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俩人面面相觑无言,仅片刻山间便传来异响。
纪驭渊回眸望去顿感不妙:“山洪了!快跑。”
闻言祁爻看向前头的山岭只见林中翻涌,大片石土裹携着枯木向下冲来。
见此她拽绳掉头跟在纪驭渊身后狂奔,霎时半道土坡便被泥水掩埋。
祁爻跑出半里地刚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才后知后觉身边人不见踪影,“吁”马停留她抹去脸上水朝四周看去,心火上头蹙眉。
恍惚间她记起方才在半道上将人甩在后头,自个疯了般朝前逃命,想来该不会是被山洪压住了吧。
“要命!”
嘴里嘟囔着,祁爻下马朝身后跑去,岂料刚过一道小弯入眼便是纪驭渊满身泥垢持剑蹒跚走来,瞧他的样子大概率是跌马受伤。
如今山洪并未停息,指不定哪时又出现塌坡将人掩埋。
“你……”
祁爻话头被他打断,连同刚要迈出的腿一并收回。
“别过来!你赶紧走这个坡又要塌了,这边的土坡连着山石。”
纪驭渊说罢扭头看向一旁,他左脚跳马时不慎摔伤疼痛异常,如今也只能祈祷这地能晚一些塌,兴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他回眸注视着祁爻拖拽起受伤的腿艰难向前,心底却想:只要她没事,此行就不算亏。
祁爻虽隔着大雨不太能听清他所说,但也从中听取些明白其中的意思。
“都这个时候你还逞能,真当自己死不了吗?”
她假意调侃着上前靠近,待到他跟前便转身半蹲示意他上背。
谁知那人却迟迟没有动静,祁爻还以为出事赶忙回头查看,结果瞧见的是他木楞的眼眸。
“你被雨淋傻了?快点上啊我背你走出去。”
“你……女的,我们不太方便。”
听此祁爻便打算来点硬功夫,既然他不想被背那就扛吧,反正颠簸两下又不会死。
纪驭渊见祁爻起身起初还以为是她认同,直到脚下一空周身架在她肩上天旋地转,才后知后觉被她霸王硬上肩……有些羞。
“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想活命就闭嘴,我回去要审你,你现在是罪人,给我老实点。”
祁爻说着上下颠两下将人扛稳,说实在纪驭渊比她料想的要重些,走上黏稠的路不免感到费劲。
断崖底部水流汇聚成潭,如今碍于涨水平日显露的堤坡也被淹于水下。
祁商躺着下身浸入水中,意识模糊间他感受着推搡被人晃醒,许是呛多了水头发胀,他四肢无力外加受伤事到如今也无法支撑起身。
安楚见人醒来起身将他拽离水面,随后便去找寻余下俩人。
温梧水性好,哪怕落崖掉水对她而言也不算事,只是拖着个半死不活的人,行动起来也格外狼狈。
她身材娇小,体格也不算强壮,相较而言叶涣比她养得好多——没力气把人背起,只能拽住叶涣的手拖着,双脚在地上摩擦实属无奈。
“你可别死我身上……我这人可能就这么倒霉,碰谁谁死,但你可不能死。”
林地黢黑又下着雨,温梧心头不停打颤生怕自个背死人走一路,步行中她时不时颠手让叶涣不那么自在,企图让人苏醒过来。
“温……梧。”
听着身后近乎冰冷的声音落入耳中,温梧被惊到下意识放手跑开,片刻她才反应过来那不是“鬼趴肩”。
“醒了吗?”
她说着靠近叶涣把人翻了个面,瞧见她脸上沾满枯枝败叶,伸手就扶去。
“温梧你们受伤了吗?这里黑灯瞎火的让我找得好苦。”
安楚本没瞧见俩人,要不是温梧逃跑的动静太大,说不定就与俩人错过了。
靠近俩人她在叶涣身旁蹲下摸上脖颈,见还有起伏,就赶忙招呼着温梧搭把手。
她背起叶涣带着温梧前去与祁商碰面,不知为何她感觉那人并未离去,但无论如何最万全的决定便是寻处好地方避雨。
……一直淋着雨哪怕不死,也得要大病一场。
祁商在安楚走后便恢复知觉意识,他看着众人朝他走来,伸手指向西北方向。
“把人交给我,待会我们往西北方向走,时刻留心周围是否有躲雨的地方?”
他清楚目前任何一切都没有利,那些来追杀他的人大抵是出自傅舟皎之手。
戌时未点,傅舟皎稳住案桌之上处理公务,前些日子他命人暗访京都尚药局,发现近期药物的分配处置无差。
“主上,夫人她去往客房了,需要特意阻拦吗?”
