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夜雨 第59章 第 59 章

俞不尘脸色铁青，紧紧攥紧了手心，他知道俞不晚是在故意激怒他。

但是，俞不晚了解他，俞不尘从来不愿意在俞不晚面前服输。

他堪堪向前踏出了一步，却看到了周管家带有警告的眼神，俞不尘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这是怎么了，哥哥？”俞不晚殷红的嘴唇，露出了一个俏皮的微笑。

这声哥哥却让俞不尘有些恍惚，已经多久没听过她这么叫自己了，俞不尘眯了眯眼，那段埋藏在深处的记忆逐渐抽丝剥茧，蜕去斑驳的外壳，露出本来的颜色。

俞不尘甚是恼怒，不过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俞不晚何必记恨到现在，甚至不愿意再叫他一声哥哥，以至于他们两个走到如今这步境地，他们才是骨肉至亲，他们才是血脉相连。

俞不晚甜丝丝叫他哥哥的模样他历历在目，绝不是如今这种饱含挑衅的嘲讽。

俞不晚拽着俞青沐的衣袖，撒娇道：“父亲，你瞧哥哥又与我耍赖，现下答应我的却临时反悔，岂不是个胆小鬼？”

言罢，她歪了弯头，看着满脸不自然的俞不尘道：“嗯？胆小鬼？”

“这…”俞青沐有些犹豫，当着这么多的宾客面舞刀弄剑的，太不成体统，可是训斥的话刚到嘴边，瞧着气鼓鼓地女儿，俞青沐哪还舍得训斥半分。

“好了。”俞不尘无视了周管家的暗示，快步上前，他盯着俞不晚阴沉沉道：“开始吧。”

左右不过是她气不过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他个难堪罢了，这口气出了，多哄她两句就罢了。

俞不晚笑吟吟地回头望他，她的视线在俞不尘平静淡漠的脸上，停滞了片刻，眸中有莫名情绪在翻腾，俞不尘还未探究，仔细看时早已恢复了清明，她轻声道：“多谢，哥哥。”

下人们手脚麻利，很快在广场上布置好了桌椅，宾客四散坐好，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广场中央的两个人上，二人一左一右形成鲜明对峙，本该是热闹的氛围却无端有些压制。

傅执整个人欲哭无泪，之前俞不晚信誓旦旦跟他保证，已经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主意，保证能让所有人对她刮目相看，他问什么，她还神秘兮兮跟自己保密，最后分别前，傅执实在是没忍住，都快叫她姑奶奶了，俞不晚却拍拍胸脯给他俩字：“硬干。”

很好，俞不晚都坑他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回回都上当，他真是信了她的邪，傅执生平第一次怀疑叔叔的眼光。

可是看着前方俞不晚一脸的肃穆与认真，傅执觉得就算有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合作伙伴，但是他绝不能坐以待毙，他不遗余力地跟身边岗混熟的凌妙派的小姐姐们，水云派的道长们推销着：“俞不晚可是江湖豪气义薄云天，想当年她一岁能提剑，三岁当场斩杀十个山贼……”

莫少空想起临行前师傅再三叮嘱，一定要看好宋言一，虽然他的原话是：“给我看好他，别整天让他跟在俞不晚后面跑，一张热脸贴冷屁股，显得咱们药王谷掉价。”

可是莫少空总觉得俞姑娘与小师叔相处起来，有着别人插不进去的默契。在药王谷的时候，小师叔抬抬眼，俞姑娘就知道他要做什么，连与宋言一相处多年的弟子们都未必能如此清楚，就像现在，虽然宋言一的表情与平日里并无差别，可莫少空就是确定他极为担心俞姑娘。

宋言一脸色平静，眉心微微皱起，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俞不晚，他当然相信俞不晚的实力，可是他对俞不尘下手轻重心里也没有底，他的那颗心就如波涛中的小船一般起起伏伏。

宋言一从一开始就明白俞不晚想做什么，临别前他给俞不晚杂七杂八塞了一堆药，他永远不会阻止俞不晚想做的任何事，只是唯愿俞不晚平安。

俞青沐坐在正中间，他双目沉沉，一言不发，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周管家笔直的站在他的身后，脸色阴沉。

俞不晚的红衣在阳光下更为明艳，她恭敬地向正上首的俞青沐行了一礼，便转身对上了一直打量自己的俞不尘，他冷冷的低声警告：“俞不晚，别太过火。”

俞不晚一改方才的笑意盎然，勾乐勾嘴角，嘲讽道：“你怕了？”

俞不尘只觉得与女人讲道理真是天底下最傻的事，严肃道：“别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现眼。”

