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风已知天命,年纪渐长。前些年,他一直打着算命、看手相、看风水之类的幌子过活,虽不富足,但温饱勉强可保。然近几年战乱不断,老百姓活着就不容易了,又哪来的闲钱去算命?达官贵人的府邸,又不是他这种江湖术士能进的,所以这段日子李清风过得那叫一个穷困潦倒。
不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他觉得日子快要过不下去之时,江湖上突然出现了一则奇闻,说是有人要花十两银子寻高人破劫。
霎时,李清风便再次燃起了希望的小火苗。
那可是十两银子,十两!做完这一票,他就可以养老了啊!装高人,他可是有好几十年的经验,太有成功的可能了!
只是他刚得了消息,便发觉自己知道的时候已有些晚了,顿时心急如焚,马不停蹄地就往荣县赶,生怕自己还未来得及表现,这十两银子就被人抢了先机,拿走了。
“此处可是越明客栈?”李清风一寻到此处,就赶紧进来打探情况了,却不想自己突然被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子拉住了双手。
“高人!你终于来了?!”祁越一扫先前的颓唐,犹如得了新生一般,神采奕奕:“我等你好久了!”
李清风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立刻熟能生巧地将自己那副仙风道骨的姿态端了出来:“这位可是有劫需渡的缘主?”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祁越,稍微有些失望。此女子面容姣好,只可惜头发散乱,衣衫脏旧,身上更是一处首饰都没有,想来十两银子已是她的极限,抬不了价了。
当然,这只是表象,这女子家底到底如何,还需待考察。毕竟这么多年过来,李清风哪种人没见过?有的人就喜欢藏富也说不一定。
“正是正是!”祁越点头如捣蒜,喜不自胜:“高人,十多年前你曾给我算过一卦,说我命中必有一劫,现在我的劫果然来了!高人你可否能帮我破了这劫?”
十多年前算过一卦?李清风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喜,这人十多年前竟在自己这算过!简直是天助他也!
他在祁越地帮扶下,走到桌前,将幌子放在身侧,老神在在地捋着胡须:“这声高人贫道可受不起,缘主叫我清风道长便可。这小劫做法事可解,大劫则需开天眼才能窥得一二解决之法。缘主黑气缠身,印堂发紫,眼布血丝,是大劫无疑。”
李清风年轻时为了在行走江湖时不穿帮,便自己拟了一本《江湖天命录》。此书中,记载了好些个他自己拟的设定,有渡劫的,有驱邪的,有看相的,随着他算命经验的增长,此书也不断完善。现在祁越一说到劫,他立刻就有了应对之法。
再者,愿意在这世道花十两银子破劫,不是大劫还能是什么?
果然,祁越一听就不得了,眼中精光更甚,立刻倒了一杯热茶,恭恭敬敬地给李清风递了过去:“高人!清风道长果真是高人!十多年前你就说我要渡此劫需开天眼!只可惜我当时愚钝,未听从道长的劝解,才有了今日之恶果……”
李清风脸上顿显得意之色,既然把握有了,那么接下来就该谈条件了。虽然价钱估计是抬不抬得了不好说,但这女子应是这家客栈的主人,好茶好菜还是能吃上几顿的。他接过祁越的热茶,慢慢悠悠地呷了一口,方才道:“只是这开天眼需耗费我大量法力,我怕是得修养几日才行……”
“高人放心!”祁越常年在江湖混着,哪里不知这些规矩,赶紧一拍胸脯保证:“高人你需要什么尽管说便是,不管是什么,我都一定会给你弄来!”
李清风自然是不客气,跟祁越要了上房和一桌子菜,就上楼歇息……不,是为了开天眼养精蓄锐去了。
待得李清风上了楼,陶知乐才后知后觉眼下这是个什么情况。李清风看上去确实有那种风范在里边,仙风道骨的,莫非这个世界真能修仙不成?!
“祁越!”陶知乐赶紧一把拉住要去后厨张罗的祁越,问道:“他真是你以前遇到的那位道人?”
