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姓施,单名一个维字,初入江湖便听得五侠盟之名,特来瞻仰……”施维嘴角挂着笑,恭声回道,只是那眼睛里,却是一丝笑意也无。
王瑾注意到那句“在下姓施”说出后,吴天华和赵怀仁等人的脸上颇有古怪,随即又恢复正常,这气氛很是微妙,王瑾便出言打岔道:“这位施兄,早前我在路上也识得的,正巧此番同行至贵派,倒是要叨扰几日了。”
“荣幸之极!五侠盟正广发英雄帖,召集江湖豪杰一同商议除魔卫道之大事,有几位襄助,岂不是一桩美事?”吴天华回道:“敬德,带几位贵客去侠义庄先行休息,夜里摆宴,咱们再痛饮一番!”
碧落派大弟子敬德便应声出来,带着几人去隔壁落脚。
余小道也要跟去,刚走到门前,便听一人叫道:“师弟,你一上午都跑哪去了?”他顿时脸上讪讪,只眼睛跟着商枝和连翘的背影,脚步却是不敢再动了。
敬德先是给王瑾重新安排了一间房,他晓得这人是贵客,倒也不敢怠慢,只是眼下来人众多,只剩了一间空置,他犹豫片刻,正在斟酌如何开口,施维便先说道:“我与阿瑜是熟识,同住无妨。”
王瑾闻言扫了她一眼,后者便笑道:“我这两个丫头,同住一间。”
敬德一听,心中大石落下,便去为商枝和连翘引路。
“阿瑜,你昨夜又救了白沁庭?”施维见三人离去,便关上房门,好奇问道。
“碰巧而已。”王瑾想这人昨夜定是不在侠义庄。言毕便走到书桌前,想到现下无事,不如早点把给白沁庭东西写好。
施维见她铺纸,便殷勤跟着研墨,道:“红袖添香,真是妙哉!阿瑜,你知道么,我第一次瞧见你,便知道什么叫粗缯大步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
王瑾笑了笑,也没接她话,提笔写道:吾今所以复为此者,非敢轨物范世也,业以整齐门内,提撕子孙……
施维见她笔走龙蛇,力透纸背,便觉得心旷神怡起来。这个人,似乎永远都不曾狼狈过,这段时日,她多次受伤,但每次脊背挺得笔直,她衣衫简朴,但从来仪态都是端方。她无疑是美的,施维想,但不止是皮相之美,她在危难中护佑白沁庭,也愿意为商枝出手,怀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这样的人,生来就该呆在巍峨入云的高台处,如何落到了这尘土飞扬的泥淖中了呢?
施维神思飘然,手中动作也停了下来,王瑾见她发呆,便道:“你在想什么?”
施维道:“在想你。”
王瑾本想顺嘴给她顶回去,抬头看道这人神情慎重,倒不像是玩笑,便也认真道:“我有何事令你深思?”
施维便微微笑了笑,道:“阿瑜,任何动人心魄的女子都不简单,我怕是跟着个了不得的人物,还不自知呢……”
王瑾也笑道:“哦,既然如此,那你还跟着?”
施维一听这话,来劲儿了,乐道:“白沁庭跟了你才多久,就能让你留下,我再加把劲儿,你不也得为我留下么?”
“在下身似已灰之木,亦如不系之舟,恐怕要令人失望了。”王瑾见她只正经了一句话就开始插科打诨,驾轻就熟地应付道。
施维撇了撇嘴,便觉得这人从前定然是在高台处呆久了,不食人间滋味,说话都那个……
王瑾写了约莫半个时辰,便有意活泛下手腕,施维见状忙去端了茶水来,叫她润润口,二人正小坐了片刻,门口便传来白沁庭的欢喜声:“师傅,师傅我来看你啦!”
