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起给木逢春敬了香,木晏清深深地看了眼木逢春的牌位,之后跪下叩头。
谁料一旁的高和丰竟也跟着一起跪了下来,并恭敬地磕了头。
木晏清有些诧异,转头看向跪在身旁的高和丰。
高和丰察觉到对方视线,眼神温和的凝视着对方。
在场的程家兄妹也十分惊讶,虽说高和丰看上去性格温和,为人宽仁,哪怕他是“入赘”木家,但也毕竟是皇子。
哪有皇子跪朝臣的。
这算是对木家,以及木逢春的最大的认可和肯定了。
程静霏不禁掩面,侧身悄悄地拭去眼角的泪。
木晏清表面平静,内心非常震动。她起身退在一旁,让出位置,方便程志勋敬香祭拜。
高和丰站在木晏清身旁,见她眸中有隐忍的泪光,忍不住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那微凉的手触碰到木晏清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握紧,就要将人扔出去。
随即反应过来,怔了怔。
她看向高和丰,对方的眼神温柔又坚定,让她心口微微发热。
天早就黑了下来,众人还未用晚饭。
程静霏便吩咐厨房准备晚膳。
木家虽然御下严格,但平日里都很随和。
吃饭时,也如同平凡百姓家一样,一大家子聚在一起,温馨又热闹。
只是可惜,原本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时间就少,这大大的圆桌,越来越小,坐在一起吃饭的人,也越来越少。
木晏清担心高和丰不习惯,本想单独给他安排晚膳,可他却没半分不适应,直接坐在了木晏清的身旁。
用过晚膳,高和丰说自己对这里不太熟悉,希望木晏清可以带着自己在王府四处转转。
晚风徐徐,带着点初冬的冷冽。
月光清冷,走廊的灯笼散发出暖意的光。
木晏清注意到高和丰的衣摆上,还残留着一个小小的脚印,她脚步一顿,想起高和丰身体弱,而木永平虽然不过八岁,但力气可不小,心中不免愧疚。
高和丰察觉到木晏清的视线,不甚在意地拍掉了衣摆上的灰尘。
“殿下,您没被伤着吧?”
“一个孩子而已,怎么会伤到我。”
木晏清听高和丰语气轻松,却不太放心。
她将高和丰拉到走廊旁坐下,蹲下身想要检查对方的情况,说道:“这混小子蛮劲大得很,可别踹伤了你。”
高和丰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他抓住木晏清的手,面色微红:“清清,这里……不太合适吧。”
木晏清一开始也没多想,现在才察觉有些不妥。她忙站起身,再次道歉。
“你们为什么总要与我道歉?”高和丰无奈的笑笑,“我是你的夫君,是永平的姑父,哪有一家人这般见外的?还是说,你们并未将我当成木家的人。”
木晏清愣了下,解释道:“殿下……”
高和丰打断了木晏清的话:“你看,你的称呼是不是非常生分?”
木晏清张了张口,想了半天,夫君是叫不出口的,直呼大名也不太好,叫他和丰……有点太过越界了……
“七爷……”
高和丰听到这个称呼,唇角一僵,然后便开始咳嗽起来。
木晏清一脸的尴尬,手忙脚乱地帮高和丰顺了顺背。
“罢了,等你适应之后,再换称呼吧。”高和丰止住咳嗽,语气含笑,似还带着几分宠溺。
木晏清松了口气,问道:“殿下,平日里秦家那两兄弟不都在暗处保护你吗?怎么今日你被永安欺负,他们都不来阻拦的?”
高和丰眸光带着些许戏谑和探究地看着木晏清,他不知对方是在故意试探自己,还只是随口这么一问。
他答道:“木府又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他们无需一直暗中跟着我。更何况,我还能让人为难一个孩子?”
木晏清讪讪地笑笑。
高和丰问:“对了,永安是你兄嫂收养的孩子是吗?”
“嗯。”木晏清点了点头,“永安父亲牺牲时,他不过半岁。他父母感情深厚,母亲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突发心疾,也去世了。原本他家就是独户,哥哥不忍心,就将他带回府上养着了。”
“胡国屡屡进犯,两国交战数年,大胜朝虽然实力雄厚,可打仗受苦的却是百姓和战场上厮杀的兵士。”高和丰面色沉重,感慨道,“若这世间再无争战,就不会再出现永平这样悲苦身世的孩子了吧。”
木晏清沉默地看着高和丰,这样的人,真的是大家谈之色变的恶神吗?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
木晏清摇了摇头,道:“殿下,虽然大家都知道永平的身世,但他自己并不知情,所以……”
“你放心,我不会让人乱说的。”
木晏清应了声,道:“外面冷,我送殿下回去休息吧。”
高和丰问:“你不回去休息吗?”
