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上二流子肖五长着一对招风耳,成天打探别人家的家长里短,伺机捞点小油水。东家做生意赚了多少银子,西家公子参加什么党,回家向邻居宣传什么新思想,凡此种种,他都牢记在心,找机会向区公所报告,顺便领几个零花银子,喝酒、逛窑子、赌博。
前两天,小镇塘角二老爷的公子从东洋回家省亲,带回了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看热闹的肖五见都没有见过。公子在众人面前摆弄着一个方盒子圆简,据说可以给人照像的洋玩意。大伙围观,突然听得一声闷响,随之一股青烟直往天上冲,吓得众人一声大叫纷纷退让,公子笑得直不起腰,戏说乡亲们太土了,认不得照像机。肖五乘机逞能解释道:那玩意可以摄走人的魄。千万照不得。当时,几个被照了像的人吓得直哭,这玩意把魄摄走了,可了不得。大伙要找二老爷拿主意。听到外面乱哄哄,二老爷杵文明拐杖走出来,向大家作主说,不要听肖五这个泼皮胡说瞎编,不会有事的,并说他早年照过像,如果魄被那玩意摄走了,咋能活到六十多岁?二老爷说完,轻蔑地对肖五说:你这个不成人的东西,口里积点德行不?这里都是正经人,你要是识趣就自己离开,免得惹我的家丁打。肖五正想辩解,大胡子家丁上前一脚踢翻了肖五,还骂肖五是个戴绿帽子的王八。趴在地上的肖五爬了起来,对着二老爷家门口小声骂,“你们等着,我肖五不是好欺负的。”骂完,摸屁股一溜烟跑了。
中秋节的夜晚,月光如银泄在小镇上。少男少女们纷纷走上街头欢笑戏闹,吃月饼的,看花灯的,说故事的好不热闹。少爷邀请几个儿时的伙伴来到镇南头真主教堂门前操场,一边吃月饼,一边讨论民国社会变革,说到高兴处,少爷还站起来,挥着右手,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做派很时感动人。一个充满新思想的新青年形象跃然活跃在斑驳的树影下,可是,少爷丝毫没有觉察到,就在操场不远处的草丛中树影下几个鬼鬼祟祟人蠢蠢欲动。
夜深人静,小镇上欢乐的人们渐渐散去,二老爷不见少爷回家,开始责怪少爷到处瞎跑野玩不知道归家。大胡子家丁乘机讨好似的回老爷话,说晚饭后看到少爷约几个玩伴上他特别爱玩的教堂哪边去了。大胡子主动请求亲自去找少爷回家。得到老爷应允,大胡子背上快枪迫不及待地朝教堂方向跑去。他跑到一条小胡同口,机警地向左右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径直敲开了一个低矮小户的小门。门吱的一声开了,一个精神疲惫的女人伸出手来拉大胡子进门,可是,大胡子迅速拉出了女人,低声几句后,一男一女踏着月光快速跑向镇外。
“老大,把少爷带到哪里去”一个蒙面青衣低声请示同伙。“先带到马鞍山寨子关起来,你们向二老爷传票。限他三天之内交上三百大洋,不然的话,哼哼。”同伙对请示的青衣使了一个诡异的眼色,青衣借助当空皓月明白了眼色的真正意思。一伙青衣强人押着五花大绑的少爷跌跌撞撞地朝镇外小步快跑。跳过水沟,淌过镇前河流,越过河滩上的棉花地,最后,来到一片坟地。这群落汤鸡似的人实在累得不行,头领提出歇会儿。几个青衣低声应诺,小声说了几句暗语,又押着少爷沿坟地、高坡、林地轮回走走跑跑、跑跑走走,反复折腾了约二个时辰,青衣提出歇息一会再上山,头领命令原地待命。
