走出来。
出了柜台右手边还有一间工作室,没有门,用不透光的帘子隔着。
老板进去没多久就搬着东西出来了:“是主机出了点小问题,更换了几处零件,你自己试试运行怎么样。”
冉拾:“好。”
店内很大一部分空间都被操作台占据,那里扯着电源专供调试设备使用。
江合砚从进门就在旁边找了个空闲座位安静坐着,直到看到冉拾准备自己去搬主机立刻走上去拦住,
“你别动,我来吧。”
然而冉拾还没什么反应,老板扬了扬手:“他力气比我都大,再来十个他都搬得了,用不着你帮他。”
冉拾好整以暇地直起身看着江合砚低头伸手去够主机,听着他说:“他手受伤了。”
老板疑惑地望向冉拾:“你咋了?手断了?”
“……”冉拾试着动了动受伤的左手,酥麻疼痛感立刻传了上来,面上却丝毫未动,“没什么事。”
老板不听他说,催促道:“哪只手,我看看。伤口不大的话我这儿还有几个创可贴你凑合用。”
冉拾没动:“不用。”
老板佯装严肃正着神色:“不用也给我看看,我怎么着也是看着你长大的,算你半个长辈,长辈让你做个事怎么这么费劲呢。”
冉拾听着这话扯了扯嘴角:“我没抢六岁小孩棒棒糖的长辈。”
老板噎了下,摘下烟吐了几口烟雾,啧道:“你这小孩怎么这么记仇。”
眼见就要把人糊弄过去,冉拾忽然感觉到左手被人碰了下,然后宽大的衣袖被翻开,手上的伤口一下就暴露在空气中。
冉拾愣了愣,指间被触碰的那一瞬,温和柔软的触感让他没有立刻把人甩开。
老板弹着烟灰看过来时当即被吓了一跳,立刻把烟按灭去抓他的胳膊,瞪大双眼震惊道:“草!怎么这么严重,这伤口创可贴可管不了事。”
因为伤口一直就没处理的缘故,那只原本干净好看的手上此刻看上去有种血肉模糊的狰狞感。
刀口沿着虎口一直延伸到手腕下方,虎口那块最为严重,那个平头男用了狠劲,刀刃下得深,以至于皮肉都有些往外翻,血迹也没抹掉沾在皮肤和伤口上,异常扎眼。
“怎么搞的?”老板看得不禁皱起眉,面上不再是佯装的正经,甚是担忧道,“不会废吧?你可是靠这双手吃饭的。”
“不会,”冉拾说,“等上个药就行。”
“这伤光上药能行?唬谁呢?”老板推着冉拾往门口走了几步,“别叨叨,现在就去医院,电脑回头再来拿。”
冉拾刚想说什么,却突然感觉到老板停了动作,身后推着他的手没再继续使力,往后看发现他居然在沉思。
沉思过后也没跟他有什么交代,反而走向可江合砚,上去就是一句:“我知道跟他做朋友难为你了。”
冉拾:“……”
老板苦口婆心道:“这小子我知道,必须得有人看着,不然他不可能会老老实实去医院。我这边等会儿有客人会到,走不开,所以你能不能带他去,看着点他。”
江合砚点了点头:“我本来就是因为这事跟过来的。”
老板拍了拍江合砚的肩膀:“他能有你这朋友,上辈子积德了。”
冉拾:“?”
这德不积也罢。
冉拾皱了皱眉,本能地找理由拒绝:“医院离这儿太远,没钱打车。”
江合砚拿出手机点开某打车软件,“没事,我打。”
冉拾:“去了也没钱付医药费。”
江合砚:“我付。”
冉拾:“没钱还你。”
江合砚:“不用还。”
“……”
所以现在就是非要上赶着来做慈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