王瑾便先将纸笔收拾起来,再开口道:“进来吧”
白沁庭高高兴兴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容姿清丽的妇人,还不待王瑾开口,那妇人便盈盈一拜,道:“沁庭适才说要来寻王大侠,夫君便令我携他来这,倒是叨扰二位了。”
白沁庭见妇人说完,也接道:“师傅,这是万伯伯的二夫人,我的二子娘。”
王瑾和施维见状,起身回道:“原来是逍遥派的二夫人,幸会幸会。”
王瑾想到那夜窥探到万怀仁对白伊水画像的情状,便悄悄扫了一眼这妇人,这人容貌倒是与白伊水处处不同,又见她嘴角含笑,唇边荡起一个小小的括弧,脑中一个念头闪过,那画中的白伊水,也是梨涡浅笑的模样,心下便了然。
白沁庭是真的来找王瑾求学的,他带着《论语》,将从前不懂之处一一请教,得王瑾解惑后,便乖乖跟着二夫人离去了。临走,那二夫人回头看了王瑾一眼,一脸意味深长的模样,倒叫王瑾有些不解。
入夜后便是万家庄设宴,王瑾觉得有些备懒,略坐坐便先行回房,施维带着商枝和连翘倒是意兴盎然,再加上余小道有意作陪,便也由着王瑾先去休憩了。
一边万家庄正宾主尽欢,一边侠义庄万籁寂静,王瑾睡得迷糊之际,听得门外有轻微异响,她惯来浅眠,便佯装沉睡,耳朵却警惕地听着门外声音。
门外之人也不着急,耐心听着门内确实无任何声响,便如一条鱼似的滑了进来,轻手轻脚地翻了翻王瑾白日里放纸笔的桌屉,借着月色看了一眼,又塞了回去。
这人在房内东看西瞧,看见王瑾床边的外衣,便猫般窜过去,伸手要拿。
只是还没碰到东西,就被另一只手抢了先,只见王瑾慢条斯理地坐起身,将手中外衣披在身上,慵懒道:“阁下不去隔壁饮酒,倒瞧上我这黑灯瞎火的地方了。”
语毕,便听来人嗔道:“我来伺候郎君不好么?”
这声音竟然是不久前才见过的那位二夫人。
王瑾不知她是要耍什么花招,也不言语。妇人见王瑾未有动作,便贴上身来,将脸靠在王瑾肩头,娇声颤:“妾陪您。”
一双水蛇般滑腻的双臂也跟着搂了上来,她继续道:“沁庭今日交了一封信,那字迹骗的过旁人,却骗不过我,您知道原本的那封在哪里?”
“什么信?”王瑾低声问道。
“郎君何必故作不知?那孩子唤郎君为师,定然是十分信任您了,跟着您回来之后,就交出了假信,既有假信,那必然也有真信。妾猜,真的那封信,是在郎君身上,若是郎君将原信交出,妾自然是您的人了。”妇人压低声音,双手也开始解王瑾衣衫。
王瑾心中已十分厌恶这人举动,但还有个疑问未清,便也耐着性子,和她继续周旋道:“你先告诉我,谁让你来的,我便回答你。”
妇人回道:“郎君这等风姿,妾一见倾心,不请自来。”
“二夫人说笑了,逍遥派威震武林,夫人独宠于万掌门,如何能瞧得上我这等江湖游侠?莫不是夫人心中有怨,故意要与我私会,来激怒万掌门?”王瑾这番话,实则是存了试探之心,她猜测这事恐与万怀仁有关,这人思慕白伊水多年,想来是被他识破了字迹,便叫这二夫人以“美人计”相诱,他倒也是舍得,王瑾心中暗自冷笑。
二夫人听完便站起来身来,也不答话,只纤纤玉手,开始解自己腰间束带。她自信自己正是三十风韵,丰满合度,这人正值血气方刚之年岁,如何能抵挡?待全身已然□□,便柔柔开口道:“你们男人不总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么?王大侠莫非不是男人?”
“二夫人真是……”王瑾也站起身来,缓缓朝她踱步,二夫人见状便要迎合上去,唇边勾起一抹得意,只笑容还未荡成一个小小的括弧,便觉一阵麻意袭来,什么地方都已不能动。
她眼睛中已经充满了惶恐,咬牙切齿道:“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二夫人心不诚,言不真,还是将衣服穿好,免得着凉。”王瑾说完,便将地上的衣衫逐个拾起,轻轻给她穿上。
这二夫人见状,便高声呼道:“来人,来人!”
王瑾未料到她还有这招,心道不好,还未来得及将她声音止住,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一时间屋内烛火俱亮,逍遥派的弟子站了一列。
“敬义,还不将这淫贼拿下!”二夫人怒道。
逍遥派为首的一名弟子闻言便上前将二夫人挡住,拔剑向王瑾道:“在下逍遥派大弟子敬义,敢问王大侠如何做出这等……”这人犹豫了片刻,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他眼前的场景,便顿了顿,扭头对后面的人道:“快去请掌门过来。”
不多时万怀仁便急冲冲赶来,身后还跟着诸多江湖人士,众人见二夫人衣衫不整,脸色惨白,王瑾也只披着外衣,便窃窃私语起来,万怀仁则一脸痛心,震惊道:“王大侠!这是发生了何事?”
“夫君……”二夫人低声啜泣道“他趁众人吃酒不防之际,将妾掳至这无人的侠义庄,欲行不轨之事,我……”
“我……我实在无颜……”二夫人声泪俱下,呜咽不成语调,看着着实可怜。
众人一时又惊又怒,纷纷瞪着王瑾,后者一脸漠然,像是二夫人指控的事情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一样。
万怀仁见此,也不再客气,怒道:“王大侠可有什么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