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欲大概猜到了李婉卿为何哭的这般伤心了。
他道:“你喜欢百里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闻欲眸光一凛,他想到百里彦死之前说出来的“百里”两个字,而今朝上任何一个百里姓人,他都不能放过。
李婉卿听他这么直白地问出来了,不禁双眸中映出惊讶,她对上闻欲冰冷的目光,登时吓了一跳,手不停地颤抖着。
她忘了,她面前这个人是九五之尊,就算他不喜欢自己,也不会容得她喜欢别人!
李婉卿面上害怕,哆嗦道:“没有,没有,皇上,我……妾身没有。”
闻欲瞧她这样,疑惑道:“你怎么哆嗦的这般厉害?”
他有这么可怕么?
李婉卿摇摇头,闻欲示意她坐下慢慢说。
李婉卿殷红的双眸看着闻欲,说道:“皇上,中将军的妾室,是何人物?”
闻欲想了想,道:“朕隐约记得,是角州来的一家道中落的小姐,你若想看,下个月梅花宴,可以一看。”
这正应了李婉卿的心思,忙点了点头。
闻欲送到嘴边的茶一顿,被自己的话点了个激灵。百里郴是百里家人,而他刚纳的新妾室又是从角州来的,松山与其,有何关联?
但细想又不,他与蒋起早就推断过买去松山的人应该是角州的小王子阮朝歌,若要说关联,应与他的妾室无关,但与他百里郴之间,还要细查一番。
闻欲叫李安进来,说拟一份圣旨:“贬梅嫔为答应,罚俸禄半年,禁足延禧宫三月,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外出。”
“第二份圣旨,便是晋婉贵人为婉嫔。”
李婉卿听言,连忙跪谢。
闻欲挥挥手道:“好了,这都是你应得的。”
三日后,闻欲召少越扬入宫,与他一同提审松山。
松山两臂被绑在十字架上,闻欲特意嘱咐不要用刑,所以他身上还是干净完好无损的。
少越扬对闻欲道:“皇上,您先问。”
闻欲看他道:“怎么了?”
少越扬挠了挠头,说道:“前几日我天天审夜夜审,都没话问了。”
闻欲笑了下,点点头。
他脱下白狐裘,少越扬从后边替他接下。闻欲负手上前,看了松山面貌,倒是周正。
他问道:“你从哪里的?为何被发卖到黑市了?今年多大?”
松山抬头,露出被少越扬手下打的发青的眼睛,见一面如冠玉,如似清风的人站定在自己面前,竟大脑空白一片了。
李安大声道:“皇上问你话呢?”
松山一个激灵,老实回答道:“我从角州来的,家里穷,吃不上饭,我爹才把我卖到黑市的,不过一直没有人相中我,所以我被几经倒卖,来到上京城了。”
闻欲轻轻点了点头,这都与他查到的属实。
“对了,我今年二十二岁。”
他声音格外清亮,与少越扬一般充斥着一股少年气。
“你主子,为何要你杀左拙?”闻欲道。
松山眸光松了松,说道:“左拙?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买我那人只让我戌时在上京河西岸杀掉一人,不论是谁,见人就杀。”
站在少越扬身后的红书捏紧了佩剑,忍着没让自己发抖。
闻欲道:“他什么时辰同你说的?”
松山垂头想了想,道:“忘了。”
红书拔剑指向他,大吼道:“什么忘了!在提督府何时放饭每日都记得一清二楚,记性好得很!现在说忘了,你在糊弄谁!”
少越扬皱眉道:“红书!不可冒犯!”
红书知道他指的不可冒犯之人是闻欲,缓缓放下剑,有些颓废地垂着头。
闻欲不管他们,接着问松山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样子啊,长得很俊俏,浓眉大眼,穿着一身红衣,第一次见他我还以为是鬼呢。”
闻欲冷笑一声,暗道松山狡猾,本可细细向他描述,却转了话头说别的了。
他慢慢说道:“朕告诉你他是谁,你记好了,他是角州的小王子,与你还是同乡。你也不是他买来的,而是从小跟在他身边伺候的奴仆,他之所以放出消息说你是他从黑市买来的,为的就是混淆视听,对吗?”