木晏清说自己要去守灵堂,并且明日她要将木逢春的灵位请入木家祠堂,让高和丰有事,随时找管家。
当晚,木晏清打发了所有人,自己守了灵堂一夜。
第二日清晨,阳光穿破云层,府内的下人们开始忙活起来。
木晏清这才起身,准备回去梳洗一番,等收拾得当后,再将木逢春的牌位请入祠堂。
回到浮云阁,见到正坐在屋内用早膳的高和丰,木晏清有一瞬间的愣神。
丫头春喜迎了上来,询问木晏清是否用过早膳,要不要添一副碗筷。
高和丰也微笑着站起身,邀请木晏清一起用膳。
木晏清说要先去洗漱,拒绝了高和丰,之后给了春喜一个眼神。
春喜收到指令,步履匆匆地跟着木晏清一起上了楼。
木晏清边用清水净脸净手,边询问道:“殿下住进了浮云阁?”
春喜点了点头:“是黎云姐姐安排的,她本来是想让姑爷住小姐的闺房的,可姑爷说你们刚成婚,直接入住小姐闺房怕过于冒犯,要征得小姐同意,还说您楼下那间屋子就挺好,所以暂时先搬到那间屋子里了。”
“你叫他什么?姑爷?”
春喜极其认真的再次点头:“姑爷说了,我们叫他殿下太生分了,说您平时也很少用郡主这个称谓,就让我们都叫姑爷了。”
“……”
行吧。
木晏清昨夜一夜未眠,一会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这些小事她懒得追究。
换好衣服后,木晏清下了楼,便见高和丰早已用完了早膳,正站在门口,似乎是在等自己。
“殿下找我有事?”
高和丰答道:“你今日不是要将爷爷的牌位请入祠堂么,我如今也是木家的人,作为新姑爷,也该入祠堂祭拜木家祖先。”
昨日高和丰跪拜木逢春已经让木晏清吃惊了,没想到对方还要入祠堂祭拜木家祖先。
而且高和丰怎么一点帝都官员的架子和恶习都没有,叫“爷爷”叫的亲切又自然,甚至一点也不避讳“入赘”木家,一直说自己是木家人。
高和丰小心翼翼地看着木晏清的神色,问:“可是……我的身份……还不够资格入木家祠堂?”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木晏清哪能驳了高和丰的面子,于是便带着对方一起去请木逢春的灵位。
待一切事情结束,已是巳时。
木晏清还没来及坐下休息,就被程静霏找了去。
家中还有很多事务,需要木晏清处理。
处理后宅之事,执掌中馈之职,程静霏一人操持家务,一直做的都很好。
可只要木晏清回来,她总会将府中账目,以及木家名下铺子的营收全都给对方过目一遍。
木晏清拗不过,每次过来便随便翻翻账本,听一耳朵,就算交差。
镇北王府虽然人丁凋敝,但当初有老元帅坐镇,也没什么人敢觊觎。
可如今老元帅过世,木晏清又经常在军营,照顾不到家里,只怕不少人会把手伸过来。
不过好在木晏清身边有个高和丰,不论是他之前在外的名声,还是他那七殿下的身份,多少会让那些人感到忌惮。
“这几日刘夫人总会过来。”
程静霏口中的“刘夫人”是木晏清的舅舅魏成才的妾室,刘氏。
魏家是北境首富,然而魏家家主成婚两年却没有孩子。
但魏家有着严格的家规和祖训,对伴侣一向忠贞,魏家家主更是不愿纳妾,于是夫妻二人便收养了一个孩子,那便是魏成才。
谁知收养魏成才不过三年,魏家就诞下了一个女婴。
便是木晏清的母亲——魏婉婉。
魏婉婉成婚之时,凤冠霞帔,十里红妆,金珠玉石,商铺门店数不胜数,嫁妆之丰厚,引得众人围观。
有传言说她毕竟是魏家亲生血脉,魏老爷子将财产的□□成都给魏婉婉做了陪嫁。
但其实魏老爷子一视同仁,将家产均匀的分给了两兄妹。
然而别人所传的谣言,就像是一根刺,还是扎进了魏成才的心里。
后面的那几年,魏成才一步一步的将整个魏家全都攥在了手中,他也从乖乖听话,孝顺懂事的儿子,变成了离经叛道,辱没门楣的逆子。
魏家虽是经商的,但家风严明,最看重家族信誉与为人品德。
魏成才未成婚前,就偷偷养了一个外室,还有了一个私生子。但因畏惧魏老爷子,所以一直不敢将母子二人接入府中。
直到他掌控魏家之后,便有恃无恐,迫不及待地将养在外面的刘氏母子接入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