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一阵紧一阵狂扫在溪河镇,街面上的残枝败叶被刮起打几个旋转,又重重地跌倒在地,然后,又吹得跌跌撞撞。店铺大门几乎紧闭,几张东倒西歪的酒旗冻得瑟瑟发抖。一个少年紧缩脖子游逛在街面上,落寞带有自信的眼睛盯着“传世佳酿”酒旗。
“淘家少爷,天寒地冻的天,你一个站在俺家门前,为啥?”酒肆大门夹着的一个方脑壳狐疑地询问少年。“后生想与您做笔生意,大生意。”少年回答。“少爷,你不是被风吹迷糊了吧,前年,长辫子军一把火点了你的全家,当时你在外在读书,躲过一劫。如今你哪来银子与我这个乡野村夫做生意?”方脑壳笑问。“不瞒您,后生确实没有多少银子,但是,我有脑子,只要您愿意合作,我保证不出一个月,您我都会有满意的进账。三天之内,先预定白酒伍佰斤,不过有个条件,要用大顶山红陶按八斤、二斤、五斤分装。信不信由您!明天等您回话。”少年说完双手抱拳相揖,转身离去。
屋外寒风狂欢,床上方脑壳的小眼睛溜溜转,淘少爷见过大世面,听说人也厚道,与他爹不是同道人。淘家自从出大事后,少爷便辍学做生意,赚没赚钱到没有听说。这个年头回到家乡也没听说带回多少银两,是不是在外混不下去,应该不会是参加了啥子党被人追杀不得已回来避难吧。一想到啥新党旧党、大刀会小刀会,方脑壳的头皮就发麻,生怕与少爷合作惹上麻烦,到时候狐狸没打着惹得一身骚,脑壳被咔嚓了,那可是赔本的买卖。想到淘家的不幸,方脑壳全身麻一阵冷一阵,他不敢按这桩生意。
第二天中午,淘少爷如期走进方家,显得精神抖擞。方脑壳见过少爷,试探问:少爷今天精神饱满,遇上啥喜事?“功名看器宇,事业看精神,想到我们将合作做生意,晚生当然精神!”少年说。“少爷不会是为这党那党办费用,或者准备起事为淘家报仇筹军费吧,如为这些事,我们家小业小,不敢做的。”“东家请宽心,晚生一不筹措党费,更不会筹措军费,我就是一介书生,在外遇到一个良家女子,想娶回成亲,可是,对方父母嫌弃我家道中落,开出条件限我一月之内筹措二十个银元,便将女儿许配与我,不然的话,便请我自重,不要提这门亲了。”“当下你有几多银元?”“九块。”“九块银元,在一个月内能翻两倍,赚二十银元,你没有发烧吧,少爷。”“后生清醒,我先用九块银元沽您家的伍佰斤老酒。另外,暂借您家当垆卖酒,用我的包装,等我赚足了二十银元,我自动离开。”方脑壳、少爷站在堂屋内一问一答。契约终于谈妥,少爷揖恭回身。
少爷快步向镇东十五里的大顶山奔去。大顶山土壤含有丰富的禇色针铁矿。当地老百姓早已掌握了用大顶山土烧制陶制品的工艺,代代相传,陶品质量好,品相也好。少爷走进茂密树林掩映下的农户,再次嘱托制陶农户按事先约定的契约办事,出不得半点差池,不过一担烟的功夫便与农户签订契约。双方约定少爷先预付农户一个银元,农户按少爷提供的图案分别烧制红釉八斤、二斤装无耳陶罐各一佰个,蓝釉无耳陶罐五斤、二斤装无耳陶罐各三百个,白釉制品二斤装无耳陶罐一百个。
方脑壳的伍佰斤老酒一次性被一个年轻后生买走。看到白花花的银元,他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然后放近耳朵,听到丝丝脆脆的响声,小圆眼眯成了一条缝。
近几天,少爷马不停蹄地奔走在溪河镇、大顶山之间,忙得不亦乐乎。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少爷在胡家酒肆当垆前打起了广告。他抄袭古代诗人题咏酒器的诗,改编成“顶山红瓷轻且坚,扣如哀玉锦城传。酒家赤碗胜朝霞,急送茅斋也可怜。”妙笔生辉,如锦上添花,该诗一经传播,大顶山红瓷名声大燥。没出十天半月,胡家酒销量大增,方脑壳的小眼睛整天笑成眯缝眼。
少爷的新包装胡家土酒名声已经打出去了,酒肆门前品酒的、买酒的、看热闹的络绎不绝。热闹不到十个日影,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一队青衣悍将清洗了胡家,领头的说是先借用胡家仅有的三佰块银元,其余的由少爷偿还。少爷不愿意偿还,青衣用快火枪硬逼少爷写下借胡家三百块银元的借据才放手。
突如其来的变故,着实让胡家老板不知所措,成天唉声叹气。淘少爷像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一样,每天照样当垆推销胡家土酒。一个月即将过去,少爷清点银子,又收入三十多块,契约目标早已实现。他准备清点盘緾离开溪河镇,去做他该做的事情。方脑壳从来没有见到如此来钱的生意和如此精明的生意人,他希望少爷留下来,又担心再次被强人打劫。如果放少爷走,强人搜抢的银元可能永远还不了。仔细一想,强人抢走的银子硬逼少爷偿还,天理不容。于是,方脑壳使出万全之策,以自己女儿下嫁少爷为交易条件,希望少爷留下来继续合作。少爷先是表示不愿意,最后考证方脑壳确是真诚合作,便装着抹不了乡里乡亲面子的样子应承了请求,又说婚姻大事还要与同志商议。
少爷仅仅带上十块银元南下广州,一去两年没有返回。经常跑南方生意的商人亲眼看见少爷腰配盒子炮领一标人马在武昌城兵营带兵操练。
方脑壳听到消息,得意地笑着说:“我没有相错人!大户人家的后生就是不一样,有种!”