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起闪身躲过,下意识环抱起双臂上下打量他,“你偷的,该不会是那个小皇帝的法气吧。”他越说脸上的表情越冰冷。
昭然紧张的很,自然没听出他语气的不对,忙忙反驳:“你以为他法气是什么好修为!不过......”
说到这,他才反应过来似的自己间接承认了。
蒋起长长的哦了一声,深不见底的眸子涌上来了一股杀意,这杀意四处腾升,萦绕在他周身,压得昭然有些喘不过气。
如果说闻欲的杀气是内敛的,只看他一眼就已经凌迟过他千百万遍,那蒋起就是混着怒意咬上他动脉的狼,闻欲留他在这世间苟活,亲自折磨他,蒋起就要片刻不停歇地杀了他。
昭然吓得后退几步,脑子突然清明了片刻,惊诧道:“你恢复记忆了!”
蒋起还是那个动作看着他,只这片刻,昭然就猛地转身退出房门,他了解这个他侍奉过的主子,只要看似风平浪静,那背地里一定波涛汹涌。
果真,虽蒋起没回他的话,但昭然已经当他默认已经恢复记忆,而且,还是在与他说话这会子恢复的。
蒋起使轻功很轻巧追上他,昭然还没跑出院子,看到蒋起身影,不由得怒意上头,转身道:“蒋起你有病是不是,我服侍你那些年,你竟连个对我的念头都不起,如今只要提到闻欲,你也能从失忆中挣出来,就为了他!”
蒋起被他说的,竟轻笑起来,不觉更昂起头,说道:“多谢你褒奖我,方才我盘了盘脑中的记忆,啧啧,我这一日下来太不是人了些,再多与你亲近,我便要多哄阿欲几日,倒不如杀了你,将你项上人头提去哄我的阿欲高兴,到时他一定喜上眉梢呢。”
听他一口一个阿欲叫着,又如此轻飘飘说要杀自己,犹如在说杀一只鸡鸭鹅,昭然满腔的怒火要发作,疯一般吼了一声,带着满身金光法气朝蒋起袭去。
他料不到蒋起侧身一把抓着他的臂膊,那源源不断的金光都渡到了他自个体内,还捏着他不放,似要将他胳膊断掉。昭然便脱了力倒在地上,他看到他的金光法气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手掌攥成拳头再没有浑身解数供他施展。
他已经,与一个凡人无异了。
昭然颤抖着手,看向那个被无数阳光包围的蒋起,又想到那个从前都处处压他一头而今更是处在高位无限风光荣华的闻欲。他觉得这些人都太耀眼了,衬托着他就像一只阴沟中的臭虫,逃不出臭水沟,一辈子翻不了身。
昭然脸上横竖着连着的泪,“凭你们耀眼,你们一出生就浑身风光霁月,花团锦簇万人拥护!我呢?我家被抄,一经两年,父母不知下落,兄弟姐妹沦为奴才四下发卖,我也只能改名换姓,如野狗般生活在这世上!”
蒋起任他嘶吼,话毕,唇角间无限冷笑,“你有你可怜难处,却又怪别人活的太好,但我告诉你,你所看到的令你羡慕的一切,背地里都有的是你想不到的凄苦。你又凭你家道中落怨泣,但当年参与内事的大臣家人,无一不得到的了安抚照顾,除了你尚家,因为什么,你还不清楚么?”
昭然一时被他吓得止住了抽泣,动了动唇,却如同被蒋起的话扼住了脖子一般发不出声。他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年之事的内因,不过是他少不更事,欺侮了闻欲,叫他深深怨恨罢了。
那些更令人发指的一切恶毒都被他忽略,甚至,当年他父母一声不吭离京,都被他当做不知下落。
“不过是,不过是少年仇恨了,他已经做到那样至高无上的地位,还会在乎这点冤仇?”
