浆糊记 第19章 拜师

王瑾听完白沁庭背的那封信，心中一时惊骇不已，原来白伊水早就料到会有灭门之祸，提前写好书信托孤于万怀仁，到底是什么事让她惴惴不安？她说自己是“不洁之人”，又言“当年之事”，这事是否与噬魂宫有关，也与……施维有关呢？还有她救济的那个妇人究竟是谁？

眼下谜团太多，便不是细细琢磨之机，王瑾默了一会儿，便对白沁庭道：“这信的内容，可还有谁知晓？”

“只有我和师傅知道。”白沁庭回道。

“好，你从今日起，便不可再对任何人说起这信的内容。”王瑾面容严肃，想了想，继续道：“信，你还是要交出去，交给你万伯伯。”

“可这信已经没了……”白沁庭好奇问道：“师傅，怎么交呢？”

“我自有办法，只是你要记住，你从未看过这信，若你万伯伯问，你便说你从前太害怕，忘记拿出来了。”王瑾不放心叮嘱道。

“那师傅肯收我为徒了么？我不是连翘姐姐说的那样要学师傅的武功，也不是商枝姐姐说的那样要师傅为我白家报仇，我只是想跟着师傅……”白沁庭着急说道。

“你……还是要回你万伯伯那里。”王瑾想到白伊水将这孩子托付给万怀仁，自己又怎么能将他带走？

“那师傅可以留在广陵，常来看我吗？”白沁庭见王瑾不为所动，便换了个主意。

“好。”王瑾见他不折不挠，心下知道这孩子聪慧过人，如果不答应他这让步后的要求，恐怕是会铁了心不回逍遥派。

“我们先去客栈休息，明日我送你回去。”王瑾见他终于露出笑脸，便也放下心来。

待白沁庭睡后，王瑾便提笔准备复制一篇白伊水的“信”。

她那夜曾见过白伊水的题在画上的字，模仿出相似的笔迹对于她来说不难，若是白沁庭不交出这封信，恐怕他日后也是不得安宁，而以五侠盟如今在江湖的势力，万怀仁和吴天华拿到此信，却是无人敢来抢夺。只是眼下人心险于山川，难于知天，那信的内容，怕是要改改。

王瑾想了想，便隐去白沁庭所述的“当年之事，妹曾暗中救济一妇人，但此人已疯癫不清，妹无能，寻遍名医亦无法根治，便将其安顿在槐花村内，若兄长日后因青萍剑再起祸端，可派人将其接出，稍起助益。”这部分言语，将剩余内容一字不落还原。

临了，王瑾躺在床上，想到白伊水口中的“妇人”，此人不知已经痴傻多少年，若是寻得名医，是否能助益于一些事？她翻来转去，又想起施维颇通医术……怎么想起她了，王瑾心中突然生出一丝古怪情绪，这人不分昼夜地跟着自己，倒是今夜没发现自己未宿在庄子……

白沁庭却是难得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精神颇佳地起了床，刚一打开房门，便见到王瑾眼下发青站在走廊边上，见他醒了，便唤道：“这是信，你收着。”

白沁庭拿着看了一眼，果然和他母亲的字迹一模一样，也不细看信中写了什么，便高兴揣在怀中道：“师傅果然是师傅！”

王瑾觑了他一眼，脑中想起个事，说道：“《论语》和《孝经》可曾熟读？”

“《孝经》三年前便蒙学了，《论语》才读不久。”白沁庭老老实实回道。

王瑾想到，世家大族传承，虽也普学诸多，但最看重的是“家学”，眼下白沁庭尚且年幼，先将基础打开，她这些时日得闲，再将《王氏家训》默下，留给他，日后……

日后，若自己不在了，这孩子也能去挣个前程。

“回逍遥派后，不可懈怠，以后考考你。”王瑾低语轻声道：“得闲也可读《千字文》，若有不懂之处，便记下来问我。”

闻言白沁庭一时高兴地不知该说什么，便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想了想，又爬起来鞠了三个躬，一张脸激动地发红，语音发颤道：“束……束脩六礼，以后定为师傅补上。”

王瑾见他笨拙又激动的样子，面上虽不显，心中却颇为感慨，便伸手在他额间轻点了点，虽无朱砂沾笔，但也是回了“点痣开智”的师礼。

二人用毕早食，王瑾便依言送白沁庭回逍遥派，在大街上走到一半，便看见一团人聚在一起啧啧起哄，白沁庭眼睛尖，拉了拉王瑾衣袖，小声道：“师傅，那人不是丐帮的布二么？上次绑了我们那位……”

王瑾定睛一看，可不正是那位“财神”布二？

只听得那布二高声道：“你是神算？那老子就是神仙！”

