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妙苑。
贺长安看着台下有故人之姿的江澜愣了愣,如果她不是个女儿身,跟林兄可谓是一模一样。
华景察觉到贺长安的异样,嘴角浮起一丝嗤笑,心中暗自思忖:“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果真是不假。这贺长安平日里清心寡欲,满心满眼只有收复边疆之事,如今却也被这舞女勾了魂去。”
“贺大人。”华景轻声唤道。
贺长安闻声,不慌不忙地收回目光,仿若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举起酒杯,“王爷,贺某敬您一杯。”
说罢,他泰然自若地与华景碰杯,而后一饮而尽,丝毫不见方才的失态。
华景却不急于饮酒,语带调侃,“我见贺大人方才盯着台上舞女目不转睛,可是喜欢?”
贺长安神色平静,从容应对,“世间美人众多,如繁花盛景,任谁都会忍不住多瞧上几眼。”
话落,只见华景高声唤道:“来人。”
小厮闻声从门口匆匆而入,恭敬地站在一旁。
“等楼下那位姑娘跳完舞,你且将她请上来。”华景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放在小厮手中。
小厮眼睛一亮,忙不迭地收好金子,脸上堆满笑意,“诶,好嘞,客官。您就放心吧,小的一定办妥。”
言罢,小厮喜笑颜开地转身下楼去请人了。
江澜一曲舞罢,莲步轻移刚走下阁台,小厮赶忙迎了上来,“乔姑娘,楼上有贵客相请。”
江澜神色间满是疑惑,她心里暗自思忖着当下自己的身份,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她必然难辞其咎。
于是,她便随着小厮的引领,款步朝着雅间走去。
待她踏入那雅间之中,目光所及之处,竟是下午才刚刚见过面的贺长安。
此刻的贺长安正与一位男子亲密无间地勾肩搭背,二人相谈甚欢,笑声朗朗。
八王爷华景瞧见江澜进来,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冲她轻轻勾了勾手指,“你过来,坐在我兄弟旁边。”
江澜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皱,心中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乖乖的走了过去。
“小美人,不知你尊姓大名啊?”华景调笑着问道。
“回公子,奴家名为乔雁。”江澜垂首轻声应答。
“不知二位公子唤奴家前来,所为何事?”江澜仪态端庄地坐在在贺长安身旁,轻声问道。
“哈哈,无甚大事,只是我与贺兄皆觉与乔姑娘甚是有缘,今日有幸在此相逢,特意请姑娘上来,一同畅饮此杯。”华景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说道。
江澜微微侧目,只见旁边的贺长安,沉默不语,仿若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江澜微微浅笑,纤手轻抬举起酒杯,柔声道:“那奴家先敬二位公子。”
言罢,三人同时举杯相碰。
就在这瞬间,江澜似是不经意地手一抖,酒杯竟从她手中滑落,酒水全数洒落在贺长安的衣襟之上。
她顿时面露惊惶与尴尬之色,匆忙说道:“诶呀,公子,奴家真不是有意的,我……我帮你擦拭一下吧。”
江澜说这话时,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与得意,这细微的表情变化被贺长安敏锐地捕捉到。
贺长安心中暗自思忖:她是故意为之。
江澜佯装慌乱地伸手去擦拭,实则趁机在贺长安身上吃豆腐,心中暗自赞叹,这手感倒是颇为不错。
贺长安眉心轻轻一皱,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他出手捉住在他身上肆意游走的小手,稍一用力,便将其重重甩向一旁,声音冷冽如冰:“乔姑娘,请自重。”
话语里的凉薄寡淡之意,直直传入江澜耳中。
江澜轻揉着被甩得泛红的手腕,嘴角却依旧倔强地挂着甜美的笑容,轻声说道:“是我太过冒失了,公子切莫生气。我愿回敬二位公子一杯,权当是赔礼道歉了。”
江澜端起酒杯径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酒水入喉,微微的辛辣感在舌尖散开。
“贺兄弟,你且先和这小美人好好聊聊,我去趟茅房,片刻便回。”
华景说罢,起身,稳步朝外走去。
华景离去之后,雅间之中顿时只剩下贺长安与江澜二人。
江澜轻启朱唇,正欲再度言语,却闻贺长安声如寒霜,冷冷厉厉地说道:“若不想死,便即刻滚出此房。”
此话一出,江澜怔愣了一下。
雅间之内再无旁人,这话自是冲着江澜而来。
江澜只觉贺长安周身气场仿若实质,沉沉压来,令人胆寒。
她却只是微微浅笑,轻声应道:“既如此,那便不打扰公子了。”
语罢,江澜起身,款步走出了雅间。
恰逢华景如厕归来,入目之处,唯贺长安一人独酌。
华景眉梢轻挑,问道:“乔姑娘何在?”