看着昭然满脸的泪痕,蒋起脸上浮现厌恶疑惑的神色,一双眸子里全是轻蔑,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昭然跌撞着起身,怕似的退后,可怜道:“蒋起,你今日放我走吧,念在我跟在你身边一年的份上。”
蒋起冷哼一声,“先别急着走啊,你不是疑惑阿欲为什么还要在乎那点冤仇么?我这就告诉你,若一个人少年时就被另一个人打压,侮辱,就是因为他父亲官职不高,在皇帝面前也不得意,而哪一天他父亲突然背上了造反的名声,为了自保,他父亲只能拿起武器,就在这时,另一个少爷公子,常常欺负他儿子的人,带着皇帝跟前的马屁精找到了他父亲,几人轮番使出力气狠揍,将人弄得面目全非,而那位少爷公子,则是将他父亲引以为傲策马的那双手踩得面目全非,你说,他哪有不恨的道理?”
蒋起不顾昭然被揭穿所有的惊惧,步步紧逼:“若非你为了泄恨拿起旁边一个小兵的长剑不偏不倚恰好扎在闻着风胸口处,也不会至他在与一名小小蛮人质子的厮杀中落于下风,死在蛮人刀下。”
昭然在他压迫下泛出泪水,糊住了整张脸,他颤着声音说道:“不是,不是这样的......不是......”
蒋起阴翳地看着他,脸上现出阴恻恻的笑容,“所以,我又怎么会让你走呢,你就该死,就该做成人皮地毯天天给阿欲踩在脚下,这是你的福分。”
昭然捂住嘴忍着没有呕出声,巨大的紧张和恐惧下,闻欲划他手臂的那道伤口竟然又流出汩汩黑血,一看便是中毒之兆。
他看着紫色的犹如小蛇一般的剧毒慢慢爬上自己手臂的每一寸,侵蚀血肉,痛苦的几乎要麻木了。
莫大的求生欲促使他放下一切高傲自尊,双膝跪下,拉扯着蒋起的衣裳,“主上,我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闻欲那天用匕首划我那一下,竟是占了毒的,他是想让我毒死啊,他想让我死啊!”
蒋起觉得好笑,不让你死,难道看着你逍遥自在地活下去吗?但看着他手臂顿时变成了惨不忍睹的模样,不禁喜上心头,面色缓和不少,“唔,嘶,很痛吧?”
昭然止不住点头,“求主上给我金创药一使,且让我将命保下,来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蒋起摇了摇头,将他的手从自己衣裳上甩了下去,“可惜,我那一瓶已经给沈卓了,并亲眼看着他给司运使用了,你现在要也没用了啊。”说罢,还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
昭然全然的希望在他这话中覆灭,求不来药,蒋起也定不会差人去买给他。
无力跪坐在原处,他一副面容扭曲的模样,“蒋起,你和闻欲,我做鬼都不会将你们二人放过。”
蒋起已走到院门处,听闻,转身笑意盈盈道:“好啊,我等着。”等着你做鬼了也不成气候,等着将你魂飞魄散,等着你下去见因你而死的亡魂,等着,看你这一生过去,到头来如何自食恶果。
蒋起走到长廊处,却听一阵十分急促的脚步声,还带着人烦躁的叫骂,“就是你们沈大人请我来的,不然他这阴气封天的鬼地方我会来!你们几个要死了是不是,还敢拦我,等蒋起毒死了看沈卓不把你们千刀万剐了!”
蒋起听着宿生一番的咒骂,挑了挑眉头,见他果真在一众小厮中杀出重围,又是一身布麻,身上还挎着一个大大的布包,里面鼓鼓囊囊好像塞了什么东西。
宿生一手一个抓住小厮的领子,毫不客气道:“蒋起院子在哪,带我去!”
左手那个小厮被衣领勒的脸都发红,不禁求饶:“大侠,已经,已经到镜和公子院子了。”
宿生正眼一瞥,见蒋起正一身玄黑色衣裳站在廊下,脸上还带着戏谑的笑容。
“蒋镜和!你没事?”宿生甩开几个小厮,狐疑地走到他面前,朝他面门就是一拳。
蒋起接住他的拳头,问道:“你怎么来了?雏涡有异动?”