“那是自然!”祁越毫不怀疑:“当时他说我命中有劫,跟我爹要五个烧饼,我爹二话没说就拍了他一掌,我记得可清楚了!”
陶知乐:“……那他还真是不计前嫌啊。”
“是啊,”祁越感叹:“这就是高人啊,这心胸,这气度,我们一般人就比不了!”
陶知乐以前就挺喜欢去算算八字啊,紫微啊之类的。不过她就是看个热闹,找个网站自己算着玩,也不是真的信这些,玄幻小说看得倒是挺多。现下突然出现个所谓的高人在她面前,陶知乐虽不信,但还是想算算,图个热闹。
只是现下李清风正在为开天眼做准备,她不方便去打扰,只得等到这天眼开完之后,再去找他解惑。
然而陶知乐老老实实地不去打扰李清风,却不曾想到李清风倒是自己跑来找她了。
作为一个走街串巷靠嘴皮子谋生的假道士,李清风自知说话是门技术活,算命算命,其实就是观察和推测。先将缘主的家室、性格、成长经历摸清楚了,才能推出缘主愿意信的话。
这所谓的开天眼也是一样,你光说你开了天眼,那肯定效果是没有边开天眼边语言引导来得好的。毕竟好多缘主其实就是心里有坎过不去,你至少得疏导疏导他,才能让人心甘情愿地掏钱。
“这位……是掌柜的吧?”李清风趁着祁越来给他送饭的间隙,开始套话了。
“是的,道长。”陶知乐十分恭敬。
李清风双手背在身后,貌似不忍地来回踱步,似乎有什么话语哽在喉中,说不出口。
陶知乐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赶紧善解人意道:“道长可是有何难言之隐?”
闻言,李清风叹息一声,对着陶知乐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便与她面对面坐在了桌前:“缘主有所不知,方才我在楼下多有不便,便未说出口,这开天眼其实有一个条件。”
“是何条件?”
“得需开眼之缘主未曾做过恶事才行啊。”
陶知乐:“……”
恶事……这个词就很微妙啊。祁越这人,说句老实话,说他在这乱世中没干点什么陶知乐都不敢信。她这人不相信运气,没干恶事会平白无故在战乱中得了钱财?会平白无故有一群势力颇大的仇人?
李清风见陶知乐闭口不言,心下了然,叹了口气:“如若这求开眼的缘主做过恶事,以贫道的修为,这开眼就难了……”
“啊?”陶知乐皱眉,不是吧?那祁越这事到底还有没有戏啊?
李清风见陶知乐脸色变了,赶紧补道:“掌柜的莫担心,这开眼虽难,但也不是无法子。”
“是何法子?”
“以一颗金丹作引,便可开天眼。”
“金丹?!”陶知乐顿时吓得从椅子上掉了下去!
“诶诶诶,掌柜的小心!”李清风赶紧将陶知乐扶了起来。
陶知乐赶紧一把抓住李清风的手,手指微微颤抖:“敢问道长的修为到何种境界了?”
“这……”李清风一时语塞。
“元婴?出窍?分神?合体?至少在金丹之上吧?”陶知乐开始猜测。
李清风愣住了,这都是什么名词?他为何从未听说过?!
陶知乐见李清风久久未语,紧张得口干舌燥。这道长既然如此轻描淡写地说要用金丹作引,那修为必定在金丹之上啊!
难不成……
陶知乐喉结用力一动,困难地说出了最高境界:“还是说……渡劫?大乘?”
李清风是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他所说的金丹,就是一颗黄金做的丹丸而已。就只是想诈一诈这当家掌柜,看看他这里是否还有余力罢了,却不想竟碰到了真高人,一张口就是些他闻所未闻的术语。也就是这时,李清风才知这修行竟有如此多的分类!
不过李清风到底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人,临场应变的能力还是有的,不管怎样,得先应付过去才行:“咳,贫道不才,乃是元婴之境。”
“元婴?”陶知乐缓缓将目光移到了李清风放在桌面的桃木剑上,又重新看向李清风,目露精光,看得他自己发毛:“元婴之境,应当是可以御剑飞行了,道长可否飞一次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