贺长安神色淡然,仿若无事发生,只轻轻吐出二字:“走了。”
华景凝视着他,若有所思,良久,才低低地“哦”了一声。
…………
接连几日,贺长安都觉得自己仿若被邪祟缠身。
去惯常光顾的酒楼用膳,上菜的店小二竟与玉妙苑的舞女面容相同,漫步闲逛时,在小摊贩前驻足,摊主竟也生着同舞女相似的模样。
无论何处,江澜的身影似乎如影随形。他满心困惑与不安,匆匆放下手中物什,疾步返回将军府。
江澜远远望着贺长安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她花重金从情报局购得贺长安的行踪,只为在他面前频繁现身,刻意刷足存在感。
“哼,让他那日在玉妙苑对我那般凶,如今只差最后一步了。”
江澜心中暗自思量,她早已买通贺长安家的家丁,只待被引荐入府中做事,如此便能在将军府时时见到贺长安。
贺长安回府后,于凉亭中静坐,试图让心绪平复。
他铺纸提笔,写道:“林兄,近些日子,我屡屡看见一女子,其面容竟与你有几分相似,我这莫非是中邪了?”
江澜收到信笺,看到内容后忍不住掩面而笑。
心中暗忖:这傻小子,哪有什么中邪之事,分明都是我蓄意谋划。
她提笔回复:“贺兄无需担忧,近日当安心休养,切勿劳累。”
…………
几日后,江澜如愿以偿进入了将军府,身份却是一名……打杂侍女。
江澜贵为公主之尊,如今连着几日干着粗活,累得浑身酸痛,可连贺长安的半点踪迹都未能寻见。
心中满是疑惑,她忍不住向一同干活的姑娘打听:“将军怎的不见来后院走动啊?”
姑娘听闻,只是淡淡地睨了她一眼,眼神中满是不屑与嘲讽,随即开口道:“怎么,别以为自己稍有几分姿色就妄图勾引大人,你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江澜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顿讽刺弄得有些懵,内心一阵无语:自己不过是随口一问,何至于遭受这般言语攻击?
她在心中暗自腹诽:哼,本公主论身份地位,与他贺长安可是门当户对,说是天作之合也不为过,绝配!天仙配!。
她心有不甘,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
月色如水,将军府内一个黑影在屋檐上飞速掠过。
江澜蒙着面,悄悄潜入贺长安的居所。
她轻轻揭开房顶的瓦片,一丝光亮透了进来,江澜顺势朝下望去,这一望可不得了,映入眼帘的竟是男子沐浴图!
江澜不禁看得入了神。
此时,将军府内一阵骚乱,“有刺客!快保护将军!”呼声此起彼伏。
江澜却浑然不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观赏”之中。
谁料这房梁年久失修,突然“咔嚓”一声,竟然……塌陷了!。
“啊!”江澜一声惊呼,整个人径直掉进了浴桶之中。
贺长安反应极快,瞬间起身,抓起旁边的衣物披在身上,低声喝问:“你是何人?”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言玉的声音满是慌乱:“大人,我听到屋内有动静,您没事吧?”
江澜从浴桶中站起,急忙捂住贺长安的嘴,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哀求:“我不是刺客!求您别告诉他们我在此处。”江澜只露出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贺长安。
倘若真被外面的人逮个正着,那可叫自己如何是好?这颜面必定扫地,又该找怎样的托辞来应对?
难不成要坦诚是因垂涎将军的容颜,故而夤夜前来偷窥?这简直荒谬绝伦,岂不是失了心智!
此时,她的衣物被水浸湿,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身上散发的淡淡香气萦绕在贺长安鼻尖。
贺长安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江澜这才放下捂着他嘴的手。
“屋内无事,你们去别处巡逻吧。”贺长安对着门外说道。
待他再回头,身旁的女子已没了踪影,只看到浴桶的水面上漂浮着一串红绳系着的铃铛,在水中微微晃动。
江澜匆匆回到屋内,换下那身湿漉漉的衣物,一头钻进被窝。
她满心忐忑,在心底不住地祈求贺长安能够大人大量,莫要对今夜之事耿耿于怀。
她在这极度的不安中,她渐渐沉入梦乡。
次日清晨,天色尚未大亮,众人便被管家的呼喊声唤醒。
管家神色凝重地宣称,昨夜府中潜入了刺客欲图刺杀将军,还将,将军屋内的房梁亦遭其破坏,如今将军要亲自前来甄别众人。
此语一出,江澜只觉心猛地一沉,仿若坠入冰窖,她在心中绝望地呐喊:“该来的总归要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