宿生拔出自己的手,还嫌弃地朝自己身上抹了抹,说道:“我在怎会有异动,是沈卓给我写信让我来,说你中毒事态紧急,我这才赶过来的。不过你现在也没事啊,你联合沈卓玩我呢吧!”
“将军!”恰时今宵从外头奔来,却看见蒋起旁边站着一个十分眼熟的人,待这人一回头露出笑眯眯的神色,今宵这才看清是谁,他想都不想转身就跑,连事情都不汇报了。
宿生喊道:“哎,囡囡,别走嘛!”
今宵的脚就像被钉住了似的,他一脸愁眉苦脸走到二人面前,乖乖喊道:“圣大人。”
宿生捏住他的脸,嘿嘿笑着:“我们囡囡又吃胖了,真好,手感越来越好了。”
蒋起打开他的手,说:“好了,今宵,有什么事?”
今宵哦了一声,“城外的红盔士兵有动作,他们好似分了一小部分正往这里来,不过梅箐他们九人已经解决。”
蒋起蹙眉说道:“看来已经对这里有所怀疑了。”
话毕,他朝主厅走去,宿生却从包里拿出了什么,将其握在手里,勒住蒋起脖子一把将手中的药丸捂到他嘴里。
蒋起面无表情拿开他的手,嘴里含了含那东西,苦的他有些眯起眼睛,“这是什么你就给我吃了。”
宿生悠闲地踱在今宵旁边,给今宵吓成了鹌鹑,生怕他又捏自己的脸。
“自然是好东西,沈卓跟我讲说你们下到了那里面,自然会伤及法气。不过,我感觉你身体中的内力好像变得更为浑厚了一般,是谁有将自己的内力渡给你吗?”
蒋起眉间蹙起的更深,没说什么,走了几步又回头道:“昭然在我院中,中毒了估计没几个时辰活了,你们看好他等我回来。”
今宵:“是。”
——
闻欲跟着沈卓下到了里面,见有火光四溢,想必沈卓不久前应该来过这。
等真正走完楼梯,闻欲才知道沈卓为什么要将书籍放在地下室。
原是一则书籍在上头放不下,见他们面前列着几十个书架,从这里一眼都望不到那头,两两并列,上头放满了各式书;二则,闻欲转身看向那堆箱子,有几个敞开了发着金光,竟是货真价实的金子,还有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珠宝。
沈卓道:“这便是缘故了,我身家性命都在这,自然宝贝些。”
闻欲唇角淡淡的笑意,点头了然,“哪一列是法气内力之书?”
沈卓指给他看:“就是第二列第三排。”
闻言,闻欲走上去看,确是有关这一类的书籍,不过这么多书,他要找好一会了。
沈卓道:“公子且找着,我得去到城中,亲自盯着红盔士兵的动向。”
闻欲点点头,对他说:“嗯,你辛苦。”
沈卓:“我分内之事。”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
沈卓上了地,出了藏书阁门,便见蒋起高高的身影朝这边走过来。沈卓想他怎么会来这,几年前他买下这府邸时蒋起还不知道他建了个藏书阁在这。
难不成这人恢复记忆了?
蒋起环抱双臂看着他,说道:“就知道你在这儿。”
沈卓听他语气都不一样了,这不是恢复记忆了这是什么!
“你变回来了?”
蒋起白了他眼,“我是成妖精了不成,还变回来了。”
沈卓笑着,有些激动:“好好好,这便好了。”
蒋起咳了一声,正经道:“说正事,城里开始有动作了。”
沈卓也神色凛然地点了点头,“我知道,谷南告诉我了。”
蒋起道:“他们有动作了不要紧,主要是皇上在这,我们要保龙体安全。”
沈卓挑眉,呦了一声,“怎么这会这么生分,我看皇上可紧张你的很。”
蒋起表情似有些复杂,“这几日发生什么了?”
沈卓道:“不说了,我去城内盯着。哦对了,皇上在里面呢。”语罢,还朝他使了个加油的眼色。
蒋起:“眼睛坏了不成?”
沈卓:“……”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