闻欲知道,对待向他这样敲打数次也只会回一些糖衣炮弹的谎话精来说,揭穿他的谎言,将真相血肉模糊地剖出来给他看才是莫大的折磨。
少越扬在言语上与松山交战数次,显然也看出这一点。他对闻欲道:“他只有一句说的是真的,那就是小王子真的很爱穿红衣。”
果不其然,松山浅淡的笑容此刻僵在脸上,有种被人撕破脸后的衣不蔽体的窘迫感。
他口干舌燥,不敢正眼看闻欲一眼,“他让我给您带句话——到时见!”
闻欲蹙眉思索,到时见?是什么时候,但他感觉不远了,甚至近在咫尺。
他轻轻点过头后,转身停在少越扬定立之处,淡淡道:“朕瞧他对此倒是义愤填膺,之后怎的处理,就交由他好了。”
少越扬顺着他视线看向红书,红书眼里闪着激动的光芒。
闻欲仿佛能从他眼里看出一千种如何折磨松山的残忍酷刑。
只是红书没有那方面阴翳的癖好。
他走到松山面前,松山仰起头看他,眼中是比他方才还要浓烈的光芒,他咧着嘴笑道:“怎么了,开饭了吗。”
他话音掉在半空中,红书手起刀落,砍下了他的脑袋。头颅滚到地上,松山的笑容还在脸上久久不散。
红书低头看着满身的血,心道,左拙,我替你报仇了。
少越扬嫌弃地转过身,等红书拱手行礼道:“让您见血了。”少越扬嗯声,“无妨,你且换身衣服,陪我回少府。”
“是。”
闻欲本要回养心殿,中途想到了什么折了脚步去到百梅园。
李安蹲下替闻欲在土堆中摸出了钥匙,并遣散了太监。
两人开门进去。
闻欲照常走到长势最旺的那棵梅树下,蹲下就开始挖。
李安见状,也陪着一起,不多时,两人满手泥土。李安抽出丝帕给闻欲擦手,闻欲一心只有被挖出的信。
李安见信,诧异道:“皇上怎知花玲来信了?”
闻欲面不改色道:“猜的。”
花玲信中只有一句话:角州无动作。不过,昨夜有一军队进入京城,查了牌子,都是角州来的。
闻欲蹙眉看着信。
角州人角州人,怎么都是角州人!
他一个阮朝歌来到京城也罢,竟还领了一支军队来,这是生怕他不起疑不戒备吗?
傍晚时,闻欲起墨要给蒋起回信,刚动笔落下几字,外面便传来稀疏的声响。
他走出里殿在门口打眼看,时景带着十几个带刀侍卫来回走动,闻欲叫住他们,问怎么了。时景说道:“皇上,您殿上有一刺客!”
闻欲挑眉道:“刺客?”恐怕来的不是刺客,而是阮朝歌。
他想了想,说道:“是朕让他站上去的,这几日不太平,朕怕有人行刺于朕。”
时景点点头,“原是这样,臣还好生担忧了阵,生怕他听到动静。”
闻欲呵呵笑着,您动静倒是不大,惊动上面那位也绰绰有余了。
闻欲道:“下去吧,夜色深了,留几人在别处好了,其他人都回去歇息吧。”
时景点头,带着一众人等回去了。
闻欲走出殿外,抬头看向金顶的男人,他披着一身红色披风,侧身对着闻欲,依稀可见角州人微卷的发丝被晚风吹拂着。
他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正身看向闻欲。
闻欲看不清他相貌,却蓦地一震。一股从头到脚的熟悉感使他被困在原地,心里说不清是何意味。
阮朝歌自身有轻功,不费吹灰之力跳了下来。
闻欲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他揽住腰带到了屋顶上。他稳住脚,看向阮朝歌,他妖魅的面孔上有着几分轻傲之意,冶红的唇勾起轻笑。
他身上的邪气与蒋起倒是有几分相像。
闻欲淡淡道:“总算见到本尊了。”
阮朝歌笑呵呵道:“我给圣上准备的礼物可喜欢?”