俞不晚却连眼神都没给他半分，她握紧了手中的飞霜剑，剑身修长，在阳光下闪烁出青光，如秋水荡漾，寒光泠冽。飞霜飞霜，台上不少老者想起，这把飞霜，曾是当年剑神的佩剑。

俞不晚挥动着飞霜，剑舞翩翩，她步伐轻盈，姿态优雅，如同水中灼灼芙蕖，娉娉婷婷，极为优雅，剑舞如诗，一招一式之间无不洋溢着韵律之美，又如同翩翩起舞的蝴蝶，翩跹飞舞，流连花丛中。

看台上的赞美声络绎不绝，“不愧是九华门的大小姐，果真是虎父无犬女。”俞青沐连连点头。

俞不尘冷哼一声，不过是些班门弄斧的花架子罢了，他晃了晃手中都黑金刀，他的刀是俞青沐传给他的，通体漆黑，刀刃却极为锋利，散发着冷冽的金属光泽，让人望而生畏。

他的一招一式都是由俞青沐亲自教导出来的，动作阳刚而充满着力量，刀锋如同炙热的烈火，在他的手中挥舞出一道道完美无缺的弧线。

台下的二人一红一白，一刚一柔，一个舞姿翩翩，一个凌冽雄威，二人配合的天衣无缝，美轮美奂。

“好！”

“精彩！”

台上的喝彩声不断传来，俞青沐开怀大笑，这两个人剑拔弩张多年，如今能握手言和，也算是了了一桩他的心事，日后，他只管享受儿女天伦即可。

如此热烈的氛围，莫少空却察觉宋言一兴致缺缺，俞姑娘的表现可谓是精彩纷呈，他不明所以问道：“师叔，有什么不妥吗？”

宋言一并未回答，他紧紧蹙起眉，俞不晚的剑势越来越凌厉了。

俞不晚的剑舞动的越来越快，剑尖如龙舞，她的每一招都如同雷霆般迅猛，剑身犹如闪电在空中划过，发出嘶嘶的声响。

突然，她调转了方向，银光闪烁，剑气纵横，带着决绝的气势，直直劈向身后的俞不尘。

俞不尘听见划过的风声，身体比大脑更先做出了反应，他挥刀抵住，一刀一剑交叉在一起，火花四溅。

俞不尘心下大惊：“你是不是疯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银白的剑身映出俞不晚冰冷的双眸，俞不尘只觉得俞不晚的力气越来越大，她是认真的。

本该热闹的气氛一下鸦雀无声，谁也弄不清楚现下是什么情况，台下的二人明显在僵持，只是寂静中传来一道窸窸窣窣的声响，傅执不愧于他的名字，他已经混迹于新的一批融当中，喋喋不休向众人道：“怎么样，我就说说俞不晚剑术一流，可不是吹牛皮吧。”

感受到剑势力道越来越大，俞不尘开始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恶狠狠道：“你的手没事？”

“看来哥哥很失望？”俞不晚突然变招，二人双双后退，她直视着俞不尘，眼中有着微微的波动，轻声道：“我以为，无论如何，你我都是兄妹。”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俞不尘冷笑道：“你眼里真正有过我这个哥哥吗？”

兄妹二人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杀意，只是对视了一眼随即展开激烈的进攻，刀与剑的碰撞，激发出了耀眼的火花，在激烈的交锋之中，兵刃相接，剑气纵横，交错飞舞，令人眼花缭乱。

俞青沐怒气涌上心头，这二人明显是动了真格的，彼此下手都没有留情面，前方的俞不尘的身法已经慢了下来，招式开始频频出错，他怒气冲冲拍了一下桌子，准备上前。

俞青沐刚起身，不知道从什么方向蹿过来的傅执一下子抱住他的胳膊，俞青沐错愕地看着这个满脸水光的年轻人，只见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道：“俞伯伯，我叔叔每天无时无刻不在怀念和您比武的时光啊！”

俞不晚的招式越来越凌厉，俞不尘被逼地连连后退，他满脸的不可置信：“你怎么会？”

“怎么会比你强？”俞不晚冷脸替他补充下半句，“你一辈子都在小看我。”

俞不晚的剑如行云流水一般，像戏耍小丑一般，每次都只是点到为止，可是俞不尘偏偏毫无回手之力，他只能抬手狼狈地躲着，一道清明的声音传来：“如果不是把你当兄长，我怎么会维护你那可怜的自尊心。”

俞不尘猛然抬头，脸色苍白：“你说什么？”

俞不晚冷哼一声，抬起一脚狠狠踹在了他的胸口，直接将他踹飞出去，黑刀从他都手中脱落，飞出去几米，发出清脆的响声。

俞不尘瘫倒在地，不敢相信他听到都话语，他呆呆地抬头，温暖的阳光将俞不晚镶嵌在一片金黄之中，她冷若冰霜，宛如从天而降的神袛。

俞不晚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将刀重新一脚踢回俞不尘身边，直挺挺地站在他不远处。

她的眼底没有一丝温度，高高在上，俯瞰着败家之犬一般的俞不尘，仿佛他只是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拿起刀来，废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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