周围一阵哄笑，王瑾听旁边一人说道：“这两位，一个是摆摊挂幡说是神机妙算，一个在卖《妙算神机》册子，现在是要打擂台了嘞……”那人话还未完，王瑾又听见另一个声音不甘示弱道：“我师承青城派，还请指教……”

王瑾朝人群中望去，见说话那人白白胖胖，一团和气，不是余小道还能是谁？

得，世间同类果然相吸，“一见如故”可不就是如此么？

王瑾哑然笑了笑，便也拉着白沁庭，兴趣盎然，要看这二人斗法。

布二见状则慢慢踱步，走近余小道，厉声道：“请教？眼为田宅主其宫，清秀分明一样同。若是阴阳枯更露，父母家财总是空。”

“你奸门生暗惨，斜纹黑痣荡淫奔！”余小道毫不示弱。

“你罗喉稀疏骨高耸，为人性急爱凶嚎！”布二贱兮兮笑道。

“你眉毛奸斜似垂柳，兄弟同胞有旋毛！”余小道这话一出，布二那贱笑便消失了，低呵道：“小道找死！”

言罢，竟是一招突袭，掌风朝余小道扫来，看来知己做不成，倒要成“仇人”了。

余小道一招玄门太极躲了过去，嘴里还嚷道：“气色相刑克，骨肉破败自伶仃！”，说完脚步东倒西歪，冲出人群，却不知是撞到了什么，“哎哟”一声，跌坐在地，背上的包袱也散了一地。

余小道忙爬起来，见到和他相撞的人，还来不及说话，耳朵尖儿先红了起来，低声道：“冒犯姑娘！”，再抬头瞄一眼，又跌坐了回去，这次却是连头都不敢抬了。

商枝和连翘，齐刷刷站在他面前。

商枝怒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的道士？”

连翘抢答：“天下掉下个俏道士。”

商枝：“你说什么？”

连翘瞥了瞥余小道包袱里散落一地的话本子，不以为然道：“那册子上写的呀。”果然，众人闻言便扫过去，那散落在地的话本子中，有什么《嫦娥下凡记》，《狐毛添香》，最上面那册赫然写着《天下掉下个俏道士》。

“哈哈哈哈”随即一人笑声传来，王瑾听后，不用去看也知道，施维来了。

那布二也刨开人群冲了出来，甫一见这场景，幸灾乐祸道：“欸，这些确实比我的那些本子精彩！”也不知他是在骂人还是在赞叹。

随即抬眼，便见到笑到最欢的那个青年男子，恭声道：“阁下也在此闲逛？”

施维瞄了瞄布二，又看了看坐地上发愣的余小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是财神爷遇见了赵元帅，在比谁“生财有道”。

她朝布二颔了颔首，眼睛却往王瑾那挪去，笑道：“阿瑜，我在这儿呢！”

王瑾便牵着白沁庭走过来，又示意白沁庭去将余小道的话本子收拾起来，道：“小道长怎么不在逍遥派？”

余小道见来人是王瑾和白沁庭，惊呼道：“白家小郎君怎在此？今日晨起，逍遥派找你都要找翻天啦！”

他说完，又想起王瑾问话，便挠了挠头，道：“师兄让我帮忙找他呢，我一进城，见到这里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一时技痒，便摆起了摊儿……”

王瑾瞧他一边说，一边偷瞄商枝和连翘，就想起之前商枝说“喜欢一个人根本藏不住也不用藏，喜欢两个才要藏。”便暗自觉得好笑，余小道这样子，应是一见钟情了，还同时钟情两个……

几人简单寒暄略过，王瑾便要带白沁庭先回逍遥派，施维主仆三人自然也同行，余小道见状忙跟着，道是：“既然人找到了，那也不便在外久留。”

布二见余小道要走，十分高兴，道：“快去罢，莫耽误我财源广进。”说完便回了他那小摊，继续吆喝卖书。

王瑾见施维跟上，便低声问道：“你昨夜不在侠义庄么？”

施维一脸神秘，凑近王瑾耳边，轻声回：“怎么，一夜不见阿瑜想我了？”

王瑾：“……”

待王瑾将白沁庭送至逍遥派，几人便正式拜见了吴天华和赵怀仁等人，白沁庭简短讲述了黄皮子捉了他的事情，略过细节不谈，只言王瑾路过救了他。

五侠盟诸人之前便听得是一位游侠护送白沁庭至逍遥派，现在又是这人护回了这孩子，吴天华便诚心谢道：“王大侠之恩，五侠盟上下感激不尽！”

王瑾见他语出真诚，也微笑回道：“碰巧罢了，吴掌门无需多礼。”

万怀仁却是一脸深意地打量着施维，他觉得这人很是眼熟，但又恐自己揣测有误，开口道：“不知阁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