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时 第20章 春风

许明溯自嘲般的笑着：“你从来没有改过。”

沙发上的男人试图辩解：“那是因为我工作太忙......”

“你当年也是这么对我说的。”许明溯冷冷打断他：“你当年也说我乖，懂事，可实际上呢？”

实际上他很小的时候就在他爸打电话的时候不敢靠近不敢出声，看着他爸带回一个陌生女人和一个比他小好几岁的女孩什么也没说，看着他亲爸在另一个女人面前当着他面说：“这不是我孩子，来家里玩的小朋友。”，却依然懵懂的迎合他爱的父亲。

那年他十岁，一个人在客厅里看电视时突然听到门铃响了，他以为爸爸回来了高兴的跑过去。可刚到门前，发现那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女人惊讶的问他爸爸：“你不是说你没有孩子吗？”

“对，”他爸爸尴尬又慌张的说：“这不是我孩子，是朋友家来玩的小朋友。”

他亲切和蔼的笑着弯腰，轻声对许明溯说：“我现在有点事，你去找你舅舅好不好？”

许明溯从没见他这么笑过，哪怕是妈妈还没和他离婚的时候。

虽然他当时还不知道为什么平时不爱笑的人突然这么和蔼可亲，但看到爸爸笑了年幼许明溯还是很开心，高兴的跑去找许庆国。许庆国听到后一气之下安顿好许明溯就去找他爸，许明溯不知道为什么父亲笑了舅舅却那么生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丢来丢去。

后来他才知道，他爸不是不爱笑，只是不爱对他笑。

那年他十三岁，生日那天他骑着自行车回家，一路上期待着父亲能记得他生日，不用蛋糕也不用礼物，对他说一句生日快乐就好。他刚在门前停下自行车就听到门内传来笑声和玩闹声，他惊喜的以为父亲知道今天是他生日，所以把桐桐接过来一起玩了，可当他推开门便听到父亲笑着说：“庆祝桐桐上小学啦！”

他愣在门口，望着门内一派欢乐和谐的景象不知所措，手里还提着舅舅给他的生日礼物。桐桐转头看到了他，问许父：“爸爸，那是谁啊？”

爸爸......许明溯诧异的望向许父，后者只是略带愧疚的避开他的目光：“他....他是......”

见许父同样尴尬无措的样子，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红着眼睛说：“您好，我是快递员，这是您庆祝您上学的礼物。”

他颤抖着手将礼物递出去后，一刻不敢停的跑了出去。

他在生日那天从自己家里跑出去，在街道上徘徊着，没有去处。

“我以为你很喜欢桐桐，至少桐桐的情况会比我好很多。”许明溯眼底逐渐变红，泛着雾气：“直到桐桐八岁那年的儿童节，那天你俩都不在家，你们.....你们知道我到家看到了什么吗？”

对面两人满脸茫然无知的对视，许明溯胸腔中的怒火越烧越旺：“一个八岁的孩子！搬着板凳自己一个人在厨房打开天然气要做饭！”

“我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很危险。”

“她说：哥哥，我饿。”

“你们很忙，行。那为什么不提前在家里准备好食物，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桐桐安全事项，你们那么有钱请一个阿姨来照顾她不行吗！”

许明溯胸膛剧烈起伏着，心中怒火再也无法压抑：“一个八岁的孩子一个人在家打开天然气，你们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这和当年的我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许明溯六岁的时候父母刚刚离婚，家里经常留他一个人。当时父母双方都不想要他，最后法院将他判给了父亲，但那段时间不知为什么，父亲经常不在家，回来也是一身酒味到头就睡。

那时候他真的太小了，见父亲这么累想给他倒水。但六岁的他连一只盛满水的杯子都拿不稳，一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摔得满地玻璃碎片，满手的血。他吓坏了只知道哭，父亲被他吵醒，不耐烦的收拾了碎片，打电话让许庆国来把他接走后便进了卧室。

“我知道小时候的我就是个拖油瓶，你和我妈都不想要我。”许明溯看着沙发上强装镇定的男人，后者原本挺的笔直的背渐渐弯了下来：“但我不明白，你既然不喜欢小孩为什么还要和陈阿姨生下桐桐......不对，我说错了，你不是不喜欢小孩只是不喜欢我。但既然你们生下来她又为什么不好好照顾她。”