“你是说左拙,还是松山?”
“都有。”
闻欲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恐怕不是给我准备的吧?”
阮朝歌环胸走近了几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闻欲的脸,说道:“猜对了,圣上真是聪明。”
闻欲听他语气习惯,熟悉感更加强烈。
“莫说废话,就说,你在角州待得好好的,为何要来趟京城这趟混水?”
“圣上,我是来帮你的。”阮朝歌面上显出认真的神色。
“帮我?你且先顾好你的角州吧。”
阮朝歌皱眉,下意识道:“角州与我有何干系。”
闻欲怀疑的目光看向他。
阮朝歌顿时神色不定,目光躲闪。
闻欲怀疑更甚,眸中放出坚硬的冰刺,“你一人来京城也罢,为何还带了支军队?”
阮朝歌懵掉了,说道:“啥?跟我没关系啊。”
闻欲见他行为动作,言语举止上让人摸不着头脑,但就是觉得熟悉,只是一时想不到连接的点,甚至缠在了一起,越理越乱。
闻欲皱眉,说道:“阮朝歌,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为角州谋一份殊荣,还是要权利要皇位?
阮朝歌看着他,忽的叹了口气,“我真的是来祝你一臂之力。”他道:“百里彦将将被杀,就说明还有一人在暗中操纵局势,我所为全都是为你引出那人,好助你巩固大霁江山。”
闻欲对他这番话信了三分,更多的是嗤之以鼻。
他爹都做不来这般,一个从未谋面,远在天边的他的臣子,言辞恳切说要帮助他,真是天大的笑话。
阮朝歌见他不为所动,心里着急,可又不能与他说了全部。
“圣上啊 ......”他心中思索三分,咳了咳,正色道:“你纵有万般疑惑,我也晓之以情,不过,我就问你一句,你可还记得我是谁?”
闻欲听言,看向他漂亮的脸,可记忆中却没有这号人物。冷风萧瑟,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阮朝歌见他只穿白玉龙袍,天寒气冷,也未披披风,于是他将自己的红披风解下,走上前想要搭在他肩上。
闻欲见状,下意识后退了几步,“你干什么?”
阮朝歌状作无辜:“我见你冷,想把这个给你。”
闻欲看着他手上艳色的披风,语气好了不少:“不必。”
阮朝歌啧了一声,眉宇间露出长辈似的责怪,“你这孩子,怎的这般不听话?”
闻欲看着他,不明所以,眸中满是不解。
阮朝歌见他不动了,笑呵呵地把披风给他披上了。
闻欲感受到肩上压下的重量,身上暖和不少。
“你是谁?我真的不记得。”
阮朝歌点头,谅解似的大手一挥,“无妨,我这便告诉你。你十岁时,你父亲我的师父,收我做徒弟,传授我知识与武功......”
闻欲好似想起了什么,他记得,小时家中有一人来访,在家中住了好些时日,才离去,他隐约记得那人叫:“红颜?”
阮朝歌面上一噎,说道:“什么红颜,我还祸水呢!”
闻欲无语道:“不是吗?”
阮朝歌道:“那时我叫颜南。”
闻欲这下彻底想起来了:“颜南......师兄?”
阮朝歌眼眸一亮,拍手道:“对啊!”
闻欲又不明白了,他记得师兄从前十分的温润如玉,而今怎么变得稀奇古怪的?
闻欲道:“师兄,同我到殿中坐吧。”
师兄闪亮登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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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阮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