他停笔回复:“由着她去,看紧一点就行。”
傅舟皎清楚他的那位夫人如今打的算盘,早些时候他便暗刀切入其涉及不到的地方,暗箱操作掌控全局。
今日便由着她去,反正也掀不起什么浪花,到头来只是徒劳无功。
宋时氏领着丫鬟毕恭毕敬的站在门前,她瞧见不远处走来一暗兵,贴近门前侍卫耳边低声细语交代了几句便离开。
“夫人,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里边请吧。”
顺着那人伸手让出的位置,她踱步朝里走去,怎料身后跟随的丫鬟却被严肃隔挡在外头。
“夫人,小的秉公办事,还望理解。”
“……”
宋时氏冷眼撇了向那人,见他一副凶样便咽下这口气,面容和善地点头。
走进里屋,她见床上人清醒便续上焚香,而后才靠近开口攀谈。
“早年间我听闻你,据说你是那年首榜的状元,而今却是重赏一千两的罪人。”
闻苍白不语目光低垂,一是无可言说,二是游走过生死关,十八鬼差压身索命,他实在是没力气。
“你们这对知己,仅五年之间变成仇家,说来竟比那茶馆说书先生口中的故事还要荒缪,不和我说说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闻苍白不知面前这位傅夫人心中打的算盘,他只觉得与傅舟皎身边的人挨得近,指不定要倒大霉。
谁知他高估了自己的体能,才刚说了句便猛的咳嗽吐出血来。
“嘶……真是病了,我都在想他为何要救你,到底你身上有多少事情?”
“来人啊,叫医师。”
宋时氏走前招呼门外人给他派来医师,否则她只看一眼这人就死了,到时候还得要背负一条人命……不值得。
甘幽古都中,邬尧被关入冗寺口身上保暖的服饰也被脱下,他坐于供桌将上头拜香所用的坛鼎随意丢弃,指间因受寒发红磨蹭着“莲花母神”的脸。
“一个假想出来的人物,竟然把信仰寄托在这些身上,真是惹人发笑。”
左右抛投两下许是觉得无趣,他便丢向墙壁看着石塑破损。
恍惚间邬尧望向紧锁的门,思绪飘回从前。
起初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无名之辈,偶然得到高僧指点才有如今的成果。
当时那僧原祭前曾为他说过一个故事:遥传几百年前这发生过的一起战争,当时所有地区都在经历饥荒,所有国家的人民都饱受饥饿与流离失所。
谁知战争之后,竟有个名叫流光国的国家,在众多国家中拔得头筹,以至于其他国家的人都拼了命的挤入那个国家,想要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
可惜那个国家的君主却是一个残暴的人,他命人挖了一个大坑,把那些寻求生机的其他国家的臣民通通都扔进了那个大坑,只有少数人得以逃生。
后来,有些智者发现了君王的秘密,原来那一个大坑是用来祭祀用的,君王利用古老巫族族的秘法,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于是那些智者便集结起一些还有斗志的人与君王还有巫族,发生了战争……
记忆中断到此,按理说应该还有后续,只可惜那僧人没力气赶在咽气前说完。
“可司你这么做有些过分了。”
邬尧看着门开进人,只是没想到会是平日里寡言的伏尔,身披狼皮袄,头戴尾绵帽,许是外头发狠将他的鼻头冻红。
……还拿这么个红灯笼,生怕别人不知道往这里赶。
伏尔心善在酒窝里听闻下属议论,得知他的处境如此便拿了些肉食与烈酒给他,也算是积德行善。
他将手头艾叶包裹的肉块丢给那人,转头就把角落里的石塑捡起。
“你这么做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得罪了所有人,你难道想用武力来压制他们吗?”
“是个好主意,有点子还得要看你。”
邬尧大口咀嚼着肉觉得噎的慌,他看向面前的人伸手向他讨要酒喝,哪怕没有也行,只是不够意思,没那吃肉的劲。
“酒呢?”
“……”
伏尔见状连连摇头,听小道消息这人也不过比自己年幼一岁,如今看着竟真把人当成幼弟,拿他无可奈何。
“这天冷,酒烈才相配。”
接过酒囊,邬尧拧开上头的封塞放在鼻尖闻了闻,确认无事才凑近嘴边喝了口……酒是温的,顺着咽喉直达胃部,貌似更加浓烈了些。
“你过来,一起喝点。”
碍于看不顺伏尔一直站在面前端详着他吃饭,邬尧抬手招呼他靠近。
“……你喝过了。”
伏尔看着那水口上的唾液表露出嫌弃的神情,他从不与人共吃一食饮。
“看你的样子是嫌弃我?你过来陪我聊会天也行。”
听着伏尔也不好再拒绝只得往前走两步。
邬尧见人靠近特意压低了声音:“你说……”
待人走的差不多了,他突然伸手攥住伏尔的袄袍将人拽倒,随后飞快地捏住他的下巴朝他嘴里灌酒。
“多喝就习惯了,这样不就喝了吗?”
一切发生的太快,导致伏尔下意识松手反抗,“莲花母神”从他手中跌落彻底碎成几块。
“咳……我喝不了酒,你……咳。”
不多时他那白皙的脸上就蔓延出一层红晕,思绪一乱他就感到脚下轻飘飘的,整个人也仿佛随时倒下般飘乎不定。
“你原来说的喝不了,是压根喝不了一点……哈哈哈哈,阿尔你可真是曷叶男子的另类。”
许是也有些酒意上头,邬尧话头中不慎触碰到眼前人的逆鳞。
下一刻他便隔挡住伏尔打来的手——劲真小,怕是连兵器都举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