“桐桐比我小七岁，也就是说，你和我妈刚离完婚桐桐就出生了。这期间很多事情我都不想多想，你们的破事我不感兴趣。”

许庆国看了许父一眼，好像已经知道所有事情了，又点上了一根烟。

许明溯突然转向许父身边的女人：“陈阿姨，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取“陈桐桐”这个名字吗？”

陈阿姨不明所以的望向他：“因为.....梧桐象征寓意好？”

“你听他编，”客厅灯光下的少年不屑一笑：“我妈，叫“许桐”，合着您还是个深情的种，玩替身文学呢。”

“但我怎么记得，你和我妈关系不好呢？”

许父在听到许桐两字时猛的抬头，灯下人只是轻蔑的瞥了他一眼，继续说：“你，欠我的，你两，欠桐桐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许明溯！我就算再做错什么我也是你爸！”

“你tm放屁！”许明溯在他说出这句话时，不断压抑的情绪终于失控了。

“你既然是我爸，为什么从来对我不管不顾，为什么当着别人的面说你没有孩子。你那么爱我，为什么还要桐桐，既然你们都不想要我为什么要......”他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感觉有些恶心，眼前的雾气让他看不清沙发上的人，咳嗽几声干呕起来。

“你闭嘴！”许庆国打断还有说话的许父，过来扶他。

许明溯看到沙发上的男人就觉得恶心，他永远也忘不了他十一岁那年一个人去游乐场时，那个男人笑着背着桐桐牵着陈阿姨的手时，那个画面有多温馨，一家三口的场景美好的像一副画。而他从不在画里。

他呼吸有些不顺畅，不由的胸闷，推开许庆国跑了出去。

许父起身想去追他，被许庆国推倒。

“不用追了，”许庆国捏扁空烟盒：“你们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他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陈阿姨的懵懂，男人的迷茫，差点让他笑出声。

门铃响起，许庆国没管那两人独自去开门，回来时提着一个双层蛋糕。

“今天是许明溯生日。”

周日的清晨，街道上异常清冷，商铺陆陆续续开张，卖冰糖葫芦的音乐划破清晨的寂静，三两并行的人说笑着从喻深烛身边路过。

逃出的太匆忙没顾得上拿外套，喻深烛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长袖t恤衫和秋季校服裤。他握紧拳身体微微颤抖，在心里告诉自己过去了，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他耳边不断响起许明溯的声音，控制着絮乱的呼吸。

他试着面对那些回忆，慢慢接受他们，但在看到某几个片段时还是忍不住的心悸和头晕。

渐渐平复好心绪后，他开始想以后的事情。原来的出租屋不能住了，再找新住处会很艰难，甜品店前几天给他结完工资后也委婉辞退了他，没钱没工作没住处，他现在算三无产品了。

将来......他还有将来吗......

喻深烛神情恍惚，在街道上低头思索着，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

“抱歉......”出口的话语停住，两人抬头同时一愣。

许明溯正六神无主的晃悠着，突然撞到了一个人，刚想道歉便看清了对方是喻深烛。许明溯看他穿着单薄，脸颊冻的泛红，差点以为他疯了：“你怎么大清早穿这么薄在街上，要去甜品店吗？”

“不是，”喻深烛见他眼眶有些红，问道：“你这么早出来要去哪？”

“不去哪，散步。”许明溯脱下出门时随手拎的外套给他披上：“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喻深烛颤抖着冻的发紫的手要拿下外套，却被许明溯按住了手：“我的卫衣是加绒的，不差这一件，你穿上小心感冒。”

许明溯身量偏高，他的衣服对喻深烛来说有些宽大。

穿上外套后喻深烛才说：“我被甜品店辞退了，以后要找其他兼职。”

“不会又因为被人找事吧？”许明溯想起他之前在奶茶店的遭遇，心里一紧。

“没有，可能因为其他原因。”

许明溯想安慰他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两人静静望着彼此，忽然笑了。灵魂产生的共鸣会感知彼此的伤痛，在心灵的震颤与灵魂的哀诉前，一切华丽词藻都变得暗淡无色。

许明溯先问道：“我能抱你吗？”

喻深烛目光闪烁，向前一步。

清冷寂静的街头，两个半大的少年在无人之处相拥，微冷春风夹带清晨的凉意呼啸而过，少年心绪淹没在春风去往的远方。

耶！三千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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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