距青衣强人们歇息不远处的棉花地里,一对男女野欢完毕整理衣裳准备起身回小镇,女人实然抱住男人,男人以为女人得不到满足,准备再来一回合。女人用手捂住男人的嘴,用头向不远去的坟场示意。男人机警地回头观察,然后,侧脸贴地面听动静。“坟场有人说话。”男人低声说。“好像几个人,有点乱。不会遇上强人吧。”女人怯怯地说。“怕个**,老子有快枪。”男人给自己壮胆。原来这对野欢的狗男女就是大胡子家丁和肖五的老婆。他们原本就有一腿,在这花好月圆的中秋节,各自正为如何找机会出去苟欢犯愁。少爷不知去向,为大胡子送来可乘之机。于是,就有了前面的一欢野曲。不料俩人正准备回去,这伙强人把他们拦在了棉花地里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干脆不动,以静制动,还可能再抒**情。
一青衣强人确实累得走不动了,深更半夜饥肠辘辘,一个招风耳朵令另一青衣找个人家弄点吃的,青衣回话这个时节上哪里找吃的?少爷哪里经得起这么一折腾,忧心忡忡的他已经有点晕晕乎乎分不清东西南北。尽管头晕,他还是凭借地面的沙土地判断没有走多远,也可能是围绕某个目标在转圈,可惜双眼被蒙看不清道路,落到这地步,只能见机行事听天由命。少爷暗暗告诫自己。
躲在棉花地里的大胡子听出来了,这伙强人正绑架着少爷。他准备起身冲向强人,女人再次抱住了他,埋怨道:“不要命,出去,我俩的事就露马脚了?二老爷知道了有你的命?”“我正是出来找少爷的呢。”“不要动,再等等。他们是绑票,一会有行动的。我们见机行事。到时候救出少爷,你还可邀功请赏呢。”地里的男女你一言我一语地对着话。
青衣强人开始行动了。少爷被抬进了一个土地庙里,用稻草压在身体上。两个青衣迅速消失在月光下,留下的一个青衣围绕土地庙打转转。大胡子见机会来了,嘴里发出了“呜呜、哇哇”一会儿像大人哭、一会儿像婴儿哭的声音,哭声令人毛骨悚然。打转转的青衣人听到哭声,先是一个寒颤,紧接着猫下身子向四周观察,可能是害怕的原因,青衣跑进土地庙,一会儿又折返出来消失在如同死人脸的月色中。
大胡子确认青衣人被吓跑了,蹑手蹑脚来到土地庙外面窥听。确定无人把守,大胡子冲进去扒开草堆背起少爷就向外跑,肖五婆娘随后进庙帮忙,一不小心头撞上了土地菩萨,泥菩萨经不起女人顶撞,整个身子哗啦一声砸在女人头上。女人倒地晕过去了。
青衣人前脚向二老爷院子抛进绑票筹码,正往土地庙赶。大胡子后脚就领着少爷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来了。大胡子向二老爷表功说搜寻路上遇上了强人说话,断定少爷在他们手上,乘他们送筹码的机会,装鬼叫吓跑了最后一个看守人,救出少爷。呆站在一旁的少爷点头认可。二老爷笑着说,日后定有厚报。随后带人朝河对面的土地庙奔去。
肖五等几个青衣正在庙里打审肖五的婆娘,肖五恶狠狠地问:“半夜三更的,你一个女人咋跑到这个鬼怪地方来的,是不是有野男人勾引。”女人反驳道:“没有,我是看你们几个不正经跟着跑来的。”一个青衣紧张地追问:“你看到啥子?”“没有看见。”女人回话。正在审问的时候,随着“我们看见了”一声断吼,几个家丁踢开了庙门,二老爷破门而入。肖五被吓得瘫倒在地上。
土地庙变成了审问现场,二老爷厉声问肖五,为什么要绑架少爷,肖五回话就是想弄几个钱花花。大胡子乘机一枪托打在肖五脸上,肖五啊的一声喊饶命,并说小人有实情相告。二老爷骂了一声,大声道:“让这个小人说。”“大胡子根本不是去找少爷,他是与野女人在棉花地打皮绊给碰上的。”肖五手指向大胡了说。二老爷侧面问大胡子,什么意思?大胡子立马下跪下承认肖五说的是真话。他确实借机找少爷约肖五的婆娘上棉花地里打皮绊碰上的,然后,将计就计救出少爷。本以为老爷不会知道这个破事,哪晓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罪该万死,再也不敢了,请老爷饶命。肖五幸灾乐祸怪笑道:大胡子也有喊饶命的时候,日你先人。二老爷骂了一声:报应啊!回宅,家法伺候。
2018年9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